第56章 白梅有蕊(八十七)

少恭以為陵端會把酒店有的菜全部點一遍,不料只要了兩樣糕點兩樣主菜和一碗魚湯。

“你看着我幹嘛。”

“沒什麽,我擔心你吃不飽。”

聽出來話有幾分調笑的意思,陵端一撇嘴,“我吃的又不多。”

“你那麽着急,我以為你要一下子吃個遍。”并沒有嘲諷的意思,還特地叫人去家裏取了壺糯米酒來給他開胃。

“沒事啊,如果吃得太急,反而容易吃不出味道,而且以後時間多的是,可以一樣樣試。”

“對,你慢慢吃。”只要他們都在,日後天長地久,自然有的是時間,“吃完了,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家。”

“家?”嘴裏還咬着獅子頭,一臉呆愣的看着歐陽少恭。

“嗯,就是以後我們要住的地方。”

“哦。”咬下來一塊,嘴裏嚼着,“這裏是你這一世的家鄉吧?”

“嗯,當初見琴川民風淳樸十分喜歡,就直接渡魂到了胎兒身上。”少恭說的簡單,陵端聽着默嘆,找到了一個好皮囊。

本就是初冬,天黑得早,等陵端吃完店裏已經掌燈。好在初來琴川,陵端也只是淺嘗了幾口,還留着神智牽着少恭慢慢往回走。

從天墉城飛奔而來,為了吃飯直接去了酒樓,吃完到地方天已經擦黑,少恭看着天色發黃轉黑,估摸着就要下雪了,催着陵端洗漱去睡覺。剛好是酒勁上來,也就順着少恭,迷迷糊糊抱着人就在床上一歪就睡熟了。

一覺醒來,外面已經是一片落白,少恭給陵端拿了件秋色夾襖,陵端穿着嫌厚,動動手覺得胳膊伸展不開,還是穿着回天墉城時的棗紅袍子。少恭本是擔心他冷,又一想無心花的毒素已經去了,憑着他的修為應該不會再畏寒才是。

用了早飯帶他去院中,庭中幾株白梅見了雪,打起的花苞紛紛綻開,在淅淅瀝瀝的雪花中停下幾朵妍白。

陵端望着梅花一時間出神,回頭見少恭就在身邊,扯扯他的衣袖問道,“少恭,你家還有白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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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說喜歡,就移至了幾棵過來。”

聞言更是欣喜,也顧不得天上還飄着雪花,跑到樹下仰頭看着,稀疏的枝桠上點綴着白色花朵,說不出的清幽雅致。陵端只覺得十分喜愛,便在樹下靜靜地看着。

直到傳來唢吶鑼鼓聲,陵端才被驚醒,微微一偏頭,少恭竟然就在自己身邊,也陪着自己落了一身的斑斑點點。

“少恭,外面是什麽聲音?”

“今天是城南潘舉人家長公子大婚的日子,估計是迎親隊伍回來了。”少恭伸手拂了拂陵端頭上的雪花。“要去看看麽?”

“去吧,我還沒看過人成親。”雖然下山許多回,但是回回都有職責在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算偶爾看過幾次迎親的隊伍,也沒有仔細看過一回婚禮。

“那你等一下。”

“嗯?”

“潘舉人家這次迎娶的是吳家小姐,吳家家勢雖然比不上潘家,卻也是官宦之後,書香門第,兩家聯姻的時候,有發來喜帖。你要去,我們要帶着賀禮一起去喝杯酒。”

“那你們歐陽家在琴川算大家麽?”看着院子好像也有點家底的樣子。

“呵,歐陽家在這裏算是一方鄉紳吧,只是,你也知道我的命格,父母在幼年便已雙亡,我又離鄉多年……”

“你不是回來一年多了麽?”那時候茶小乖就說回來一年了,昨日過來,還發現府中不少下人,縱不是大富大貴,也應該家境殷實。

“是啊,所以潘家才會發來帖子。”敲敲陵端的腦袋,也不指望他能理解,“我回來後開了一間藥廬。”

“叫什麽?”不會是青囊藥廬吧?

“青囊藥廬。”還真是命中注定!不過潘屋兩家聯姻自己倒是沒印象,算一算,此時離三年之期已有大半年,應該是與本來那些事情都無關,所以自己也就沒有料到。不過既然只是去吃的,也就不計較這些!

想開了大大方方勾着少恭的肩膀往潘家去了,一路上聽說這位吳家小姐如何通詩書懂禮儀,又生的溫婉可人,性子和順,與那潘家公子如何相配。

到了婚禮現場,瞧着潘家的喜宴擺滿了廳堂一路擠到廊下,算一算大約有五六十桌,估計是把附近有頭有臉的都給請來的。意外的是少恭的席位竟然靠前,估摸着歐陽家在琴川也不是小戶。

少恭應付來往的應酬,向別人介紹陵端只說是遠方的弟弟,陵端有些不高興,我明明是你師兄!但是等到菜擺出來,那點怨氣也就不自覺散了。忙着用筷子對付滿桌菜肴,至于那些過來讨交情的自有少恭應付。

一桌子都是男客,自然杯盞交疊,少不了酒水往來,陵端看着人家舉杯自己也站起來端着杯子做做樣子,他一心想着吃菜又嫌棄酒水太辣,只恨吃飯不停得被打擾。少恭見他在酒桌上糊弄人,也不拆穿,只是叮囑他,“一會兒新郎過來敬酒,你可不能這樣。”

“要怎麽樣?”

“這是喜酒,多少喝一點吧,不然就讓新郎下不來臺了。”

“還有這規矩?”

“是啊……”喜宴規矩其實很多,只是有些大家都不在意,他自然也就不提了,由着陵端在桌上埋頭大吃,也不理會幾位年長者的示意,可是新郎敬酒,大家都在看着,陵端若還是只端杯子,只怕被人盯上。酒桌上都有了幾分醉意,也就不太在意,已經有人起哄想讓陵端喝酒,只是被他不露聲色壓了下去。

新人拜堂,新娘入洞房,新郎卻在一桌桌敬酒,敬到他們這一桌,陵端記着少恭的話,回敬的時候真的含了半杯酒,剛好碰到少恭看過來的目光,連忙把嘴裏的酒咽下去,被辣的不輕,連忙捂着嘴,等新郎去了下一桌,才咳出聲來。

“來,吃點菜壓一壓。”小半杯酒就嗆成這個樣子,估計陵端是學不會喝酒了。

陵端一邊咽着飯菜一邊小聲的問着,“少恭,我怎麽覺得新郎不太高興啊?”

少恭先是臉色一冷,又拍拍陵端的頭,“才喝半杯酒就看花了眼,快吃菜吧。”

“啊……我忘了,少恭我要那個鳝魚……”

等到散席往回走,少恭才對陵端說道,“那潘舉人家的公子潘明钰,常年流連落雁樓,喜歡那裏的花魁姑娘,對這吳家小姐,自然是不怎麽喜歡。”

“噢……不喜歡,為什麽還要娶?成親,不是要在一起一輩子麽?”

“喜歡不一定就能成親,成親的,未必就是喜歡的。”沒想到陵端竟然在糾結這些,又揉揉陵端的腦袋。好在早上的小雪已經停了,此刻地上的積雪也不厚,陵端走得有些不穩,時不時歪在少恭身上,少恭也不惱,幹脆把人摟腰抱着。

“那也太難受了,跟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是無奈之舉。”

“唔……還好我師尊開明。”陵端想到這裏,看着少恭笑,“我還是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噗……”低着頭,湊近耳朵低低問一句,“那端兒要嫁給我麽?”

“不……”陵端推了一把,沒把人推開反倒被摟得更緊,仰頭跟少恭嚷嚷着,“我們天墉城只娶媳婦,要嫁也是你嫁給我。”

“嗯?”被陵端的話一激,少恭覺得話裏有些意思,願意成親不願意出嫁?是在說什麽?一晃神,手上一空,又被陵端推了開來。“端兒!”

看着陵端推開自己歪歪斜斜走在雪地上,心中滿是擔心,可是陵端一看少恭瞧着自己,撒開腿跑了起來。少恭一看頭更大,今天要這麽撒酒瘋?

雪後路滑,他又是喝了酒,有些擔心便追了上去,偏偏陵端調皮性子上來,在前面跑着,少恭追得緊了就跑快些;少恭有些生氣不追了,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笑。酒後兩靥飄紅,穿着棗紅的袍子站在雪地上又是顯眼,偶爾路人經過都忍不住多看幾眼,若是誰家的小媳婦見了,還站在街邊三三兩兩的讨論着。

等到回到歐陽府,少恭已經是滿頭惱火,瞪着陵端,陵端吐吐舌頭,先行跑進房裏。

一路上被陵端連逃帶逗氣得不輕,昨晚念他勞累什麽都沒做,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

氣沖沖推開房門,沒看到人向裏尋着,門卻“啪”的一下關上。少恭回頭,看到的景象一時間不能言語。

陵端竟然翻出了一件大紅色的新郎服,披在了身上,也只披了這一件,內裏再未穿其他衣服,便是站在門後,也露出了修長結實的右腿,又不自覺的靠在門上晃了晃,衣擺搖晃間露出些許內裏的景象。

“端兒……”少恭只覺得有些口幹舌燥,這是縱火!

聽到少恭的喚聲,便歡快地撲倒少恭懷中。少恭把人抱緊,連手都有些顫抖,卻見懷中人擡起頭來,深色眸子晶晶亮亮,帶着幾分羞澀笑意叫了聲,“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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