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那根可以通往出口的線頭仿佛就要破繭而出,無奈的是此時卻沒辦法捋清楚。像籠罩在四周的煙霧若有似無,伸出手卻抓不住。
這感覺很糟糕,令人坐立難安。
胸腔漸漸開始鼓噪。盛景閑喉結滾動,盯着虞歌看了片刻,又将目光落在手機屏幕。
無論是場景還是可以看到的側臉線條都太過相似,讓他無法不多想。
盛景閑舉起手機——
“你在幹什麽?”虞歌忽然擡頭,掃了眼他手裏的電話,“不會是在偷拍我吧?”
盛景閑淩厲的視線掃過她的眉眼,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而是一臉淡定自若,“拍了你怎樣?”
“告你侵犯個人隐私。”她合上雜志放回茶幾上,“所以趁我沒有聯系律師快點把照片删了。”
虞歌坐在沙發上,姿态慵懶得像一只貓。手撐着下巴閑閑的看過來,翹起的小腿悠哉的輕晃。
盛景閑忍着笑,點點頭,“是個好主意。剛才你那位朋友,我就以侵犯個人隐私告他好了。”
虞歌一頓,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你這裏真的有見不得人的?”
“開門做生意,保護客人隐私是應該的。”
生意人就是冠冕堂皇。
虞歌撇嘴:“我也是你的客人,怎麽就要軟禁在這裏?”
小貓開始舔爪子,為撓人做準備了。不滿的樣子似乎在告訴他,如果得不到一個滿意的回答這事就別想過去。
可惜,這裏沒有貓糧也沒有小魚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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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閑緩緩起身,到辦公桌前拿好車鑰匙,接着走到沙發旁朝虞歌伸出手,“你比其他客人有更好的待遇。”
虞歌瞧着眼前修長幹淨的手,挑挑眉,“比如?”
“比如……”他傾下身,聲音含着說不清的挑逗,“老板親自送你回家。”
夜色深沉。
那件事耽誤了不少時間,從缪斯出來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
榕城娛樂業發達,是有名的不夜城。雖然已過淩晨,但街道上仍然燈火通明。墨黑的天際下放眼放去皆是璀璨景象。
夜風來襲,吹散了轎廂內的沉默。幾輛豪車飛馳而過,改裝後的引擎呼嘯轟鳴,響徹街道,幾秒後只留下一串嚣張的尾氣。
虞歌的困勁兒被吵散了不少。她打了個哈欠,撩起眼皮不動聲色的瞥了眼盛景閑。
她今天開的mini,座位有點矮。他那雙長腿縮在下面看起來有些委屈,小小的轎廂因為他的存在也變得逼仄了不少。
“盛總腿還好嗎?”
“有點酸。”
虞歌撐着太陽穴,“哦。”
盛景閑專注的望着前方道路,側臉在忽明忽滅的光線下柔和了不少。
紅燈,車停下。
他轉過頭,眼眸漆黑,“我以為你要為我按摩。”
“想多了。”虞歌坐直身體,強行轉開了話題,“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把陳卓帶到哪裏去了嗎?”
真出什麽事,不好給陳輕交代。
“陳卓是誰?”
“你說呢?”
他反應過來,“放他走了。”
“……真的?”
盛景閑撐着方向盤,語氣頗淡:“騙你我有什麽好處?”
虞歌想說,騙人不一定非要自己得到好處啊。
可沒來得及回嘴,電話就響了。
陳卓在那邊着急忙慌的解釋剛才的事,不好意思将她牽連進來,一個勁兒的道歉。
虞歌眉頭越蹙越緊。剛來榕城幾天,連底細都沒摸清楚就敢做這種事,不知道該誇他膽子大還是罵一句無知。
“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你姐,以後不要再去缪斯了。那裏的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小虞姐你沒事吧?他們沒把你怎麽樣吧?”陳卓一聽這話就更加擔心了。
“沒事。就是被教育了一個多小時。”
“他們打你了?!”
虞歌轉過頭,對上盛景閑烏黑的眼睛。沉靜幽深,還含着些淺淺的戲谑。
好像在說:他不介意再有下一次。
虞歌瞥開目光,淡淡對着話筒說:“記住我的話,挂了。”
察覺到身邊人還在盯着自己看,虞歌斜了一眼,“盛總,綠了。”
紅燈轉綠,盛景閑發動車子。
輕風拂動,緩緩将他的話吹進虞歌耳中,“你放心,我從來不打女人。”
他勾唇,眼底似有光在流轉,“何況還這麽漂亮。”
“……”
油嘴滑舌。
車子駛入單行道,轉個彎後開進了小區大門。
虞歌解開安全帶,向盛景閑道謝。接着利落開門下車。
月色灑落,樹影婆娑。
盛景閑将車鑰匙遞過去,狀似無意的提起:“其實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
這種老土的搭讪話術,換成別人說,虞歌早就白眼翻上天了。
可換成盛景閑,她卻不能不多想。
心頭驀地一勁,虞歌下意識攥緊鑰匙,“這種話我聽多了,不過相較而言還是別人說的比較好聽。”
盛景閑抄着口袋,垂眸瞧她,“別人怎麽說?”
虞歌神色自然,似真似假道:“別人說他女神長得像我。”
盛景閑一頓,而後淡笑着點頭:“受教了。”
“盛總不用套路我,我對你沒興趣。”
這已經不是虞歌第一次對他表現出排斥了。
盛景閑嘴角繃直,“你對什麽類型的感興趣?剛才的小夥?”
她還沒饑渴到要吃窩邊草的程度。但年下也不排斥就是了。
虞歌聳肩,坦然到:“也不是不可能,誰不喜歡年輕的□□。”
盛景閑抿着唇沒吭聲。
虞歌沒注意他微妙的反應,時間太晚準備告辭了。
“姐?”
幾米外傳來一道不太确定的聲音。
虞歌扭頭看過去,表妹周若可哈欠連天的走了過來。
“你這麽晚才回來?剛才去你家敲門還以為你睡了。”說着周若可無意掃了眼一旁的男人,怔愣過後一臉震驚的喊了出來,“姐——”
“你姐腳扭到了,快點送我上樓。”虞歌冷聲打斷。
沒來得及脫口的“夫”字就這樣戛然而止了。
周若可費力的從盛景閑身上收回目光,不可思議的看向虞歌。
接收到她遞過來的眼色,瞬間福至心靈的明白了暗示。周若可連忙客氣的對盛景閑點點頭,然後扶着虞歌往裏走。
“你們怎麽回事啊……”她用蚊子音問,眼神時不時往後瞟。
昏黃的路燈下,盛景閑身姿挺拔的站在那裏,抄着口袋,目光膠着在虞歌身上。
那挺拔的身影跟三年前重合,分毫不差。
進了電梯,周若可虛脫的靠着牆壁。有種自己剛結束了一場間諜工作的錯覺。
“我說你和他到底什麽情況啊?”
虞歌摁下樓層,随口解釋:“我和他分手的事你不是知道嗎?”
周若可點頭,“那你們現在……”
“只是有業務往來。”
“就這樣?”周若可保持懷疑,她又不瞎,盛景閑看她的眼神透着滿滿的深意,根本騙不了人。
“不然呢?”虞歌靠着牆壁,淡淡說,“我爸的态度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再讓他胡亂插手。”
“那姐夫……”周若可頓了頓,連忙改口,“那盛景閑能同意?”
看他剛才那個樣子,可不像那麽簡單。老情人相見,難道不上演一場舊情複燃的戲碼?
“他失憶把我忘了。”電梯門打開,虞歌走出去,“所以你就當做不認識他吧。”
周若可一怔,連忙跟了上去。想問問詳細情況,躊躇幾秒又放棄了。
結好的痂,誰願意再揭開呢。
“我到了,你回去早點休息吧。”
“那你趕快進去吧,我還得出去一趟。”
虞歌打開門,看她一眼,“都十二點多了,這麽晚你去哪?”
周若可沒好氣兒的翻了個白眼,“許念白喝多了,司機不在榕城,讓我過去接他。”
周若可在星圖工作,算是許念白的秘書。有特殊情況也會兼職其他工作。
虞歌點頭,“注意安全。”
下了樓,周若可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東城區的一家酒吧。
到地方時就看到許念白正靠着路邊的一輛車抽煙。
臉色潮紅,發絲淩亂。白襯衫上褶皺明顯,這樣子一看就沒少喝。
“對不起,遇到點事來晚了。”
許念白睇她一眼,車鑰匙抛過來,徑自開門上車。
周若可喘了口氣,坐進駕駛座。透過後視鏡看到許念白在閉目養神。
車子緩緩發動。轎廂內一片安靜。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虞歌?”
周若可抓緊方向盤,抿了抿唇:“剛才出門時遇到了。她剛回來。”
許念白睜開眼,“幹什麽去了?”
“不知道,不過……”
“什麽?”
“是盛景閑送她回來的。”周若可從後視鏡裏觀察他的臉色,“我覺得……你還是收收心吧,你跟虞歌不太可能。”
倘若真有戲,也不會拖這麽多年還沒在一起。
醉意從眼底消失,許念白臉色冷得猶如寒風過境。沉默半晌,忽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你知道虞歌為什麽會怕水嗎?”
周若可搖頭,“不知道。”
“是我讓她怕的。”許念白很輕的笑了一聲,“就她那個性子會因為我怕水……你覺得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從小就有人告訴他強扭的瓜不甜。可是那又怎麽樣,他想要的只有瓜,甜不甜根本不重要。
車內恢複安靜。
周若可斂住呼吸沒再吭聲,可身體卻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冷顫。
—
盛景閑在路邊等了一會兒,詹清岩才開車過來。知道這麽晚不會再回缪斯,直接開上了回別墅的路。
夜晚才是詹清岩的主場,現在這個時間對他來說一天才剛剛開始,所以精神得很。
“那幾個黑膠唱片有作用嗎?”
“還行。”
他一臉“聽我的準沒錯”的表情:“你看,就應該早點用這一招。”
身體狀态騙不了人,盛景閑的臉色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
盛景閑撐着下巴,“那小子怎麽說?”
“你問偷拍那個?就是某個不入流的雜志社想弄個勁爆的新聞。”詹清岩點了支煙,“那混蛋膽子也大,剛進雜志社沒幾天就單槍匹馬的過來了。連設備都是自己貼錢買的。我扣了他的設備吓唬幾句就把他放了。”
“嗯。”
車開了一會兒,詹清岩想起什麽,彈彈煙灰,“你那手機我看了一眼。裏面連個電話號碼都沒有,卡槽也是空的,就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根本認不出是誰。”
當初盛景閑答應回榕城,一是公司有事要處理,再一個就是多多少少因為這裏是故地。
可大概是天意為之,找到的線索全都用不上。
“要我說,你就安安心心把現在的日子過好得了。以前的事又不影響什麽,得過且過算了。”
盛景閑望着後退的景色,沒有說話。
車子開上山路,過了幾個比較急的彎路,最後停在別墅的院子裏。
盛景閑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修長的腿邁出去,忽地頓住。
“你幫我去查一個人。”
詹清岩挑眉,“查誰?”
盛景閑沉默的看向控制臺上的舊手機。
他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海馬體受傷,記憶缺失。所有人和事都被遺忘,他的大腦像被格式化變成了一片空白。
找不回來的,他欣然接受。就當從來沒有過,好好生活去迎接所有新的人和事物。
但是現在,他渴望找回一些什麽。
曾經可以坦然放棄,是因為他沒有希望和幻想。現在見到了摸到了有可能屬于他的,他只想重新占為己有。
不能放,不想放。
虞歌明豔的臉忽然竄進腦海,與照片上的側臉完美重合。她身上的氣味和聲音仿佛在夢裏出現過無數次。
軟軟的叫他名字,與他抵死纏綿。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控制不住的血液沸騰。
盛景閑喉結滾了滾,沉聲念出一個名字:
“虞歌。”
錯覺也好,誤會也罷。
他要弄清楚,他的過去到底有沒有她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