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忽見蘇墨眸中妖異光芒一閃,那老板的腰刀頓時利落地跌落到了地上。

他癱軟在地上,顫巍巍地指着蘇墨道:“你是、你是……”

蘇墨站起身,笑得無比妖豔,悠閑地倒了一杯摻了鈎吻粉末的美酒,俯下身遞到那老板的唇邊,柔聲笑道:“這酒味道甚好,老板要不要嘗嘗?”

那老板坐在地上,看着蘇墨的眼神好像看見了鬼。

蘇墨一回身,那老板忽然從手腕上摘下一串金光閃閃的玉佛珠來,我看了正要提醒,蘇墨眉心一蹙,指間一道白幻光的光芒閃過,一招正擊在那串佛珠上,那佛珠金光頓失,黯淡地落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那老板倒抽一口涼氣,緊張地看着面前妖異的白衣男子。

蘇墨擡起瑩白的手指,将那串佛珠小心的挑起,靜靜端詳了片刻,唇角一抹玩味的輕笑:“看來蘅蕪與你還有幾分交情,竟将這佛珠借給了你。”

我訝然瞪大了眼睛,道:“你連這個怎麽破解都知道?”

蘇墨輕笑道:“當年我和這佛珠的主人打交道的時候,”他看了那老板一眼,“他還不知道在哪條輪回道上混呢。”

那老板聽得直擦汗。

半晌,他定了定神道:“怎、怎麽可能,那小和尚明明告訴我這串佛珠法力無邊專降妖物,”他眼神慌亂,“難道他在騙我?”

蘇墨狡黠地眨了眨眼,勾起唇角:“這佛珠的确法力無邊專降妖物,可惜你身上的惡念太深,硬是将佛珠的純淨之氣壓抑住了,”他笑得越發好看,似乎能将人的魂魄生生勾了去,“所以我才得手的呀。”

我在一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蘇墨笑盈盈道:“朝顏,你看他這魂魄如此污濁,我都不敢吃,不如剝出來拿回去給妫娥做個人情,他們魔界的人不在乎是否純淨。”

那老板聽得直翻白眼,幾次差點昏過去。

我看他的樣子實在可憐,對蘇墨道:“他已經被你吓成這樣了,再吓就要背過氣去了。”

那老板聽我說話,立時翻了翻白眼,還真就背過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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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用衣袖掩了嘴笑道:“哎呀,你把他吓暈過去了,我還怎麽取他的魂魄啊。”

他用瑩白的手指戳了戳那老板的腦門,輕笑道:“喂,你再裝昏,我就真把你魂魄提出來了啊。”說着手上真的亮起了妖嬈的白光,令人眩目神迷。

那老板忽然瞪大眼睛,對着蘇墨身後喊道:“大師,救我!”

我回頭時,見門口不知何時進來一個身穿朱紅袈裟、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小和尚雙手合十,眉間有一顆小小的朱砂圓點,輕念道:“阿彌陀佛。”

蘇墨一挑眉,回頭笑道:“蘅蕪,想不到你我竟在這裏重逢,別來無恙。”

果然如此,他們是認識的。

蘅蕪冷冷望着蘇墨,淡淡道:“蘇墨,我此番來只為收回瑤池玉,那是天庭神物,絕不可淪落妖界,”他擡高了下巴,神情倨傲,“你若識相,就趕快交出來。”

蘇墨笑吟吟道:“你要瑤池玉啊,等我把這個人的魂魄先吃了。”

蘅蕪眼中怒氣一閃,道:“我在這裏,就不允許你傷害人。快把瑤池玉還我。”說着已經作勢撲過來,掌心金光閃閃一掌擊來,破空之聲有些刺耳。

蘇墨身上的白衣已經被狂風吹得陣陣鼓起,如一朵濁世中怒放的白蓮,帶着一種妖異的美,我驚呼一聲:“蘇墨,小心!”卻猛然發現自己說的全是廢話,但見金白二色光芒交錯,蘇墨身形一閃,将小和尚的一掌堪堪避過了。

我心底松了口氣,屏住了呼吸緊緊盯着場中不敢怠慢。

蘅蕪顯然很意外,厲聲道:“你不敢接我這一掌?”

蘇墨神情淡淡,挑眉道:“這瑤池玉我拿來尚有用處,”他眼底精光閃爍,語氣無一絲退讓,“恐怕暫時不能交還天庭。”

唔,蘇宮主這話說得未免過于放肆了。

毫無懸念的,蘅蕪當即大怒,單掌豎起,全身衣襟無風而動,望着半空冷冷道:“一百年前你偷吃了天庭的神草,藥君親自培養千年的心血讓你徒增了千年修為,妖孽,如今你收天庭懲戒在凡界受過,卻依舊不思悔改嗎?”

他那一雙眼睛莊嚴而神聖,滿堂佛光大盛,晃得我一陣氣血翻湧,軟倒在地上,恍恍惚惚間看到蘇墨手腕上的佛珠忽然飛快的旋轉起來,金光輪轉,竟似要将他那只皓腕截斷。

蘇墨臉色微微蒼白,唇畔卻依舊噙着一絲妖豔的笑,淡淡道:“這佛珠雖是佛門聖物,卻未嘗不可擊破。”他輕輕勾起唇角,水一樣的眸子裏映出深邃的光芒。

蘅蕪面色一變。

平地裏忽然亮起一道悠悠的青光,如龍吟出水、鳳舞九天,直沖雲霄,剎那間蘇墨手腕上金青色的光芒交雜,令人眩目神迷。

角落處,我注意到那古董店老板悄悄向樓下撞去,可我已經毫無力氣去攔截。

房梁上的木屑不斷的搖晃到地上,整個玉福樓的賓客已經逃了個幹淨。

大概以後不會有人來這裏吃飯了。

而我,目不轉睛的盯着半空中那個白衣烏發的身影。

他含笑注視着蘅蕪,輕輕吐出一個字:“破!”

俄而,青光逆轉而上,與其糾纏不休的佛光竟漸漸融入其中,我只聽到一聲劇烈的響動,之後金光迸裂,那串翡翠念玉佛珠竟寸寸斷開,零落的佛珠散落了一地,片刻後失卻了光彩。

蘅蕪一張臉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竟後退了一步,呆呆的靠在牆壁上說不出話來。

那串佛珠,竟叫蘇墨給破了。

而我最關心的,蘇墨的身子在半空中晃了晃後恢複了平穩,他揚了揚眉,道:“僅憑這麽一串佛珠,還不足以傷我。”

淩空飛舞的黑色長發輕盈而妖異,我怔怔的看着半空中輕笑着的蘇墨。

他夭矯的身形被旋繞的青色光芒輕柔的包圍着,周身氣澤平和而溫順,一股清涼淡雅的氣息逐漸向周圍洶湧澎湃,夾雜着若有若無的菡萏幽香,侵襲了我全身上下的感官。

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種清涼的氣澤令我感到舒适,隐隐有熟悉的感覺,消除了我渾身的酸痛和無力,仿佛飽含着某種新生的希望。

緊緊靠在牆壁上的蘅蕪已經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道:“這怎麽可能,你一只小小的狐妖竟能破去念玉佛珠上的佛光,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蘇墨唇邊一絲冷笑,而我看來他的笑容裏卻夾雜了一絲苦澀,他輕笑道:“這怎麽不可能?念玉佛珠雖可通靈,卻也只能壓抑邪氣,”他鳳目裏一道冷芒閃過,寒聲道,“你且看清楚,我用的可不是妖法。”

我渾身一震,随着蘅蕪一起将目光轉向蘇墨的手指。

那十根手指結成的印加,正是九重天上仙官們常結的法門。

我忽然感到一陣頭痛,一股狂風般的力量瞬間侵襲了我的大腦,我瞬間軟倒在牆壁上,竭力睜開眼睛看向那個叫蘅蕪的小和尚。

蘅蕪張了張嘴,道:“這……這是她教你的?”

“不錯。”蘇墨垂下了眼簾,臉色隐隐透着蒼白。

我大腦中一片狼藉,恍惚間似乎記得琮玉曾對我說,蘇墨早在百年前就進入了半仙之體。

我當時心思煩亂,未曾仔細琢磨,如今想來竟大有蹊跷。

仙妖兩界鴻溝深深,歷數過去的幾萬年間,妖界也未曾有過能順利度過數道天劫順利飛升的,因為妖界的修煉之術原本就是逆天之行,更有無數以吸食凡人魂魄提升修為者為天下各正道所趕殺。

我之前一直以為,九尾白狐靈性較高,超出其他大部分物種,所以蘇墨這身修為能領首妖界,可是倘若按照方才蘅蕪所說,千年神草确實有可能提升修為。

況且蘇墨百年前發生過什麽,我一無所知。

蘅蕪冷笑道:“那小花仙犯下如此大過,如今尚不知在什麽地方受劫受難,”他居然嘆了口氣,“當年天庭衆神都在不解,這小花仙怎麽會放下大好前程不顧将一身心許給了你這麽一個妖孽?她居然還将仙門的修煉之術傳給了你?”

“嘭——”地一聲,蘅蕪的身子重重砸在了對面牆壁上。

蘇墨一雙漆黑的眸子裏冷光好似泠泠霜雪,道:“我不會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苦。”

蘅蕪忽然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一把擦去了唇角的血,眼神輕蔑地道:“就憑你?你如今有了仙澤又如何?道行高又如何?你還是救不了她,”蘅蕪的眼裏有一抹恨意,“你仙術練得再好,也永遠只能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孽,仙妖殊途,你和她,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蘇墨唇色蒼白的晃了晃,我一顆心好似被什麽驟然揪緊,回頭怒吼道:“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蘇墨彎了彎唇角,輕笑道:“讓他說下去,朝顏。”

我怒視蘅蕪,可惜他選擇了無視我。

于是蘅蕪繼續不知疲倦沒心沒肺的談着。

“你雖然吃下了那顆神草,保住了你的根基,可你逆天而行,強子修行仙術,只怕已經自損元氣了吧?”蘅蕪冷笑,“當年我們一衆受到你們牽連被打下界受苦,我為找這枚瑤池玉已經花了将近一百年時間,想不到如今又是你來當我去路。”

蘇墨默然片刻,神情似乎掠過一絲疲倦,但很快又歸于平淡,淡淡道:“當年我們連累了很多人,我為此感到愧疚,只是這瑤池玉我拿來确有用處,你……”

蘅蕪冷哼一聲,譏諷道:“莫非你還妄想得道成仙?邪魔外道,能有什麽用處。”

我被一次次的無視,此刻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胸腔裏熱血翻騰,用手一指蘅蕪,怒道:“你是哪根蔥?憑什麽這樣說我們宮主?瑤池玉是用來救人的,耽擱了救人的時間莫非你要為他負責?”

我想說,後來每次回想起自己這番話的時候,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真不該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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