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下第一富商(2) (1)
夜深寂靜, 也沒有什麽紅顏知己處可宿, 他不想夜闖宸王府被無數的弩箭手射成篩子, 也不想被雲洄再批評,只能合上扇子幾個起落後落在了一家尚且開着門的客棧前。
有家不能回, 只能住客棧, 這天下怕是沒有比他更可憐的人了, 進店的時候掌櫃正在打着盹,聽見敲櫃臺的聲音才猛地回過了神來, 看着那一身富貴的公子咽了口唾沫:“沈公子, 您怎麽來了?”
這京城上下或許不識得皇帝是誰,但絕對識得這位沈家的公子,沈家為首富,沈家公子又是家裏的獨苗,且據說這些年沈家的大半生意皆是沈公子管着的, 雖是風流浪蕩了些,好人家不敢把姑娘嫁給他, 但是那天生的好樣貌卻是吸引可無數女子的青睐。
這京城上下沈家的商鋪着實多的很, 掌櫃自然也是認得他的, 但就是認得所以才驚訝, 傳言沈公子非綢緞不能上身, 非醴泉不飲, 非最新鮮的食材不食,那吃穿用度比之皇帝也不為過。
整個國家商人無數,便是再富也容不得絲綢上身, 獨沈家當年傾家之産助先帝蕩平西番,才特許這沈家的獨苗苗着絲綢上身,不必事事恪守禮度,可見尊貴寵愛。
這樣的人打他門前過都是稀罕,卻不知道怎麽上門來了。
“你這客棧倒是不錯,”沈塘四下打量了一下,誇的自然不是其中的陳設,而是能在此時開門的及時,“多少兩銀子,本少爺買了。”
那掌櫃的直接哽住,連拍胸口才緩過氣來,拱手求道:“沈公子,這客棧是小人一家的依靠啊,不能賣的。”
這樣子看着他沈塘倒像是個欺壓百姓的惡霸,他開口道:“你這客棧開張左不過也就幾百兩,我給你一千兩,你到別處再開一家。”
那掌櫃的頓時臉也不白了,氣也不喘了,面色紅潤的連聲感謝:“沈公子真是識貨的人,我這就給您拿地契去。”
那匆匆忙忙的模樣倒是生怕他反悔一樣。
沈塘一身衣服便不止千兩,見他如此做派倒有些好笑,心裏感嘆了兩聲“有錢能使鬼”果然不是騙人的,付了銀票,拿了地契兀自上樓去了。
待行到一半,那掌櫃有些忐忑:“沈公子,今夜不便,我等可否明日再挪地方?”
“給你三日功夫,不必着急,”沈塘步伐未停,直接上了樓。
那掌櫃的自是感謝不已,連稱好人。
小二只是在此處做工的,卻也知道老板換了人,忙不疊的按照沈塘的要求更換最新的被褥:“沈公子,這平常客棧用不得綢緞,這棉被也是最新的,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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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以,擡些熱水來,我要沐浴更衣,”沈塘也不是傳說中的非綢緞不可,他不過是覺得綢緞更舒服罷了,誰知道外面傳成那個樣子,他索性也懶得糾正,反正糾正了也沒人信,倒還顯得矯情。
那小二松了一口氣,忙不疊的去了。
林肅睡到一半愣是夢到了自己在游泳,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是隔壁傳來的水聲,此客棧多以木制為材料,雖是堅固,但是隔音效果着實差了些。
那水聲也不像是有人在鴛鴦戲水,反而像是在洗澡,月上中天的時候洗澡,看來還是個愛幹淨的。
一夢醒來,身上的乏意解了些,林肅倒不至于為這點兒小事生氣,他只是想着隔壁的人到底是哪路人。
06一句話中斷了他的猜測:【宿主,隔壁是沈塘。】
【他倒沒睡到花街柳巷,】林肅的睡意徹底消了,沒想到第一天就能夠兩次相遇,還睡到了同一個水平線上,如果真是緣分,那還真是有緣。
客棧的房間并非單一結構,而是兩兩對立,有的兩張床隔兩個屋子那麽遠,有的兩張床則僅隔着一堵牆。
林肅沒有內功,聽力不算太好,只影影綽綽聽着水聲減小,床板被壓沉一下的聲音傳來,知道那拔了毛,下過水的孔雀躺在了鍋……不是,床上。
不過還真形象,林肅輕笑了一聲,卻聽那邊傳來了一聲模糊的嘀咕:“隔壁那人莫非有病,大半夜的傻笑吓得本公子一哆嗦。”
林肅聽覺不行,沈塘的聽覺卻是着實不錯,談不上聽聲辯位,閉眼殺人,卻也是能夠聽得清一些常人聽不見的小動靜的,自然也将林肅的一聲輕笑聽了個清清楚楚。
【06,幫忙記在賬上,】林肅笑眯眯的道。
本來都打算将小少爺樂坊聽曲的事情抹掉的,沒想到天意不允。
06盡職盡責,并為隔壁的首富公子默哀,吐槽誰不好吐槽它家宿主,不知道宿主真的小心眼起來那心眼真比針尖還小。
可憐,可悲,可嘆……
但一個肉包子夾銀兩換畢生富貴還是很值的。
一夜好睡,陸過晨起吃早飯得知客棧一夜易主真是差點兒噎死:“這真是有錢,太敗家了!”
“此處地理位置不錯,”林肅吃着小菜,聽着06彙報那只孔雀正處于熟睡之中,估計着中午都未必醒的來也不打算此時再見一面了,“若是能夠整修漂亮一些,客往如雲,那本錢收回來也很快。”
沈塘雖是富貴奢華,卻并不是個草包,能夠成為天下第一首富雖有祖業在,但是沒有能力也是守不住的,更何況發揚光大了。
想要贏過這樣的花孔雀,讓他記在心裏,着實得花一些力氣。
而此時并不宜再相見,白月光之所以為白月光,那是因為記憶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時刻,按他現在的樣子放在那人眼中估計只有落魄,全無半邊閃光之處,不如不見。
“哦,”陸過不懂那些,只是覺得好奇,“你連這個也懂?”
“嗯,打算做點兒生意,”林肅笑道。
“你不考取功名麽?士農工商,商是賤籍,放棄了這麽好的學問多可惜,”陸過是真覺得可惜,他雖瞧不上那些酸儒,那是因為他們實在迂腐,說不動道理。
但刑不上大夫,若非他鬥大的字不識幾個,他也去考一下,若能中個秀才都能見官不跪,哪像林肅這樣有好好的大道不走,竟然要去加入賤籍。
“士農工商,前輩不算士,不務農,不做工,不經商,連這四階好像都沒有入,”林肅淡定給他分析。
陸過啞口無言,撓了撓頭再不說話。
說起來好像的确他的地位最低,但是就算讓他去務農他也不想。
陸過開始斟酌在林肅面前的用詞,以免被某人怼死的時候是最好使用的。對林肅而言,科舉取士并不難,難的是晉升,這個時代的政績不管做的多突出,那升官也得一步一步來,最少也得數年之久,除了起兵造反自己登上那個皇位,級別永遠比蕭煌要低上一頭。
但是經商就不一樣了,沈家的天下第一富商受忠君愛國所限,不會真的越過皇家法度,可是林肅又沒有那個忌諱。
陸過靠他管飯,當然是到哪裏都得跟上,然後眼睜睜的看着林肅刷的一下将全身身家都抛出去賃了一個店面,店鋪看着倒是有模有樣的,可是裏面除了一些雜物舊書,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你打算賣什麽?”陸過一圈打量了一下。
“你知道這年頭什麽東西最值錢麽?”林肅翻着那些書頁不見絲毫惆悵。
陸過跳上了一旁的櫃臺就座道:“什麽東西?”
“女人的首飾,男人的字畫,”林肅笑道。
在這個文學盛行的時代,任何能夠超越大家的筆墨字畫都會為文人所追捧,就像是才子之名借由吟詩作對和文章傳揚一樣。
若不能為人所稱贊,争相追捧,只能說明本事不夠。
在這個時代,酒香不怕巷子深。
“可是你從哪裏弄之前的字畫啊?”陸過翹起了腿,“不會讓我去偷吧?”
“林某怎會做如此折損文人風骨的事情?”林肅反問道。
陸過:“……”
經商可是第一大折損文人風骨的事情。
畢竟耍筆杆的跟銅臭味結合在一起,那群文人知道了怕不是能引經據典把人罵死。
“前輩,幫忙磨一下墨,”林肅鋪開了紙張看向陸過道,“這個前輩應該會吧?”
陸過本來是打算拒絕的,然而一聽這個口氣,那必須義不容辭:“自然,磨個墨的事,但你不會打算自己寫吧?”
他動作不停,林肅取過一支狼毫吸飽了墨汁,揮筆時一氣呵成,三個大字筆走龍蛇,即便陸過這個大字不識幾個的也能看出這字寫的鋒芒古樸,沉穩大氣,跟其他人的比起來好像是哪裏不一樣。
“這寫的是什麽?”陸過問道。
“字畫齋,”林肅将那紙取出卷了起來放在他的手上,“拜托前輩前去裝裱一下,這可是我們家店的門面。”
陸過小心翼翼的捧住那張紙轉身,等到出了門的時候突然腳步停住,臉一皺覺得這事不太對,可剛剛轉頭就碰上了林肅的笑臉:“這可是咱們店頭等大事,關乎我們以後是一頓吃肉還是頓頓吃肉,就拜托前輩了。”
那一瞬間陸過竟然感覺到了責任感,拍着胸膛道:“你放心,我肯定給你整好。”那上心程度連輕功都用上了。
【宿主真是英明,】06感慨道。
這不僅免費多了個打手,還多了個免費跑腿和打雜的,只用每天管飽飯就行,全國範圍內也找不到這樣的好事了。
京城水深複雜,文人之間除了針砭時弊,最多的便是鑒賞字畫了。
而不過幾日之間,一位叫做“雁歸先生”的墨寶在文人之間廣為流傳,雖是之前名不見經傳,可那筆觸之驚鴻,繪畫之細膩實在讓一衆人甘拜下風。
“這最初不過是去那字畫齋偶爾瞧見的,卻是不過一眼驚為天人也……”
“此種風格竟是從未見過,若是創造新的字體,當是佳話。”
“文成兄這一副花了多少銀錢購的?”有文士難掩羨慕之色。
那人在一衆人圍觀之下将畫卷卷起,頗有些得意之色:“不過千兩之數。”
以千兩得綢緞是為鋪張浪費,但以千兩得此傳世之作卻是引得人交口稱贊。
字畫齋門庭若市,可惜雁歸學士的字畫一日才得一副,且價高者得。
雖有人嘲諷其中染了銅臭味,可一旦出現,這群平時清正廉潔的士大夫們卻是争相要買上一副,甚至有人還動了那“字畫齋”的念頭。
字畫齋一日千金之數,不是沒有地痞無賴動些念頭,但奈何還沒有跨進門就被人打出去了。
京城流傳這“字畫齋”背後的主人可是了不得,要不然怎能雇傭如此高手?
殊不知那個高手是被齋主給忽悠來的。
不過十幾日功夫,字畫齋的資産便翻了番,連陸過之前明搶的一千兩都到了他的手裏,陸過行走江湖,遇見的事情無數,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能賺錢的法子。
興奮之餘看着不在店裏好好寫字賣畫,而是雇傭輛馬車在城裏到處轉悠的林肅就很焦心:“你為何不多寫幾副字畫?”
他是第一次見識文人的戰鬥力,那群文質彬彬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夠吹倒的文人在搶字畫時臉紅脖子粗的狀态真是讓人嘆為觀止,那狀态簡直像是他看到金山一樣。
“物以稀為貴,”林肅看着外面的街道人流,“從明日起改成三天一幅,車夫,停一下。”
那車停下,林肅不管還在那裏琢磨他話什麽意思的陸過,徑自下了馬車進了街邊的鋪子。
陸過這邊剛回神,那邊林肅已經将生意談妥了:“你又買鋪子?你買那麽多打算開酒樓啊?”
“對啊,”林肅笑道,“前輩真是聰慧過人。”
明明被誇了卻感覺自己被罵了一樣的陸過:“……”
“你之前說的師父是不是騙我的?”陸過再傻也察覺了。
林肅每日除了書寫繪畫看鋪子外就是練武了,且那招式明顯不是新手所有,內功進度更是一日千裏,此種招式他在江湖上從未聽過傳聞,若有此功,絕對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人。
“是啊,”林肅擡手架住了他的拳頭道,“前輩也不必生氣,雖然師父是假的,但是我得了絕世神功卻是真的,若有一日大成,必能與前輩一較高下,在此之前前輩也可以同我一起賺取錢財,扶危濟困。”
他要只說前面的陸過還得考慮考慮,可是說到後面的:“好說,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一家酒坊,”林肅笑道。
字畫齋極盡繁華,名聲遠播的時候一家家名為“雲來客”的酒樓悄然開張,以名冠京城的醉仙酒和懸挂于堂中的雁歸先生的墨寶吸引了無數的客人。
而如果說一開始客人是奔着這兩樣去的話,那麽後續的流連忘返便是因為其菜色之絕,環境之雅,故事之新穎了。
菜色在京城都是初見,環境更與以往的酒樓大不相同,再加上那說書先生的故事都是聞所未聞,其中所夾詩篇妙句更是讓文人們争相傳頌,一時引為潮流。
京城一處高門大院中,一白衣公子手指正輕輕從畫卷之上劃過,在那落款處停滞,眸中有着贊賞之意:“春晖,能查出這位雁歸先生的底細麽?”
“公子,那字畫齋的老板只說那雁歸先生從不見人,武功高深莫測,只是寄存賣畫,查不出來底細為何,至于那老板和打手也是從外地來的,家裏遭了災新補辦的路引,卻并非那等舞文弄墨之人,”小厮穿着整潔,娓娓道來。
“罷了,将這副畫挂于我房中,”雲洄看着那畫着實喜歡,不是喜歡那筆觸,而是喜歡那山高水遠,大漠孤煙,其中好像蘊藏着無盡的志向。
他重生一世,疲于家宅之争,好容易借助外祖之力從那個醜惡的地方脫身出來,本來憎恨那寵妾滅妻的父親,逼死母親的寵妾還有那前世誣陷他科舉作弊的庶弟,他憎恨的心火怒燒,只覺得若不報仇便難以走下去,當觀祖父所贈之畫時才解其中深意。
男兒志在四方,仇恨固然要報,但不可沉湎于其中,忘記自己最初的志向,山高水長,也不必将自己的一生如女子們鎖在後宅之中。
一時只覺心中暢意,更是在想那是見過怎樣天地的人才能夠畫出如此讓人拍案叫絕的畫作出來。
只是他也疑惑,他前世雖潦倒被人欺負,但文名極盛,卻也未曾聽過雁歸先生的名字,更未見其字畫,但他非不能容人之人,且盼與這作畫者一見。
或許是因為重生一世,時移世易,總會有些許轉變,就像是遇見瑜宸他們一樣。
“是,公子,老爺若知道您喜歡這副畫,必然歡喜,”春晖小心翼翼的将畫收好,突然想起了什麽道,“對了公子,聽說這京城之中開了數家酒樓,名為雲來客,不僅有醉仙名釀,還有雁歸先生的墨寶置于大堂之上供衆人觀摩,每個樓中所懸都不一樣。”
“當真?”雲洄本已經坐下打算看書,此時卻是激動的站了起來,“那酒樓可是與雁歸先生有關?”
“是也不是,據說是那酒樓的主人與雁歸先生認識,高價收了墨寶供衆人品鑒呢,很是得了一番稱贊,”春晖瞧他面上興奮,笑道,“公子若想出門,小的這就去安排馬車。”
“麻煩你了,”雲洄些微沉吟道,“慢着,既是品鑒,也該穿的莊重些,幫我更衣整理一番。”
……
城東乃是官宦人家所住的話,那麽城西就是富豪人家居住的地方了,此處坊市最多,也最是繁華,一衆院落之中又以沈家最為出衆,雖不敢用上宮城才能用的琉璃瓦,但是那紅瓦便已經極為富麗堂皇了。
大屋之內,沈塘臉上不見喜怒之色,但是連那一向帶笑的桃花眼都不彎了,在場的掌櫃們哪裏還能不知道這位主家心情不太美妙了。
但這群人精還沒有主動往槍口上撞的笨拙,只是皆是低頭不語,大氣不敢喘一下,顯得這一室更為寂靜。
烏木描金的折扇從賬冊上劃過,沈塘驀然扯了一下嘴角:“一個月,京城的酒樓客棧比上月盈利少了七八成,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自接手家業以來只有做大,從未出現過如此嚴重的纰漏,一月就折損數萬兩事小,但是不弄清楚原因一直折損下去事大。
十幾個掌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是有一人袖手走了出來禀報道:“主家,這事不怪我沈家,我等歷來如此經營,只是這一個月前京城新開了數家名為雲來客的酒樓,将生意搶走了七八成。”
“我倒是聽過這名頭,”沈塘微微蹙了一下眉,只是當時忙碌沒顧得上去湊熱鬧,誰知道竟真的出事了,“有何特別之處?你接着說。”
那掌櫃嘆了一口氣道:“他家做的極好,酒水是那常人難求一兩的醉仙,也不知那劉家寡婦怎麽舍得将那酒的配方給了那酒樓,還為他所用了,樓中菜品乃是一絕,每三日還有新菜,聞所未聞,那糕點更是與以往不同……”
“還有那大堂之上皆有雁歸先生的墨寶。”一個掌櫃插嘴道。
話匣子打開了,其他掌櫃也是吐露心中苦水:“那說書的故事極為精彩,從未聽過的故事。”
“若是無說書之時,還有樂師彈奏,曲目也是聞所未聞,以那高山流水之音極佳,坊間已經在尋覓創作者了,可也只有雲來客有此曲。”
“正是如此,我等實屬無奈,便是稍降價格也不過短暫回流。”
你一言,我一語,沈塘從未聽過如此能人,若不是誇大其詞而是确有其人,沈家的酒樓客棧虧的不冤枉。
“可知那店家是何方人士,來自哪裏?”沈塘問道。
一衆掌櫃皆是搖頭:“這個不知,那店家從不露面,凡事皆由掌櫃代言,而那掌櫃嘴巴極嚴,問不出來什麽。”
私下調查的确不方便,但是開店都得走官府文憑,看來只能拜托瑜宸了,但那客棧究竟如何,沈塘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若能合作自然上佳,若是不能,經商之路本就是你争我搶,便也怪不得他用些手段了。
沈塘與蕭煌交好,沈家有損蕭煌那裏也會有所掣肘,不等沈塘親自上門,蕭煌便已經獨自前來了。
親王袍服并不過分華麗,卻顯得男人俊美無匹,眉眼之中有着屬于先太後的莊重沉穩,而不同于當今陛下的輕浮之舉。
宸王蕭煌為嫡子,卻偏偏因為先帝糊塗而處于如今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沈塘與他交好也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名正言順,還有的是人的順眼,且與他本人站在一處也是不同風格的人,誰也奪不走誰的光輝。
“瑜宸,”沈塘上了馬車的時候用折扇跟他打了個招呼,“倒真是難得你竟想去酒樓,我沈家的酒樓你可是一步都未曾踏進去過。”
“只是京城盛傳那雁歸先生的字畫,連宰執都推崇至極,我卻從未見過,有些可惜。”蕭煌端坐,并不同他那般不管怎麽坐似乎都坐不端正,帶着一種貴氣的慵懶。
沈塘眸色深了些:“若真是如此,倒值得收上幾幅與之交好了,這事交給我來辦。”
“那就麻煩景琛兄了,”蕭煌倒跟他不必太過客氣。
兩相扶持,沈家予以財力,他則保沈家免受官場刁難,互惠互利,當得長久。
兩人雖然心裏做好了準備,但真正到達雲來客的時候還是被那車水馬龍給震驚了一下,道路之上甚為擁堵,即便不斷有小厮将新到的馬車牽至後巷,一時竟也輪不到沈家的馬車。
沈塘與蕭煌對視一眼,打開車窗一邊看着那雲來客的酒樓,不同于京城建築最高只得三層的高度,這雲來客竟有五層之高,需仰頭來看,酒香彌漫,竟真有雲端來客之感。
“的确不凡,”蕭煌眯了一下眼睛,“只是不知道背後之人是誰了。”
“你那裏查不出?”沈塘真正好奇了。
蕭煌搖了搖頭:“只知背後是皇室中人,但到底是誰撲朔迷離。”
“如果真是皇室,那就不僅僅是經商上的争鬥了,”沈塘折扇敲了敲手,目光有幾分危險之意。
他必須推蕭煌上位,否則沈家落敗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情,樹大招風,他心裏明白的很。
至于擋路的人當然只能給他讓路了。
馬車甚多,但擠擠攘攘之中的确又以沈家的馬車最為顯眼,那華貴至極的金線和車廂真是讓人不想側目都不行。
然而看見的人不是掩面疾走,就是有幾分看熱鬧的意思,雲來客鼎盛,自然影響了沈家的生意,這位沈少爺年齡不大,手段卻是非凡,看中的生意無一不賺錢,以往與之對抗者皆是落敗,如今跌了這麽大個跟頭怎麽可能輕易言輸,看,這不就來找茬來了。
林肅近日事忙,各大酒樓開張雖是日進鬥金,但是其後的事情卻很多,光是物色靠譜的人,改建樓閣,改良菜品就花費了不少精力,更何況還有不能落下的武學。
在這個時代指望誰保護自己都比不上自己保護自己強,也得虧有系統在,否則以這般大的年齡和這麽差的根骨才開始學武,學上幾年都未必有成效。
06難得派上用場,一時連數據波動都比以前大了很多。
【宿主,雲洄,蕭煌和沈塘都來雲來客了,】06彙報道,【雲洄獨自一人,蕭煌和沈塘一起來的。】
林肅手中的筆停下,原世界線中三人此時已經認識了,且蕭煌二人對雲洄頗有好感,只不過以蕭煌明顯些,沈塘卻未必弄得清自己的心思。
林肅推開窗戶從樓上看了下去,外面擁堵的街道上沈家的馬車真是有鶴立雞群之感,一衆灰色黑色的馬車中那金色遍布的馬車當真如同夜色之中的夜明珠。
不過那樣招搖,也的确符合那花孔雀的行事作風,看了不過一盞茶,那馬車被小厮牽住,渾身诠釋着富貴的青年從上面下來,一身華服壓不住眉眼的豔麗,只是不同于林肅初見他時的和善,此時的沈塘眸中更多的是審視。
在他以後,又一個男人走下了馬車,雖是便服,卻也是一身貴氣逼人,身量與沈塘等同,氣質卻與之花枝招展截然不同。
宸王蕭煌。
後來榮登大寶的帝王。
有這樣的姿容樣貌的确不凡,作為主角攻倒是實至名歸。
二人被迎入樓內,一盞茶後一輛低調雅致的馬車在樓前停下,雖是低調,但其上尚書府的标志卻讓小厮不敢怠慢。
主角受雲洄的外祖便是如今的兵部尚書,老将軍胸有丘壑,只有兒女之事意難平了些,也就對雲洄這個求助的外孫極為寵愛。
馬車上一人走下,一身白衣繡竹清雅至極,雖有文士之風,卻不如尋常文士那般看起來文弱至極,反而溫潤如玉,有勁竹之感。
雲洄重生之前郁郁不得志,更遭磋磨,重生之後也是在功名抱負之中疏了郁氣,如今看來倒是此時便有幾分暢然,雖是年齡尚輕,卻有國士之風。
【宿主,根據估算,他們一定會碰上面。】06提醒道。
改變了時間線很可能會帶來一系列的變動,別的宿主都是盡量減少大幅度改變,以免之後的事情跟時間線對不上難以把控,只有它家宿主大刀闊斧,生怕這時間線斬不斷一樣。
【不用擔心,越是聰明的人越難對一個人情根深種。】林肅并不擔心他們多見幾次就會至死不渝,頂多心生好感,旁人越是阻止反而容易壞事。
06覺得這話裏面也包含了宿主本人。
雲來客外極是壯觀,內裏也不輸分毫,沈塘踏入其中時手中晃着的折扇不自覺地頓了一下,雖是心中洶湧澎湃,卻也只是輕輕吞咽一下跟随那小二入內。
大堂空曠,一面牆中央挂了一副極為傳神的畫,落款雁歸,而在其周圍卻是有無數文人的墨寶,那小厮見他二人盯着打量,熱情道:“那牆上挂的乃是每日頭名的墨寶,若是之前的不及,都要拿下的,客官若有興致,也可留下墨寶供品鑒。”
“我二人要個清淨些的地方,”蕭煌面色平靜開口道。
“好嘞,二位随我來,”那小二熱情招呼着他二人上了三樓,宛如琉璃一樣的屏風環繞,卻又不擋絲毫光芒,更可看到樓下往來如雲,确是佳座。
點菜之時也不同以往小二報菜名,反而是給了厚厚的菜單,其上分門別類,标注價格,其上更是有彩色的菜品成圖。
“這菜單從上到下是最受顧客歡迎的排名,酒水也是同樣,”小二說道。
這法子倒是新奇,連不認識字的人都能夠照顧到,法子不難,對畫技要求也不高,之前卻無人想出此法來。
他二人點了菜,又要了醉仙酒,只剩他二人等候之時沈塘卻是着實坐不住了,起身湊到那屏風前敲了敲:“這似乎不是琉璃,從裏面能看到外面,從外面卻看不到裏面,怎會如此神奇?這店家當真是個妙人。”
蕭煌正欲接話,外面卻有風鈴響起之聲,小二在外說道:“客官,可方便進來?”
沈塘坐回原處揚聲:“進來吧。”
小二入內端上了酒水又匆匆離去,沈塘斟上酒,将酒杯放在鼻間嗅聞:“果然是醉仙,我沈家多年只得一壺,現在卻是在這雲來客便能夠喝到。”
“此人能力非權勢所能迫,”蕭煌飲下一杯便停了下來,“若能為我所用,當是一大助力。”
“若能合作,沈家也能更上一層樓,”沈塘随意擺弄那桌子,卻是在拉開的抽屜中看到了碗碟和筷子,驚訝之下竟是不顧形象直接彎腰去看,待擡頭時面色竟有幾分迫切,“此處當真處處奇思,處處合我心意,若不能得見主人,只怕日後要寝食難安了。”
蕭煌難得輕笑:“我二人目的一致,便怎麽樣都要将人揪出來了。”
“不到非常之時,不能逼迫,”沈塘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認真,轉眸之間卻是在看到頭頂挂着的燈時眼睛亮了起來,“瑜宸兄,我若将他這裏的燈偷一盞回去你覺得會不會被發現?”
那似琉璃一樣的燈上描繪着極漂亮的圖,巧奪天工,看起來極為的精致華麗,正是合沈塘的心意。
“你可以買一盞,偷卻是不必了,要不然押送官府,我還得找個由頭去撈你,這還都是小事,京城首富之子偷竊他人財物被關進大牢失了顏面可是大事。”蕭煌似笑非笑道。
“若是可以,将整個雲來客買下我都是求之不得的,”沈塘實在喜歡此處,總覺得雙眼到處皆是奇妙難言,目光偏轉,在看到一個白色身影時眼睛亮了起來,“瑜宸,你瞧我看見誰了。”
蕭煌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眸色溫柔了些許:“子玉難得出門,必是對字畫感興趣了,既是碰上,也是緣分。”
蕭煌起身到隔間外讓守着的人去叫人過來。
沈塘自無不可,憑着極好的目力遠遠打量着那正撚着玉杯的青年:“他既喜歡那雁歸先生的字畫,我便多尋幾幅送他就是了,瑜宸你覺得如何?”
蕭煌眸色微微深了些:“子玉不喜奢侈,景琛這般大禮只怕他是不敢收的。”
“文士就是迂腐,”沈塘碰了個釘子,得了個沒趣,“罷了,左不過收了這雲來客之後也同這般日日懸挂字畫邀他來品鑒便是了。”
蕭煌不再開口,隔間之中一時竟有些沉默。
雲洄那邊被人拜訪卻是欣然起身過來赴約了,他來之時拱手行禮,面上已然帶上了笑意:“瑜宸,景琛。”
瑜宸是蕭煌的字,景琛是沈塘的字。
沈塘還禮,他雖對于雲洄每次總把他排在後面有些不舒服,但是卻也不會為這種事情開口質問什麽:“子玉今日這衣服穿的極好。”
蕭煌讓人坐下,雲洄輕笑如玉:“你不是素來都不喜歡白衣麽?”
沈塘喜歡富麗堂皇,繁花似錦,他本身壓得住倒也無妨,但雲洄本身是喜素淨一些的,因此初見之時看這人一身華服刺目着實頭疼,以品味上來講他二人極有可能合不來,卻未曾想也成了友人。
【宿主,他三人相談甚歡。】06提醒着非常淡定的宿主。
潛臺詞是再不出手那人真有可能會被搶走。
林肅卻只是輕輕撥着筝弦調着音色,仍然沒有半分着急:【你也說了是三人。】
兩人情濃,三人尴尬,雖然有第三人在能夠更快發現自己的感情,但是想要培養感情,三個人絕對是最差的狀态。
那三人在其下談論着詩詞字畫,其中以雲洄最是擅長,蕭煌次之,沈塘最末,他雖詩詞才學比之普通人不錯,但更多的本事是在經商上,且比起詩詞,他更喜樂理,這種環境中,那挂在大堂上的字畫還比不上頭頂的燈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明明心不在焉,卻偏偏假裝很認真的品評,就是那副恨不得将他雲來客的東西全部順走的模樣在林肅看來實在可愛的緊。
沈塘正是百無聊賴,啜飲了一杯酒往下看,卻恰好中間的臺上帷帳從樓頂直接貫下,其中竟還有一人随之降落。
周圍歡呼聲起:“今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