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下第一富商(8) (1)
林肅挑眉沒有再問, 沈塘坐在馬車上卻是有幾分躁動不安:“你就不好奇我送的是什麽麽?”
“我問過了, 你沒告訴我。”林肅牽過他一只手在指間把玩着。
花孔雀的手生的極好, 這是林肅第一眼就确認的,手指細長, 骨節分明, 不像女子一般柔軟無骨, 反而柔韌如玉,卻又比那些玉器擺件勝過數倍。
沈塘被他摸的有些發癢, 但更多的是舒服, 他沒忍住湊了過去道:“你就不能多問幾遍?”
他送了什麽東西別人不想告訴,卻是想告訴林肅的。
林肅捏了捏他的指尖,跟捏貓兒的肉墊似的笑道:“嗯,你到底送了他什麽?”
沈塘沒忍住動了動手指,貼在他耳邊道:“夫人求我, 我就告訴你。”
“嗯,求你。”林肅素來拉的下臉面。
沈塘沒再賣關子, 湊在他耳邊嘀嘀咕咕, 離開後一臉得意:“你說這樣他會不會大開眼界?”
“我只知他過些年回來可能會來找你的麻煩。”林肅一早猜到這個答案, 但對于花孔雀如此挑釁作死的行為還是有些始料未及的。
沈塘愣了一下:“你不是說他喜歡那些麽?”
林肅疑問:“我何時說過?”
沈塘與他對視, 愣了。
林肅卻是思索道:“我記得那物贈送有調戲之意, 乃是閨房中人才會相送, 夫君莫非……”
“沒有,沒有,我絕無此意。”沈塘頓時跟被揪着尾巴一樣受制于人, “夫人別生氣。”
他無意識伏低做小的模樣也可愛的很,讓人直恨不得整個都揉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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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生氣。”林肅淡淡道。
……
雲洄從車窗處看着京城遠去,心中竟只有暢快之意,他看着一旁沈塘送的匣子,琢磨着他那種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還真有些好奇他送了些什麽。
打開匣子,是幾本書放在其中,雲洄随意翻開一本想看看其中內容,卻在看到其中的圖冊時下意識将書丢了出去:“此物,此物實在!!!沈景琛!!!”
他面上發燙,心亂如麻,萬萬沒想到沈塘會送他此物。
那人雖然胡鬧,卻也不會如此做派才對。
“大人,您怎麽了?”外頭小厮聽見動靜詢問道。
“無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東西。”雲洄強行解釋道。
想着那書不能讓人随意看見,只能又去撿回來放回匣中蓋上蓋子,眼不見心不煩。
可他總想着景琛送他此物的原因,莫非?不會,他已有夫人,且恩愛和弦,斷不會如此行事,那是對三人的折辱。
除了此種猜測,莫非是他之前觀察二人時被發現了?
非禮勿視乃君子行事作風,景琛莫非是在警告他?可為何要送龍陽圖譜?莫非其中還有什麽深意?
雲洄看着那匣子,手指探出,又跟火燒了一樣收了回去,反複幾次,在他終于下定決心打開的時候卻感覺到了馬車的停下。
“出了何事?”雲洄問道。
馬車之外傳來一人的聲音:“子玉,你離開京城可是為了躲我?”
是蕭煌的聲音。
從前雲洄與他交談,只覺得有說不完的話,引為知己之後有時也會隐隐期盼與其見面,如今想來竟是差點兒跨過了那條界限,情窦暗生。
但是現在內心中只餘冷漠,原來厭一人時,當真是連聽見他說話都覺得多餘。
“雲某此次乃是為了公差,水患頻發,此事不宜耽誤,宸王殿下不應因私忘公。”雲洄開口道,“您請回吧。”
“子玉,你連見我一面都不願麽?”蕭煌問道,“我獨自一人前來,只為見你一面,你也知京中詭谲異常,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失敗橫死,如今一別,也不知能否有再見之日,子玉。”
雲洄實在不願再見他,正想着如何拒絕,卻挺破空聲起,幾聲驚呼一聲金戈交鳴,再有人迅速圍了上來。
“保護宸王殿下!”
“宸王殿下您可有事?”
“何處來的箭,去探查一番!”
呼呼喝喝,竟是數十人不止。
雲洄也知他出行必會有人護着,只是此時卻覺得有幾分諷刺:“雲某赴任在即,還請宸王殿下放行。”
“殿下,是否要查探……”有侍衛問道。
但到底被喝止了,蕭煌心知今日之事再度被人破壞,想要再見已是不肯定,若是再查,只怕要被厭惡到底:“子玉,我等你回來,放行。”
馬車離開,蕭煌面色沉到了極致:“今日出行到底是誰透露了消息,去查!”沈府內線一夜之間全部斬斷,那不是沈塘的手筆,而是林肅的,他可以肯定。
在賞花宴之後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斬草除根,但林肅此人身邊的高手卻是遠遠超過他的想象,将整個沈府都看的跟鐵桶一般,而朝堂之上想要掣肘,卻還有個蕭韶處處礙眼。
林肅扶持的是誰一目了然,那人當真是來克他的麽?
……
沈家近在咫尺,待馬車停下,沈塘率先跳下了馬車企圖向夫人獻殷勤:“夫人小心,我抱你下來。”
林肅扶着車門,深感自己當時不該圖一時之快嫁進來,就該多費些心思将人娶進門,但事已至此,臉面不要也罷。
林肅扶着沈塘的手當真被他抱了下來,只不過剛剛摟住沈塘的脖子便覺得身體一沉,沈塘走了幾步鼻尖都有了汗水:“夫人你怎麽這麽重?”
他可是習武之人,用上內力連門口的石獅子都能單手擡起,可是抱夫人這樣一個男人卻是舉步維艱,沒道理啊。
林肅抱着他的脖頸笑道:“嗯,最近吃胖了些,辛苦夫君了。”
為了杜絕以後被抱來抱去,林肅自然只能配合他用點兒內力了。
沈塘有苦難言,卻是實在重的厲害,剛一進了家門就開始商量:“夫人,不如我扶着你走吧。”
夫人這不是吃胖了,這是吃了座山。
“好啊,辛苦夫君了。”林肅跳了下來,看着沈塘狂甩手臂的模樣一把将人攬住,很是輕松的打橫抱了起來道,“禮尚往來。”
沈塘也試圖吃座山進去,奈何他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林肅仍然不疾不徐,沒有一點兒費勁的感覺。
“夫人好生厲害。”沈塘不知內心是個何滋味。
林肅謙虛道:“不如夫君遠矣。”
沈塘:“……”
你個大騙子不要說話!
午後正熱的時候,沈塘坐在離冰最近的地方吃着刨冰,算着今年酷暑只賣冰就得了多少銀錢,正是美的不自覺開屏的時候,門外闖入一人,身上還背着弓箭,一進來便喊着:“熱死了熱死了,這種天氣就不應該出去幹活。”
沈塘思路打斷了一下,林肅在琴弦上調音的手停了下來道:“陸兄,下次進門可否敲門?”
“都是男人……”陸過眼光瞥到只穿了亵衣側坐在塌上的沈塘,只覺得眼光被那豔色刺痛,連忙收回了視線。
他這剛開始見沈家少爺的時候只覺得是長的好看,可是也并非現在這樣好像生了一身媚骨似的光彩照人。
還是林兄會調教人,難怪舍不得被人看見,這要是他夫人……他沒有夫人。
“咳,得罪得罪,今日奔襲了幾十裏地實在累的慌,沒有下次沒有下次。”陸過道歉道。
他一身白衣上沾了不少土,汗水更是成滴落下,可見的确辛苦,林肅只是提醒,卻無怪罪之意,沈府能夠像現在這樣密不透風,其中少不了陸過的功勞。
“陸兄注意就是。”林肅起身然後小厮送來了水讓他擦洗一番。
陸過雖有時粗枝大葉,卻也能看到那小厮一路送水都是低着頭的,連半分餘光也沒有往不該看的地方看。
陸過去了隔間簡單擦洗過後來彙報今天的事情:“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只放了一箭就離開了。”
正說着話,沈塘已經從裏間出來了,不像剛才只着亵衣,而是穿了外衣,長發也只是随意束在一側,并無半點裝飾,偏偏他這樣也有一股風流之态,讓陸過只能低着頭看着自己腳尖,心中默念朋友妻不可欺,他不好龍陽,喜歡姑娘。
可姑娘裏面也沒有像沈家少爺生的這麽标致的人物,林兄拔高了他的眼光,卻沒有給他分配個夫人。
“你今日去何處了?”沈塘在一旁落座。
“我讓他去追了雲洄的馬車。”林肅在此事上對他并無隐瞞。
“嗯?這是為何?”沈塘疑惑。
陸過此時正低着頭不敢看他,聲音也如蚊子哼:“這個你要問你夫君。”
沈塘拉長了語調:“夫君?”
林肅覺得陸過此生娶到老婆的概率也是無限接近于零了,哪兒有雷他往哪裏踩。
“他口誤,是夫人。”林肅笑道,“今日讓他去追雲洄的馬車就是防備着蕭煌可能會去追,以防他們舊情複燃。”
這個世界線以雲洄為主線,更多的偏愛也在雲洄的身上,而沒有了雲洄助力的蕭煌,也就失去了這個世界一半的寵愛。
沈塘被轉移了注意力,撐着下颌說:“按理來說不會,子玉并非心軟之人。”
再是心如磐石,也怕一次次的算計糾纏,林肅索性給他徹底破滅了。
“那什麽宸王心思深的很,說什麽他是獨自前去不畏危險的,結果還是騙那雲公子的。”陸過這次沒忍住,将其中細節一一到來,就是除了腦袋要鑽到桌子底下以外,其他複述頗為流暢。
沈塘本來不明緣由,聽他說完直接拍案而起,磨牙道:“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殺了他,就只剩蕭韶一人獨自面對當今皇帝,他未必有那個膽量。”林肅說道。
蕭韶此人自保為上,雖有為民請命之心但是不會貿然去做于性命有礙之事,若是登上帝位,做一位守成之主綽綽有餘,但讓他去謀逆,他沒有蕭煌那樣的魄力。
“也是。”沈塘也是見過蕭韶的,選這樣一個人容易避禍,但也有一定的弊端。
朝堂争鬥蕭煌針對沈家之舉頻頻,然而雲洄離開時叮囑了老将軍護持沈家一二,再加上沈家日前頻頻向皇帝獻奇珍異寶,頗有回頭之象,皇帝看不順眼蕭煌許久,更是對其進言忽略許多,再有蕭韶相助,蕭煌看似聲勢浩大,其實被孤立許多。
長此以往,只怕手中權力都要被削弱至極,哪裏還有争奪帝位的機會。
“你這樣逼迫他不怕他狗急跳牆麽?”陸過身處江湖,知道把一個人往絕路上逼自己有時候未必能夠有好果子吃。
“那不是還給他留了路麽。”林肅笑道,“況且我就是要讓他狗急跳牆。”
原世界線中蕭煌有雲洄為妻,老将軍在軍中聲望很高,他最終是打着清君側的旗號攻入皇城之中,讓現在的皇帝被逼無奈讓位于他,讓位後不過三月暴斃身亡。
是誰動的手一目了然,但當時蕭煌帝位坐的極穩,沒有人再會對廢帝的去留置喙什麽。
但是現在沒有雲洄幫忙,蕭煌朝中的勢力又被林肅借着上次舞弊之事斬落了一些,剩下的只要透露給如今的皇帝,自然有人出手,他想要登上帝位,如今也只剩下一條路了。
“哦……”陸過若有所思,可他想直白一些的問題還好,真讓他運籌帷幄是不行的,只能一步步的按照林肅交代的去部署。
林肅預料的事情并沒有拖延很久,金秋九月時,宮城之內亮了一夜,火光漫天,讓無數人家紛紛夜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沈府卻是一片寧靜,沈塘正靠在林肅的懷裏睡得沉沉,偶爾有夢呓之時也不過是更深的抱緊了人罷了。
直到初曉時分,宮中鐘聲響遍整個京城,一切塵埃落定。
敲門的聲音響起,林肅睜開眼睛,将沈塘的手臂拉開,下床開門出去。
侍從禀報道:“主子,宮城之中局勢已定,宸王蕭煌毒殺皇帝,意圖制造假聖旨登基,已被禦林軍層層包圍拿下,所有參與謀反将士皆被擒,寧王蕭韶得先帝口谕繼位為帝。”
宮中具體情況定然不止這簡單話語口述,因為每一步發展都有可能造成結果的反轉,但一切到底塵埃落定了。
蕭煌被關押進天牢,那個地方可不像有的電視劇中演的那樣可以随意進出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在那裏度過他的餘生。
【是宿主的外挂贏了。】06總結道。
【贏了就是贏了,不拘泥于什麽手段。】林肅笑道。
“讓折桂令的人都撤回來,其他三令繼續留着。”林肅揮手道,“下去吧。”
那侍衛再行禮,幾個起落從林肅的面前消失。
林肅剛要轉身進門,卻被從背後一把抱住,早上起來容易黏人的花孔雀還有幾分迷迷瞪瞪:“發生什麽事了?”
“蕭煌入獄,新帝登基。”林肅說的更簡短。
但其中的意思卻是明明白白的,沈塘頓時不困了,從他的背後探過來,聲音驚訝到變調:“什麽時候的事情啊?!”
“昨晚發生的事情。”林肅轉身低頭道,“又不穿鞋就往外跑。”
“現在不是穿鞋的事情,而是換了個皇帝我們在睡覺!”沈塘被他抱起來的時候嘴上仍然沒停,“我們現在怎麽辦啊?”
“如果你想繼續睡的話,可以睡個回籠覺。”林肅建議道。
沈塘要真是孔雀,現在能用嘴叨他:“說正事呢。”
“宮廷政變,跟我們老百姓有什麽關系。”林肅笑着撫了撫他的脖子笑道,“你要是平靜不下來,我們可以做點兒別的。”
沈塘是真的有點兒平靜不下來,那可是換了個皇帝,又不是早餐餐桌上換了一道菜,就很不真實,跟還沒有睡醒一樣。
他直接摟住了林肅的脖子往下壓,答應的很是幹脆:“好啊。”
他需要一些事情來平複一下情緒。
皇帝駕崩,其中又夾雜了宮變,待過了先帝尾七,又有皇帝登基事宜,等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大地已經被一片白茫茫所覆蓋了。
皇帝臨朝,封後妃,管前朝,更是将沈家納入唯一皇商之選,準許其子孫後嗣通過科考入朝為官。
朝堂之上本有反對之聲,直到沈家捐出白銀三百萬兩用于江南水患,彌補國庫由于這些年驕奢淫逸的空虛時反對之聲弱了下來。
貪官污吏被拔除,錢財到位,江南之處漸有複原之勢,沈家名聲傳出,民聲鼎沸,當萬民書遞交到皇帝案頭的時候,沈家皇商之位塵埃落定。
“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過這種辦法呢。”沈塘披着火紅的鬥篷賞雪,手中抱着的手爐色彩紛呈,乃是京中獨樹一幟的琺琅色。
沈少爺當然不是因為怕冷才抱着,而是因為好看,走到哪兒都有人誇好看,連娘都覺得納罕想搶過去,直到林肅送過去一個不一樣的才消停了。
京中不日就要上架此物,沈塘自然要趁着此時多多捧出來給人看看,按照他夫人所說,這就是活的廣告牌,比使什麽銀子都好使。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情。”林肅看着窗外的雪景道。
有舍才有得,他舍得銀子,名聲打出去,蕭韶便不能輕易動他,不過那人倒與蕭煌不同,主動給予一些恩惠,雙方各退一步,比魚死網破要來的好。
“少爺少爺!!!”外面突然傳來了小厮吶喊的聲音,“少爺!!!”
“什麽事啊?”沈塘賞雪的閑情逸致被打斷,頗有一些掃興。
林肅卻是直接下榻整理衣衫道:“夫君快下來吧,按照這個時間新帝該來了。”
“啊?”沈塘茫然,卻是按照他說的下榻穿鞋,在門口處真正見到那呼呼喝喝的一大幫人的時候戳了戳林肅的後腰,“你是皇帝肚子裏的蛔蟲麽?”
林肅握住了他作亂的手道:“別鬧,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更何況新帝登基,蕭韶從轎辇上下來時與從前的氣質截然不同了。
只是對上林肅跪拜之時匆匆上前扶了起來:“沈家乃積善之家,林愛卿快快請起。”
沈家為皇商,叫一聲愛卿倒也不為過。
蕭韶今日來不為其他,只為将那皇商的印章送來,匾額挂上,告訴世人新帝的恩典。
但那只是做給外人看的,被迎入林肅二人住處時他瞧見滿園梅花笑了出來:“林愛卿當真過的雅致。”
“陛下見笑了,不過是景琛喜好用梅花煮水,故而移植了過來。”林肅笑道。
此舉頗有焚琴煮鶴之感,卻讓蕭韶笑了出來:“如此也是極好的。”
入了外室,有人上了茶水,蕭韶摒退左右看向林肅道:“其實朕今日來只是想探探你的想法,男兒志在四方,你當真甘願一生困于內宅之中?”
這話有誅心之嫌疑,沈塘并未退下,心中有些緊張。
即便是皇商,也不過是皇帝予取予奪的存在,若是冒犯,連性命都很難保住。
林肅卻不見畏懼,而是笑道:“臣之所感,在其位謀其政,臣為商人,只有百姓安居樂業,倉廪衣食皆足才有富餘買東西,若非逼不得已,無意摻和其他事物。只願與景琛白首相對,安度此生,若陛下有何吩咐,臣也是陛下的臣。”
蕭韶提起的氣松了些下來,他當然知道林肅此人厲害,若以他目前的手段而言,想要換一個更好掌控的皇帝也不什麽難事,一個商人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哪裏是普通的商人呢。
蕭韶知他手段,自然對他心存畏懼,想要知他心中所想,林肅直言不諱,若他為明君,百姓安居樂業他什麽都不會做,若他為昏君,荼毒百姓,路有餓殍,他這個皇帝也可以換個人。
被這樣威脅着,只要是帝王,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可蕭韶總記得從前看似逍遙其實心驚膽戰度日時這人拜訪他,問他可想做一個好皇帝時的話語和神态。
比起自己,他更像一個帝王,令行禁止,好像沒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一樣。
他雖忌憚,卻也有私心,只是這人已有愛人在旁,彈琴論畫,烹茶賞雪,由不得他控制,卻讓他羨慕。
“那林愛卿便要好好經商,與朕共同富庶萬民了。”蕭韶拍了拍林肅的肩膀道。
蕭韶并未久留,只是走時順走了林肅的一壇梅花,一把長琴,美名其曰與民同樂。
待家宅安靜,沈塘在室內來回踱了幾個來回,湊到了正在看書的林肅面前道:“我總覺得那皇帝似乎對你有意。”
“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他知道該做什麽事情,夫君大可将心放回肚子裏去。”林肅點了點他的胸膛笑道。
他倒是淡定如初,沈塘卻是內心跟火燒似的,覺得誰都要來搶他的夫人,日日關心林肅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又是伏低做小,又是隔三差五的從外面買了好東西送給林肅,單是長琴就送了十幾把,頗有一擲千金之勢。
沈夫人得林肅孝順了不少時新的衣服頭面,雖是從沈老爺那邊轉手過來的,卻也知道是林肅給的,又有其幫襯生意,得了皇商的殊榮,對其更是滿意,與之相對的就是看自家閑沒事幹瞎折騰的兒子不那麽順眼。
每次送禮都要娘用搶的,哪有兒媳婦孝順懂事。
“他這幾日又在折騰什麽呢?”沈夫人差人過來詢問。
林肅收到禮便擺在房中,看着當真是愛惜,就是房裏擠了點兒,聽了問話笑道:“讓娘不必憂心,景琛一時興起,過陣子就消停了。”
結果如林肅說的那樣,當房間裏堆滿了東西,舉步維艱的時候沈塘覺得自己好像過了點兒,送禮也沒有每天這樣送的不是:“夫人,我錯了。”
沈少爺現在認錯的态度頗有超過沈老爺架勢了。
“不妨事,若是塞滿了,再置幾間院子便是。”林肅笑道,“夫君心意最是重要。”
沈塘喜笑顏開,這種舉動又維持了一段時間,發現那皇帝壓根沒再來的時候徹底消停了下來。
隆冬過了的時候距離新帝登基已有三月,江南那邊的好消息頻頻傳來的時候林肅被招入了皇宮之內,只是見的不是皇帝,而是蕭煌。
新帝登基,有的人可留,有的人卻是不可留的,雖然他能夠關蕭煌一輩子,但是為了免除後患,蕭韶明顯是打算殺了他。
林肅在見到那個被關押在天牢中的人時已經很難将他與從前聯系起來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蕭煌和眼前一身肮髒囚服蓬頭垢面的犯人實在差距太大。
不是他不想講究,而是這個地方就不容許講究。
牢門打開,林肅走了進去,借了侍衛一把刑訊用的凳子坐下道:“你有何話同我說?”
“為何是我有話同你說?”蕭煌四肢皆是束着玄鐵的鎖鏈,即便林肅也沒辦法用內功打開的存在。
“若非你要求,陛下不會讓我來見你。”林肅笑道,“不過我以為你更想見到的是雲洄。”
“我想見他,可他未必想見我。”蕭煌猛地擡頭看向了林肅,目光之中滿是怨恨,“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麽要處處針對我,我可有哪裏得罪過你?”
他情緒激動,林肅卻是面色平淡:“你這話問的奇怪,權勢争鬥,你死我活,哪裏需要問什麽理由?”
“我就要死了。”蕭煌坐了回去,語氣之中死氣沉沉,“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我答應蕭韶自盡于牢中換他的心安和名聲長存。只為見你一面,問清楚緣由,否則當真死不瞑目。”
他原本應該登上帝位,或是當個王爺富貴一生,像現在這樣茍活,只怕連他自己也無法忍受了。
林肅看了他半晌開口道:“其實我一開始只是不想你登上帝位而已,你這個人看似端正醇厚,禮賢下士,實則心狠手辣,性情涼薄。”
蕭煌死死的盯着他,卻沒有開口說話。
“我并不覺得你的性情有什麽問題,你的環境造就了你這樣的性情,否則很難活下去,如果沒有我,你可能會順利登上帝位,做一個皇帝,鏟除那些原來嘲笑辱罵你的人,再鏟除那些有能力扶持你的人……”林肅的話在這裏停頓了一下,意料之中的看到了蕭煌的瞳孔收縮,“你登基後不會留着沈塘,我說的對不對?”
這是事實,沈塘的財力太盛,可以扶持他上位,就可以扶持別人,留着只能給自己引禍,只是他自以為心思藏的很深,連沈塘自己都不知道。
一切都是從林肅這個人出現以後改變的。
“你怎麽知道?”蕭煌心裏很涼,那種被看透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不論我怎麽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林肅笑道,“就像我剛開始說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做皇帝而已,至于那之後你是做你的王爺還是其他都好,我本來都沒有打算幹預,但很可惜你動了其他念頭,你動了沈塘是因,算計雲洄造成你如今的果,算計不是壞事,但算計太過最後會連自己都算進去。”
蕭煌嗤笑出聲,面目猙獰:“你這不過是勝利者的嘴臉罷了,你多算了一籌,所以我輸了,但你能夠保證你永遠能夠多算一籌麽?”
“自然不能。”林肅承認的很幹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認為自己是最厲害的那個絕對是自找死路,“可我為何要算過那麽多人呢?”
蕭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卻是驀然低低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是我輸了,是我輸了……但你也別得意,你以為沈塘是心甘情願娶你的麽?他是為了我們的大業才妥協的,可笑你這一顆真心擋不過算計。”
林肅起身,走出了牢門很自然的鎖上了那道枷鎖道:“如果你說的是那個,景琛早就告訴我了,再見。”
再也不見。
蕭煌錯愕擡頭,卻再不見林肅蹤影,滿心的陰謀好像在一瞬間化為了空白,最後蜷縮倒地,竟是嗚咽了起來,他不是不悔,不是不恨,只是悔有何用,恨有何用?
連最後的挑撥離間都落了空。
蕭煌死了,是撞牆身死,蕭韶到底是将他的屍體按照親王儀制下葬,全了他最後的體面。
沈塘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愣了一下,整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在人前沒有展露絲毫情緒,直到夜間于林肅相擁之時才悶聲嘆氣:“我以為能與他做一輩子的兄弟的。”
少年情分,兄弟之情可能比後來遇到的雲洄感情更深,但是皇室争鬥,權謀算計,人心蒙蔽其中,終究是變得一切都可算計。
沈塘不是不難過的,但他是個男人,不能總是将傷感挂在嘴邊,只能記在心裏。
“他在最初與你結識的時候定是有真心的。”林肅将他的頭埋入了懷裏道,“就算是為了最初的真心與扶持,也該哭一哭的,你若不想讓我看見,不要擡頭。”
沈塘沒有說話,林肅只覺得衣襟處被人揪緊,有些微微的濡濕感傳來,懷裏的人輕輕顫抖着,努力不讓哭聲溢出來。
一方是父母的安危,一邊是背叛的兄弟,沈塘中間承受的東西很多,但只要哭出來,很多的壓力也能夠随之而去。
燭光亮了一夜,沈塘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林肅将人拉開的時候只看見一張哭花了的臉,狼狽又可愛。
大晚上在那裏痛哭,第二天必頂一對核桃眼,沈塘睜開眼睛想到這層的時候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床上翻了下去,奔到了鏡前,頭可斷血可流,美貌不可傷。
然而當他看到鏡中的自己的時候卻發現眼睛除了有些發紅酸澀,并沒有想象中的核桃眼,反而因為淡淡的微紅勾勒眼尾,看起來比平時更好看了些。
“莫非我與平常人不同,那些愛哭的女子得多羨慕本公子啊。”沈塘對着鏡子捋着自己的頭發,覺得自己比之前又帥了一大截。
林肅進屋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只正在對鏡臭美的孔雀,他将手上的冰和毛巾放在了沈塘的面前道:“夫君既然醒了,這冰就自己敷眼睛吧。”
“嗯?”沈塘扭頭。
“嗯。”林肅點頭。
沈塘拿起了毛巾包住冰塊在眼角按着,偶爾回頭看一下林肅看賬本的模樣道:“昨夜是你幫我冰敷的?”
要不然也不能恢複成這樣。
林肅合上了賬本笑道:“我若不幫你,你今天可能沒法出門了。”
沈塘笑了出來:“今日要出門做什麽?”
“采購物品,我們近日可能要下江南一趟。”林肅回答他。
“下江南?!”沈塘站了起來,滿臉驚訝喜悅,“當真?”
他掌管的生意雖多,但大多從沈老爺處繼承而來,頂多跑過就近的城池,卻從來沒有去過那傳說中繁華的江南。
“當真,江南那邊的收益不及這邊,可能出了些問題,剛好去游玩一趟。”林肅笑道。
沈塘手臂撐在他的肩頭笑道:“你這是因私廢公啊。”
“兩者可以兼顧,夫君若不願意操心,交給我就是。”林肅收到情報差不多就了解了大概,此次去自然不是只處理污糟事,還要拓展生意,更多的卻是帶沈塘出去走走。
一直困在京城這樣的方寸之地豈非太過遺憾。
“怎能全部交給夫人,這樣夫人未免太過于勞累。”沈塘還是要做好一個好夫君的,雖然現在跟最初的設想已經越來越遠,“聽說江南有美人,歌舞必然也是不錯的,到時候可以放松放松。”
06翻了翻小賬本:【宿主,要記麽?】
【記。】林肅笑的格外溫柔。與雲洄趕着去赴任不同,林肅二人下江南坐的是大船,走的是水路,一路帶着京城的新東西慢行,每到一處沿岸便要下船游覽兩三天,一覽當地風情。
他二人皆是俊美,但沈塘的俊美中帶了幾分風流豔色,與林肅的成熟穩重比起來就有那麽點兒吃虧。
那街上的女子眼睛更多的投注在林肅的身上,硬生生讓沈少爺喝了一壺又一壺的醋。
“公子,這是我家小姐繡的香囊,想請您畫舫一敘。”小丫頭靠近林肅時整張臉紅了個通透。
這公子實在生的俊美,難怪小姐一眼幾天看上了,不顧矜持也要相邀。
沈塘唇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嗤笑一聲道:“不知我可否一同前去?”
那丫頭看了沈塘一眼,微微蹙了一下秀眉道:“我家小姐尚未出閣,不宜多見外男。”
沈塘磨牙,後面的小厮卻是忍笑忍的快要炸了,他們家公子還是第一次吃癟成這樣。
林肅眼看着再不阻止家裏這只孔雀就要變成鳳凰着火了,笑道:“多謝小姐相邀,只是在下已有家室,實在不便。”
“啊?”那丫頭有些遺憾,卻只能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待那丫頭離去,沈塘瞪着林肅道:“夫人招蜂引蝶的能力真是厲害。”
“不及夫君名滿京城。”林肅回敬道。
這事沈塘理虧,皺了一下鼻子摟住了林肅的腰道:“我們這樣走。”
林肅側頭在他耳旁似有若無的親了一下,引起周圍一片驚呼。
“原來是斷袖之人……”
“想必二人也是成家,也是璧人。”
“只是一人看起來着實風流了些。”
小聲的議論倒不妨事,身後小厮跟着問道:“少爺,聽聞此處牡丹坊的花魁琴舞極是不錯,今晚可要喚來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