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替身也風流(2) (1)
“怎會如此, 你爹爹向來可是最疼愛你的。”那美婦讪笑了兩聲。
她從未聽過如此直白說到臉上還讓她無從辯駁的話, 這話若真有人說, 林家的名聲可就徹底壞了,苛待嫡子可夠那些禦史大夫參不知道多少本的。
“兒子自然是知道的,”林肅笑的恭敬,“所以想着只是選一個識字的書童, 爹爹慈愛,自然不會同我拿這事還要說教一二。”
林驟胡須動了動,捏緊了椅子的扶手道:“可你去的什麽地方?又買的是什麽人,倌館豈是讀書人能去的地方!你若堂堂正正,為何不将人帶回來?你這名聲傳出去,可顧及你父親我的名聲?可顧及到我們林家的名聲, 為父是慈愛了, 可你可曾孝順?”
這一頂帽子壓下來, 可夠林肅喝一壺的,那句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還真是應景。
“兒子若真為了狎玩男子, 此時也應該夜不歸宿,也不知是誰在父親面前如此扭曲事實, 離間我們父子感情,實在是居心叵測,”林肅行禮道, “若是下人,這樣亂嚼主人口舌的下人就應該拖出去打死。”
“不,不可!”那美婦直接阻止, 對上林肅意味深長的眼神,沒忍住捏緊了帕子,“他們只是關心致遠你的名聲,畢竟倌館之事傳出去,于你日後的仕途不利,那些個樂人賤籍的哪裏識得什麽正經字,你若嫌書童不好,你父親自然是要給你再挑好的,你自己掌眼,也不必別人拿了錯處去,那些個糟踐的還是盡快發賣了好。”
林肅的書童不少,若是再挑,來回折騰,人家只會覺得這嫡母賢惠,嫡子難伺候。
林肅嘆了一聲,那美婦直接正襟危坐死死盯着他,就怕他出什麽幺蛾子。
但林肅還真在想幺蛾子:“罷了,我也就不瞞父親了,當年致遠年幼在花燈會上走失過,當時便是我那書童的父母幫了我一把,如今我才能同父親父慈子孝,免得父親喪妻又喪子被人說道,如此便是恩人,兒子得知恩人落難,還被賣入那種地方成了小厮,怎麽忍心他繼續受搓磨,這才伸手幫了一把,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救命之恩了,如此大恩,便是他一時落難,旁人可以說他賤籍,我林家知恩圖報,怎可如此羞辱恩人,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恥笑我林家忘恩負義。”
戴高帽子,他也會。
那美婦愣在原地:“母親不知道還有這一遭,致遠你也不早說清楚。”
林肅沒理她,而是看向了林父:“父親說我不将人帶回,兒子不是因為心虛,而是怕真的落了別人的口舌,為報恩給他一個院落,給他一份營生,以父親之威勢免他受別人打擾,請父親明鑒。”
“好的壞的都讓你說了。”林驟嘆了一口氣,“他當真只是小厮,不是小倌?”
“父親大可派人去查,那翠濃館挂牌出來的可有卿唐二字。”林肅恭敬道。
他信誓旦旦,林驟也不好再發難:“罷了,今日夜已深,你先回去吧,待日後查證,若你有半分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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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子便是不孝,父親想将兒子從家譜上去除都行。”林肅直視着他道。
林驟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回去吧。”
一席話語梗的屋裏兩個人心口都疼,美婦想要說上兩嘴,可之前有了後娘又有後爹的帽子扣下來,讓她一時很難開口,而林驟則是不斷嘆氣,氣氛頗為凝滞。
倒是林肅進了自己的小院,有人送來了熱水,洗洗涮涮後舒适的入睡了。
貢院裏熬了幾天,又是馬不停蹄的将人贖出來,還得跟後爹後娘打機槍,即便是他也得休息休息。
這一覺睡的倒是舒暢,只是雞鳴之時林肅被外面說話的聲音吵醒了。
“大少爺昨天回來可是耍了好大一通威風,把老爺夫人都給哽的說不出來話來。”
“這上京一趟就是不一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的上,先擺起官架子來了。”
“誰讓人家是讀書人呢,說不得。”
“既知說不得還在此處亂嚼舌根,”林肅推開窗支着頭看着那幾個說話的人道,“在此挑撥離間我父子感情,實在該打,來人,打!”
若只是冒犯大少爺,未必會挨一頓打,可是冒犯到老爺頭上,這一頓打就罪有應得了。
林肅前腳将人打了,後腳就将刁奴的名聲放了出去,名聲這種東西,還不由着人以訛傳訛呢。
“夫人,你可要替我們做主啊,那大少爺也太過于狠辣了些。”
“這說打就打,實在是不仁啊。”
“我們也是為林家操勞一輩子的,怎麽能如此對待。”
“……”
哭訴聲響了一片,那繼室也是為難,她剛剛聽說人被打了,後腳就聽到了外面的傳言,此時若是再找林肅發難,只怕真要落個任由刁奴苛待嫡長子的罪名下來。
她算是看出來了,那家夥之前隐忍的像只羊,現在本性露出來了,分明是只狼,咬人一口生疼的那種。
“你們暫且先忍忍,他可是老爺的嫡長子,我怎麽吃罪的起。”繼室安撫道。
林肅實在懶得跟一個婦人你來我往,與其在那裏打機槍,還不如直接釜底抽薪。
在繼室還在暫且隐忍此次風波的時候,林家子嗣不豐,妾室一無所出其實是繼室動的手的事情開始流傳,不等繼室反應過來,林驟便已經找了過去,連帶着在妾室那裏送了什麽避子湯的事情都被揪了出來。
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硬生生讓整個清河府都在看熱鬧。
“原來她之前的賢惠大度都是裝的。”
“我就說繼室怎麽可能對亡妻的孩子好,假仁假義啊。”
“妒忌可七出大罪。”
“……”
流言鼎沸,林肅那裏卻是松快很多,可以上街去了解了解這個世界的規章制度。
清河府距離京城不算遠,數日之間,當初趕考的考生們也皆是回來了,有人邀請林肅茶室酒館小坐,一談風月,二談學問,三則談那些個市井八卦。
男人也不是沒有八卦之心的,只是那些個八卦不能在女人面前談罷了。
“聽說沒,楊博文似乎對京中一人一見鐘情了。”文質彬彬的書生拿着他那折扇跟林肅咬耳朵,“這清河府內數他最有才華,卻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致遠兄素來不是同博文兄走的近些麽,可知他是思慕上了哪家的小姐姑娘?”另外一人問道。
“我說是誰都會讓人家姑娘的名聲不那麽好聽。”林肅懶得去摻和楊丞的事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主角和普通人也無甚區別。
“致遠兄當真無趣,還是這般的老學究,不過聽說你那日去了翠濃館還贖了個人出來,沒想到還有這般雅興。”有人打趣道。
林肅笑道:“祿離兄誤會了,不過是那孩子父母曾經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逢恩人之子落難,怎麽能袖手旁觀,不施以援手,況且那孩子只是小厮,沒有你們說的那般龌龊。”
流言這種事情真真假假,端看你怎麽說,怎麽做,一句不對就可能毀掉自身,但是建立在恩情之上,任誰也不能說林肅做的不對,只會說他知恩圖報。
“原來有如此緣由,致遠兄高義,在下拜服。”那幾人紛紛行禮。
林肅笑而不語,全然接受。
此時話鋒扭轉,有人信,卻也有人不信的,楊丞居于府中作畫之時便有人登門拜訪,以圖日後能夠相互扶持,也就說到了林肅此舉。
“他不過是喜歡那些個玩意,故意編出的故事來罷了,一個賣去倌館的,父母兄弟皆是不可查,還不由着他說呢。”那人頗有些不屑。
楊博文并未停下畫筆,只是開口道:“君子背後不言人,他說的未必就是假的。”
即便真的喜好男子又如何?若有一人風華絕代,舉世無雙,即便是男子也會對其心生傾慕之情。
只是身份差距擺在那裏,注定了此一生求而不得。
“博文兄待在府中不知,我都打聽清楚了,那贖出來的人才不是什麽小厮,而是一個未挂名的清倌,叫清溪的。”那人嘁了一聲道,“那鸨爹都說了人是被睡了以後抱出去的,你真當他林致遠是那樣的好人,還救命之恩,真虧他說的出口。”
“若是如此,他也是大膽之人。”楊丞看着畫上的人,輕輕用扇子扇着晾幹道,“想來那小倌也是生的好看。”
“塗脂抹粉的玩意兒,誰知道呢。”那人接着道,“不過據說那小倌生的像一人,還是譽滿兄從京中回來後說的,說的像什麽吏部尚書之子,齊什麽逸的,你也知譽滿兄那人素來好龍陽之道,去過倌館實屬正常,他說的估計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你說什麽?!”楊丞一改之前淡定,激動的看向了他,差點兒撕了手中的畫,“你說像誰?”
“吏部尚書之子啊,怎麽了?好像說像了七八分,”那人看着楊丞激動的神情有些莫名,“有什麽問題麽?”
“像了七八分……”楊丞将畫卷卷起,來回踱了幾步道,“睡了以後抱出來的,林致遠,你莫非也……可你怎能如此折辱于他。”
一個小倌,怎麽比得上那人萬一。
那人見他喃喃,很是不明所以:“什麽折辱?”
“吏部尚書之子齊清逸文采卓然,乃是當世讀書人之表率,”楊丞開口道,“林致遠見過他,想來是傾慕而不能得,所以尋了個替代的,這分明就是羞辱。”
那人也站了起來:“既然如此,若是讓齊清逸知道了,只怕林肅會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楊丞下意識的拒絕道,“若讓他知道,只會髒了他的眼睛,污了他的耳朵,我們去找致遠兄說道說道此事,縱使他好此道,也不該折辱那人。”
那人光風霁月,被人尋了替代品壓在身下,只怕會被氣着。
林肅抽空會去那小院中看看卿唐,換下了小倌館的薄紗,穿成普通的麻布衣衫,他的眉眼仍未被遮掩半分,反而撇去了那周身的風塵氣息,稚氣可愛,當真像個漂亮書童了。
林肅不來,他也不怎麽出門,當真如林肅所說的将院落整理的幹幹淨淨,書本被褥皆是晾曬過的,桌椅板凳也皆是擦洗過的,連廚房的柴火堆都是整整齊齊的。
林肅初買下小院之時只是勉強算得上整潔,再來的時候卻是行走坐卧都覺得舒适至極了,他坐下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小卿唐又是端上了茶水,又是捧上了糕點,一雙眼睛眼巴巴的瞅着他。
因為幹活,他的額角有些汗水,本來纖細潔白的手指上也磨了幾個泡,可他臉上的笑容,眸中的光卻不是在倌館中初見時可比的。
“肅少爺,嘗嘗這糕點,若是哪裏不好我再改便是。”卿唐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林肅嘗了糕點,又嘗了茶,全程被他盯着似乎就等一句誇贊,若是換了旁人在這裏,只怕是要被盯的壓力山大了,林肅盯着他期待的目光道:“做的極好,只是我不嗜甜,下次糖放的少些便更好了。”
“是,肅少爺。”卿唐眉眼彎了起來。
林肅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飲了茶,又吃了不少糕點,給足了面子以後問道:“這幾日可曾練字?”
卿唐的臉色滞了一下,輕輕撓了撓臉頰道:“自是練了的,只是實難登大雅之堂。”
“取來給我看看。”林肅說道。
卿唐将厚厚的一沓紙抱了過來,遞給林肅時微微帶了些紅暈:“卿唐的字不及肅少爺萬一。”
少爺只是随手批注在話本上的字也勝過曾經的教習萬千,他本來還對自己的字有些信心,畢竟也是上過私塾的,可是一對比公子的當真是想扔掉了。
林肅看着那紙張上的字跡,要說差也不算特別差,識字的都能認得清,只是稚氣了些,尚未成章法,能識這麽多,只怕還是幼時在私塾中所學,倌館那種地方雖說有時要陪着吟詩作對,可是吟的什麽詩,做的什麽對都不是平常文人會用到的,他們更多學的恐怕只是怎麽伺候好客人。
“倒是有些基礎的,你若一上來就比上我,豈不顯得我這十餘年的寒窗白讀了。”林肅沒有譴責他,每個人的經歷不同,不能一概一個标準要求。
卿唐同他相處,知他輕易不會生氣,已無最開始的忐忑,只是越是相處越覺得少爺同那些酸儒文人皆有很大的不同,此時聽他所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肅少爺說的是。”
“想學字先從最為端正的練起,然後再自成一體。”林肅笑道,“不必着急。”
他想着自己最開始所學字體筆畫,也是一點一點練起來的,先會了楷體,再學其他字體,狂草,飛白,瘦金體,不過是學的時間比旁人多了很多罷了。
林肅起身,鋪開了紙張,卿唐知他要寫字,連忙磨墨。
墨汁漆黑飽滿,林肅揮筆紙上,一個“永”字躍然其上,一筆一劃皆是規整,宛如金鈎銀畫。
卿唐眨了眨眼睛,他不懂字的意境,卻也覺得少爺寫的極好,比之前随手标注的字還要好很多很多。
“這一字有所有字體的筆畫了,若能将這一字練的極好,其他字也不是大問題了。”林肅将筆遞給了他,“我近日常來,給你帶些書,你若是不會的可以問我。”
“是。”卿唐如獲至寶,捧着那字細細的看,只覺得這字就像是少爺本人一樣。
帶着男子應有的氣概,立的極正,頂天立地一般。
他舍不得在林肅寫的字上描畫,便放在一邊,拿了新的紙頁小心謄抄着,每寫一遍都覺得想要寫成少爺那樣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寫的認真,人也安靜,林肅待在這裏倒覺得比別的地方舒服很多,索性在桌旁坐下,拿過紙張想着那些詩文骈賦在紙上寫着。
除了照着寫,還有一種字帖描繪的法子,卿唐可以做一時的書童,卻不能做一輩子的書童,若是有朝一日娶妻生子,自己也能給他人代寫書信,也能放為良籍好好過活。
卿唐寫的認真,待寫完一頁才輕輕松了口氣看向了林肅那裏,漂亮的眼睛放大,欽佩道:“肅少爺寫的真好。”
“日後你可撻紙在上面描繪,”林肅笑着問道,“你近日可曾出門?”
“出去過一次,家裏的紙不夠用了。”卿唐老實道。
林肅手下不停,再問道:“想來你也聽了一些傳言,不好奇我為何說你于我有恩麽?”
卿唐笑了一下:“少爺如此說自然有少爺的道理,我是少爺的奴才,不該問的就不問。”
他其實聽到了很多傳言,其中有辱罵少爺的,也有稱許的,他們這樣的人為人所不恥,少爺也是為了護着他。
“那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要贖你麽?”林肅擡頭看着他道。
卿唐對上他的視線,目光不自在的游離了一下:“小人不知,也知少爺有少爺的道理,只是難免心中也有好奇之心,少爺若願意告知,卿唐便聽着,少爺若不願意說,卿唐便不問。”
他知如今待遇已經難求,已然不敢奢望太多。
“因為你像一個人。”林肅坦言道。
卿唐愣了一下,問道:“……是少爺心悅的人麽?”
“自然不是。”林肅失笑,“他雖生的跟你有八分相似,才貌雙全,可并非我心悅的人,你可知那人是誰?”
卿唐猜測道:“想來是高高在上之人才能有資格讀書的。”
“他乃是京中之人。”林肅說道,“吏部尚書之子,齊清逸。”
林肅日後要前往京中,難免會遇上齊清逸,這種事情也應該早點兒提點清楚,免得這孩子心生自卑或是替身之情。
“吏部尚書……”卿唐平生所能見到最大的官也就是縣令了,穿着威武的官服,往堂上一坐,還有縣衙拿着庭杖,極是吓人,吏部尚書那種京官倒是聽過,可那樣的人在鸨爹的口中都是通天的官,是縣令拍馬都趕不上的存在。
能與他的兒子相似,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讀書人以他們為恥,若是知道他與吏部尚書之子生的很像,只怕會引來很大的麻煩。
“我怎會生的與他很像?”卿唐有些急了,“若是這般,豈不是給少爺惹來麻煩?”
“你如今是我的書童,不是倌館中人,他齊清逸再如何厲害,也不能天下便不能與他有相似之人了。”林肅說道,“不日我們可能會離開這裏前往京城,日後還可能會碰上,我告訴你此事的目的在于不論你們誰像誰,你都不必多心,做好你自己便是。”
“是。”卿唐乖巧的應了一聲,大着膽子糯聲問道,“肅少爺既然不是喜歡他,也不是于我家有恩,又為何要贖我這個麻煩出來呢?”
“我雖對齊清逸無意,但有人對他有意。”林肅笑道,“你就當我善心發作好了。”
“少爺分明是想不出理由了。”卿唐說出這話時不見他生氣,笑容愈發燦爛了些,“但少爺是恩人,少爺不想說,卿唐便等着少爺以後想說了再說。”
林肅應了一聲。
06提醒:【宿主,養孩子有風險,不是說您不做養父就全然安全了。】
這可是從宿主身上得來的經驗,看起來越是單純可愛的,越有可能烏漆麻黑。
【想多了。】林肅努力将系統掰回正常的道路,不要杞人憂天。
06仍然很擔心,畢竟叔叔曾經也有着這樣的自信。
林肅只能寬慰道:【放心吧,我有外挂他沒有。】
06作為外挂一樣的存在總算找到了一點點需要感:【宿主,我一定會加油的。】
【嗯,相信你。】林肅笑道。
他看人還是很準的,一個人是僞裝還是真的單純還是能夠辨別出來的。
上個世界的魏源也有辨別的能力,只是他被感情幹擾,身處其中一葉障目罷了,若是對上其他人,可不會像對他一樣寬容放松。
而林肅卻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他不會被感情遮蔽自己的雙眼。
林肅并沒有在此處停留太久,在寫完字帖後就起身離開了,只是剛到林府便聽說有人上門拜訪。
“是誰?”林肅詢問道。
“說是是楊同知家的公子。”下人對于官爺家裏出來的人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楊丞?
他收到消息的速度還真是快,林肅進到主屋的時候林父正在陪客人,其臉上笑容滿滿,不像是待客,倒像是楊丞才是他的親生兒子。
林肅入內時咳了一聲,先帶三分笑意跟林父行禮:“父親,孩兒回來了。”
他又轉身看向了一旁的楊丞笑道:“博文兄上門來怎麽也不提前告知一聲,若是我回來晚些,可要讓博文兄苦等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楊丞看見他時本是面色不善,此時卻是不好直接開口指責,倒是林父一拍桌子道:“你做的好事!”
“不知致遠做了何事讓父親這般生氣?”林肅很是疑惑。
“跪下!”林父直接呵斥道。
林肅的眼睛危險的眯了一下,笑道:“父親若不說明緣由,孩兒不知錯處,不會跪的。”
“你還有臉說,你贖的那個是什麽小厮?還書童,你這麽能捏會造,讀書人的體統都被你丢到狗肚子裏面去了!”林父氣的将茶盞直接丢了過來,看林肅避開,更是生氣,“若不是博文今日來說,我還不知道你去了京城一趟倒是學了些不三不四的東西,還敢肖想尚書大人的公子,我看你是活膩了!”
他一席話雖是生氣,倒是說了個清楚,林肅明白了,笑了一聲看向了楊丞道:“博文兄原來也好女人的口舌之快?”
楊丞臉色一變。
“林肅!”林父呵斥道。
“父親,致遠說是救命恩人便是救命恩人。”林肅恭敬行禮道,“吏部尚書的公子的确風采卓然,所以致遠不忍與其相似之人淪落在那種地方有何錯處?倒是博文兄知道相似就馬不停蹄的趕上門來,不知是誰對尚書公子有非分之想,卻不能求!”
楊博文的臉乍青乍白的,冷聲開口道:“致遠兄,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你若信口雌黃,污蔑我的名聲,此事不能就這麽善終的。”
林肅失笑:“博文兄着急什麽,我有說是你麽?你這麽上趕的承認,可敢讓那尚書公子知道你意淫于他?”
林肅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看向了一旁的楊丞。
林肅的确沒有指名道姓,可楊丞卻是直接回嘴,反而是主動承認了。楊丞臉色難看,跟他一同來的人面色同樣不善,只是更多的是複雜。
“你敢保證你對文珏無半分旖旎之情?”楊博文咬牙問道。
林肅伸手直接道:“我林致遠以祖宗和全家發誓,若是對齊文珏有半分旖旎之情,就叫我家破人亡,身敗名裂,博文兄,我發誓了,你敢發誓麽?”
他這誓言着實重了些,林父都阻止不能,可卻顯得格外的坦坦蕩蕩,反觀楊丞卻是騎虎難下,臉色難看到幾乎滴墨。
他不敢,也沒有辦法發誓,因為他真的對文珏有意。
可林肅敢發此毒誓,莫非他真的不心悅文珏,可他為何要贖與那人相似的人呢。
“你贖那人當真是為了報恩?”楊丞問道。
林肅開口道:“自然,我雖無意,但難保別人有意于他,求真主不得尋找替代,只能出此下策,博文兄應該不在意吧。”
他這話一出,連楊博文要人的路也堵死了。
“你将他安置在何處了?”楊丞到底心有不甘的,放在別人那裏,只憑林肅一張嘴說的怎麽安全?
林肅不答,而是直接開口道:“博文兄剛才似乎并沒有發誓。”
楊丞皺眉:“我說沒有,致遠兄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林父從剛才起便沒有再開口,此時卻是開口道:“楊賢侄,我兒該說的話已經說了,不該扣的帽子也摘掉了,他是一片好心,可你若是硬要将髒水往我們林家的身上潑,對兩家的和睦可是不利。”
雖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但是同是官身,沒有這般上門欺壓別人的。
楊丞氣的肝疼,卻只能硬生生将那口氣咽下:“是晚輩冒失了,只是未曾想到致遠兄是出于好心。”
“都是讀書人,誰會是一顆髒心爛肺麽,那豈不是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林肅自說自話,硬生生讓興師問罪的兩人十足的坐立不安。
“你閉嘴!”林父蹙眉呵斥,完了又轉向了楊丞兩人,“今日府上有事,就不留二位用飯了。”
兩人是被迎進來的,此時卻像是被趕出去一樣的狼狽,屋內只剩林父和林肅二人,林父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當真對那人無意?”
林肅開口道:“父親可要聽我再發一遍誓?”
“不必了!”林父腦袋嗡嗡的疼,實在不想再冒犯祖宗一遍,“你若無意,那此事倒是做的對了,尚書府的公子那可是不能冒犯的,便是長的像的也不能輕易折辱,楊家此事太過于膽大妄為,若是傳到京中,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倒是不必怕他。”
“多謝父親維護孩兒,父親慈祥,孩兒感激涕零,難以名狀。”林肅高帽子哐哐哐的往他腦袋上扣。
林父一言難盡的看着他:“打住!這是為了林家,那人你帶到林家來,好生伺候着,也別當什麽書童了,此事沒有那麽容易了結,你這一天天的就會惹事,無事時好好讀書,別出去閑逛了,真當自己一定能考中麽?為父當年也是考了四五遭的。”
“父親,卿唐在外面才不會惹來閑話,真迎入府中,才會讓人覺得孩兒金屋藏嬌。”林肅恭敬道。
原身上有家人,雖是有品行不端,一碗水端不平等各種毛病,卻不能輕易割舍。
這個時代孝道也是官員考核的一個标準,若是失了孝道,難免會被禦史大夫參上一本,影響自己的官運,所以跟這兩位長輩的事情也不是光靠嘴上暢快就行了,除非能夠将他們一口氣氣的上不來。
“罷了罷了,你自己處理好,若是處理不好,為父也不會替你遮掩半分,”林父揮了揮手道,“回去吧。”
他雖對林肅不耐煩,對楊丞卻是大大的不喜了,往日看那孩子也是有禮有距的,卻沒有想到卻是這般拎不清的。
就像林肅說的,這件事情若是傳到了京中,也是楊家落不了好,同場為官雖不至于落井下石,可若楊家發難,他也是不怕的。
林父想要庇佑自家,自然也在與楊父共事時提了一兩嘴,只可惜卻沒有落到好的。
楊文遠肅聲道:“你也該好好教育你的兒子,沒得丢了讀書人的體統才是,致遠是好心,莫非博文就是壞心麽?你既然想讨好京裏,也不必在我跟前賣乖讨巧了。”
上頭說話,下面的人自然只能聽着,林父讷讷了兩聲,到底是沒說什麽嘆氣離開了。
楊家比林家高上一籌,其子又是清河府最有望高中之人,若是楊丞再入朝為官,他林家又算得了什麽,沒得讨沒趣。
林父知曉其中道理,楊丞也是知曉的,不知這世上還有相似之人便罷,此時知道了,心中便像是被火燒一樣的燎着,夜晚都是難以入眠。
他知林肅将人放在了外面,可此事不宜大張旗鼓的去找,否則憑空惹來一身腥,就是之前去林家的事情也惹來了父親的一頓申饬。
直到他解釋并不會真的行龍陽之舉方才消停。
他若真的找到了人,自然不會做那事侮辱了京中那人,用小倌代替他,當真是折辱,他只是想放着一個相似的在近前睹物思人罷了。
而一想到林肅有可能對那人做什麽事情,他就心焦火燎。
“不過是一個小厮,硬的不行來軟的,多給些銀錢買下就是了。”有人給楊丞出主意道。
楊丞覺得此舉可行,可他派去的人連林府都沒有進去,下人只說林肅被罰閉門不出,是見不得的。
林肅不能出來,便不能與那人共處,楊丞松了口氣,卻是覺得心中思念越甚,每每想着貢院出來那一幕,都覺得再無人能夠比過那人半分風華了。
若是日後能夠同朝為官,能夠約談一二,也不負此生了。
林肅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二十日後了,剛剛禁閉出來,楊家的人就心急火燎的上了門前來邀約。
林肅倒未推拒,只是到了酒樓剛剛入座,面前就被擺上了千兩白銀,楊丞開口道:“致遠兄,上次是博文冒犯了,後得知致遠兄乃是好意,心中實在是敬佩不已,只是聽聞你資産不豐,恐怕對他也不能妥善安置……”
林肅接話道:“楊兄高義,莫非這些白銀都是來接濟林某的,那在下就不客氣的笑納了。”
他這話接的楊丞硬是嗆了一聲,見林肅起身連忙阻止道:“非也,此白銀是用來贖清溪的賣身契的,你花了三百兩,我給你一千兩,人交給我照顧,我必不會動他,請林兄放心。”
林肅笑了:“你既不會動他,放在哪裏不都是一樣的麽?”
楊丞滞了滞,揮手讓那些小厮們退了出去道:“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知道我的心思,不過是一個你沒有什麽念想的小倌,何苦與我們楊家為難。”
若是沒有系統交付的任務,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多如牛毛,林肅壓根不會去管,更不會理會,可他既然知道了,見了人也贖了,任務就是一定要完成的。
“不是我與你們楊家為難,我若将人帶去了尚書府,少說也有三千兩白銀相贈。”林肅感慨道,“還能得尚書府一個人情,怎麽都比給了楊兄來的價值大,怎麽能叫為難呢?”
楊丞之前與他相處,從未覺得他如此的牙尖嘴利,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了。
楊丞在一旁坐下道:“可此時是在清河府,我楊家又與知府大人交好,你能不能出了這個地界還是兩說,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肅看着他的模樣,不見恐慌,反而笑意盈盈的坐在了一旁道:“博文兄這才像樣子,想要什麽直說便是,彎彎繞繞的還真是扭捏。”
楊丞蹙眉:“你願意相讓?”
“不願意。”林肅直接拒絕道。
楊丞這次的臉色當真是難看至極了,他覺得他好像被眼前這人戲耍了:“林肅,我楊家雖然目前只比你父親高一級,但是日後我入朝為官,你真想讓整個林家都吃不了兜着走麽?”
“少爺,少爺,中了中了!!!”
外面有人嚷嚷道,直接讓整個酒樓都熱鬧了起來。
“誰中了?!”
“我清河府也有人中了,好事啊!”
“那一看就是楊家的家仆啊,中了第幾名啊?”
“共取三百名,我們家少爺是第九十六名。”
“好!!!不愧是我清河府的才子。”
“京城那等地方達官顯貴層出不窮,能得九十六名也是佼佼了,關鍵還是看殿試。”
“恭喜!”
酒樓之內恭喜聲一片,那小厮通報了一聲進了雅間,身後還跟着數人連聲給楊丞道喜。
“第一次就中,楊少爺當真是不凡。”
“日後也別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