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替身也風流(4) (1)

金榜張貼, 當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林肅一身火紅的狀元袍, 與榜眼還需要有人扶着才能上馬不同, 他只是摸了摸馬的脖頸, 輕而易舉便坐上了馬背, 英姿飒爽,令人不自覺的投注過視線去。

齊清逸也在看着那人, 這人會試壓了他一籌, 此次殿試又壓了他一籌, 雖是探花郎的風采有時候會壓過狀元郎,可那人的風姿笑容, 又哪裏像是一個從邊城府地出來的人。

文采卓然,俊美無雙, 引得諸人皆是感慨。

長街灑下鮮花無數,熱鬧異常, 男女老少皆是要來觀看一番, 以沾沾狀元郎的喜氣。

“今年的狀元郎好生的年輕。”

“也不知婚配與否, 又不知要與哪家結親呢。”

“往年都是探花郎最盛, 今年我們狀元郎當真是獨占鳌頭了。”

“齊家公子也是不輸的。”

鮮花落下無數, 掉落在三人身上, 林肅并不拂去,只随其掉落,碾碎紅香于馬蹄之下,花香怡人。

觀禮之人還有此次的進士, 觀他人游街,有心生羨慕者,自然也有憤懑不平者,只是如今恩典已定,便是再憤懑也不能太過于表現出來了。

“以往沒想到林兄還有如此的才學,他也是夠謙遜了,不顯山不露水的便奪了狀元之位。”

“是啊,不像某人往日張揚的很,仿佛自己要一甲進士出身了,也就得了個三甲。”

議論聲不絕于耳,楊丞卻是臉色黑了一下,長街之上齊清逸打馬經過,面帶淺笑引無數文人和女子追捧,而林肅還在其更前的地方,行走間還能與那人談笑風生。

若是他在那個位置,文珏是不是也會對他高看一眼?

卿唐同那個書童待在茶樓上面,手中提着花籃,當看到林肅時直接撒花落下:“少爺,少爺!!!”

他的聲音清悅,帶着全然的喜意,在一衆人中格外的突出,可他周圍無人擁擠卻不是因為他的聲音,而是因為他的樣貌同那探花郎太過于相似了些,兩廂對比,就像是雙生兄弟一樣。

若非大家都知道吏部尚書只有齊清逸一個獨子,都要懷疑這個孩子是齊大人在外另養的孩子了。

這樣的情景引得諸人紛紛去看,林肅也是擡頭,看着卿唐的興高采烈笑了一下,接過了他抛下來的一朵花笑了一下。

卿唐自是高興,此舉也讓周圍人更加沸騰了起來,齊清逸本是将視線分了一絲在林肅的身上,此時見他舉動,順着其視線看了過去,在看到樓上的少年時瞳孔驀然放大了很多。

“少爺,那人生的跟你真像。”旁邊牽扯的小厮驚訝道,“似乎是林狀元家的奴仆。”

“不過是樣貌相似罷了。”齊清逸的目光轉到了林肅的身上,選個同他一樣的奴仆,這個人怎麽想的,“游街之後去查查那個奴仆的來歷。”

“是。”小厮應道。

游街結束,又到了瓊林宴,瓊林宴上林肅曾經所做策論被展于衆人品評,引交口稱贊,又有狂草一副,其潑墨寫意之情像是翺翔于天地之間,昭陽帝愛不釋手,又是賜官邸一座。

瓊林宴結束,林肅入翰林院成為一名從六品的修撰,榜眼探花皆入其內,只是官階低了一品。

搬到新的宅邸,院子很大,林肅的東西不多,就是書籍多了些,卿唐裏裏外外的忙碌,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林肅見他辛苦,想要買幾個奴仆,卿唐得知卻是道:“少爺只有一人,我跟西康就能打理好的,可以給少爺省銀子。”

“可若買幾個奴仆,你們可就是管事的了。”林肅笑道,“若你在除草劈柴,我口渴了,叫你你可能應?”

旁邊的西康已經拉了他幾下,卿唐讷讷道:“少爺說的在理。”

如今這院子更大了,花草樹木皆有,的确不是曾經的小院裏他裏裏外外都忙的過來的。

林肅定了買奴仆的事情便離開了,西康晃了晃腦袋道:“我說你呀,少爺如今都已經是大人了,說什麽便是什麽,哪有你我二人反對的道理。”

“是這個理,是我僭越了。”卿唐垂了垂眼睫。

少爺待他們一向好,即便是文人所學也願意傾囊相授,倒讓他憑空生出許多妄想來。

狀元郎打馬游街之事仿佛還在眼前,那些高門小姐們眼睛發亮的情形他也看到了,少爺若能與之結親,日後飛黃騰達不在話下,哪裏是普通人能夠肖想的呢?

院落進了新的奴仆,卿唐成了管事,他為人雖然和善綿軟了些,可有林肅授了這院子的打理權,連奴仆的賣身契都放在卿唐那裏,那些奴仆自是不敢故意不做事,否則說發賣也就發賣了。

此事讓西康知道後很是羨慕了一番:“我覺得你不像是少爺的書童,倒像是當家主母一般。”

卿唐臉頰紅了,磕巴了一下道:“此話不能亂說,如今少爺在朝為官,不能出了壞名聲,少爺他不過是看我性子軟,怕壓不住那些奴仆才将賣身契放在我這裏的,我若要處置也是要問過少爺的,哪裏能夠随意發賣的。”

西康仍是覺得少爺對他與卿唐有些不同:“算了,誰讓你生的好,少爺自然偏心你一些。”

卿唐扯了一下嘴角沒有說話。

少爺看着偏心于他,可事事皆是公事公辦的,因為他願意學,少爺才願意教,因為他好整理,盡心盡力,少爺才将院子的管事交給他的。

看似偏心,其實少爺對他與對其他人并無半分區別的。

林肅入了翰林院做修撰,修複國史,記錄帝王言行,草拟一些文稿,實則是最清閑的職位了。

齊清逸也入了翰林,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本是打個招呼客套幾句便過去了,可林肅卻覺得這人似乎對他有幾分不滿。

“文珏兄。”林肅笑意滿滿。

齊清逸卻是輕輕甩袖離開,還附帶冷哼了一聲。

連招呼都不願意打,更是排斥到如此地步,林肅只能猜測他約莫是看到了卿唐,對他誤會了什麽。

旁人要冷臉,林肅自然也不會用自己的熱臉去貼,索性人前熱情,人後雙方保持距離。

翰林院這種地方什麽不多,就是書多,想要打發時間沒有比這裏更好的去處了。

林肅沒想着這樣清閑的日子能夠過多久,因為打從帝位上那個披着狐貍皮的帝王沒有賣吏部尚書面子而是選了他這個幾乎相當于白身的人做狀元便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清閑日子可過的。

“你同我來一下。”齊清逸走到林肅的桌前冷聲道。

其他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即便是平時與林肅交好的人也沒有多說一句。

朝堂這種地方講究的不是人情,而是權力,齊清逸的官位雖比不上林肅,可他的父親卻不是一般人能夠開罪的起的。

林肅起身跟随其出去,待到無人僻靜處問道:“不知文珏兄有何指教?”

“那個叫清溪的小倌是你贖的?”齊清逸面上在強壓着怒火,可心裏又有一種隐晦又微妙的感覺。

這人說是仰慕他的才學,可他一身才氣哪裏是需要仰慕他人的存在,那樣的文章詩賦,工筆墨畫,即便是他也是自愧不如的。

若不是仰慕才氣,便是其他了。

“是,不過他如今叫林卿唐。”林肅聽他這話就知道他已經知道清河府發生的事情了,只是他這态度倒不像是全然來發難的。

齊清逸有些躊躇:“我不管他叫什麽,你贖他是為何?”

“在下憐他身世,又是缺一位識字的書童,索性便贖下了,況且他與文珏兄生的相似,若是放在那種地方任人折辱,豈非污了文珏兄的名聲。”林肅笑道,“林某仰慕文珏兄才華,故而會如此行事。”

這些都不過是說辭,目前來說最好的說辭,至于林肅真正的目的不過是完成任務罷了。

“……是為了我?”齊清逸抿了抿唇,“那你可有對他行不軌之事?”

“文珏兄冤枉在下了。”林肅蹙了蹙眉,覺得他态度不對,“在下只是缺書童,并不曾對男子有那等心思。”

“那你為何至今未娶?”齊清逸問道,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06也覺得不對:【宿主,他好像看上您了。】

06都能夠察覺的,林肅自然也能夠察覺,他既無意,也不想招惹眼前這個人,便不想給人留下遐想,索性開口道:“林某羞愧,不是不想娶,而是因為身有隐疾不便言說,還請文珏兄能夠保密。”

這話一出,一能讓齊清逸收回他的那份多想,二能讓那些高門顯貴不再上門說親,可謂是一舉兩得。

06:【宿主您為了省事,這是要走上自黑的道路麽?】

林肅笑道:【結局不過一生不娶,不是什麽嚴重的後果。】

齊清逸明顯驚呆了,竟是指着林肅,臉色乍青乍白:“你,你是因為身有隐疾?!你怎得如此輕易就說出來了?若是我說出去了,那些嫁女之人都要退去了。”

“其實此事也不該隐瞞,只是實在不好解釋,若是文珏兄說了,也能省林某很多麻煩了。”林肅客客氣氣的說道,然後轉身離去。

身有隐疾便是不能行房有子嗣,即便并無殘缺,也同宮廷內侍無太大的區別了,齊清逸本是聽到卿唐的事情惱怒,如今卻是真正的心情複雜了。

齊清逸為人雖傲慢,但到底有君子風範,至少林肅同翰林院內的同僚交往沒有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中看出什麽透露秘密的端倪出來。

只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為他這狀元郎的文采,昭陽帝起了興致,想給他賜婚。

“英王乃是朕的親皇叔,他家的小女兒今年正是婚齡,恰巧那日進宮見太後的時候遠遠看見了你,也是羨慕你的才華,才讓朕來說說這門親事。”昭陽帝興致很高。

英王乃是親王,又是扶持昭陽帝上位的股肱之臣,其小女又是嫡女,封靜靈郡主,傳言生的美若天仙,在京城名門貴女頗有才氣,又得太後喜歡。

這樣的女子嫁哪裏都是低嫁,但一旦娶了,于日後的前程那都是大大的助益。

在這個女子聯姻為家族争榮寵未來的年代,能夠讓郡主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可見寵愛。

林肅若是對女子有興趣,娶過來也不會負了她這一生,可他着實沒有什麽興致,當真是只能對男人提起興趣,就不能如此行事了。

他撩起衣擺跪下道:“臣有罪,臣辜負陛下心意了。”

昭陽帝蹙眉:“你有喜歡的女子了?”

“非是如此,而是臣身有隐疾。”林肅回答的痛心疾首,“萬不能耽誤郡主的終身幸福。”

昭陽帝愣了一下:“當真?你可要如實回答,否則日後揭露,可就算是欺君了。”

“臣不敢妄言,确實身有隐疾。”林肅信誓旦旦道。

他說是身有隐疾,又沒有說是什麽隐疾,肺痨,痢疾可都算是難以根治的隐疾。

昭陽帝嘆氣:“怎會如此?”

“臣也不知。”林肅撒謊的時候面不改色。

昭陽帝本想将妹妹嫁過去,順便拉攏,一是妹妹得嫁良人,二是他有良臣,三則是林肅也有嬌妻在懷,一舉三得的美事怎麽能讓林肅一個隐疾給勸退了。

“既是隐疾,也有可能清河府的大夫不行,朕讓太醫院給你看看,或許能夠治得好。”昭陽帝召來了內侍立馬就讓人家去傳太醫,連給林肅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啥隐疾也沒有的林肅:“……”

皇帝自己婚姻美滿,閑的沒事也會喜歡媒婆幹的事麽?

能當上皇帝的都是人精,這套說辭能夠騙過齊清逸,卻未必騙得過這個日日與大臣鬥智鬥勇的年輕帝王。

林肅俯身行禮道:“臣有罪,臣欺君罔上。”

既然帝王想要捏得住他,那他索性遞上一個把柄也無妨。

昭陽帝哦了一聲道:“愛卿何事騙朕?”

林肅深吸了一口氣坦言道:“臣性好龍陽,只喜男子,實在不想耽誤清白女子一生,故而編出這個理由婉拒于人,臣雖好男子,卻潔身自好,從無與男子有所茍合,還請陛下明察。”

“你家中那個書童與齊翰林生的極像,你可是傾慕那齊文珏?”昭陽帝語氣中倒不見生氣,但他所說之話明顯是将林肅查了個徹底。

皇帝萬人之上,齊清逸能夠查到的東西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渠道門路。

林肅直言道:“臣曾以祖宗和滿門發誓,對齊大人無半分旖旎。”

“那你便是真的喜歡那個書童了?”昭陽帝問道。

“他年齡尚小,臣只願他日後成家立業,并無其他想法。”林肅坦言道。

昭陽帝啧了一聲:“既然如此,不如朕賜你一個男子,你……日後若是嘗了滋味,也來同朕說說這男子與女子有何區別。”

林肅:“……”

陛下,好奇心害死貓啊。

不過若是帝王也有此好,天下有龍陽之好的人壓力也就輕多了,至于帝王的萬世名聲?

史書都是勝利者書寫的,昭陽帝手上有錢有軍隊,豈能容只是賣弄筆杆子的人随意操縱?

林肅咳了一聲道:“男子自與女子不同,女子柔弱為主,男子卻是強硬為主,喜好為天生,有人天生喜歡女子,也有人天生喜歡男子,更有人兩者皆可,嘗試一番便知。”

“那朕拿愛卿嘗試如何?”昭陽帝問道。

林肅不見恐慌,恭敬道:“啓奏陛下,便是兩個男子也有如男女一般的上下之分,臣是上面那個。”

“你年紀輕輕,想法但是膽大。”昭陽帝看着他道,“堂堂文人清流,竟也會研究那些污穢的東西?”

林肅自然不能說是陛下您讓說的,而是轉口道:“陛下所言臣以為不然,傳承子嗣,開枝散葉,若無這些,無人傳承子嗣,又怎麽保陛下千秋萬代,此乃神聖之事,不能言之污穢。”

“你倒是巧言善辯。”昭陽帝笑了,“朕也是從母後腹中所生,就算你說的有理,可男子和男子又無子嗣可以生出,豈非與神聖之事背道而馳?”

“非也,若正妻為女子,妾室為男子,男子一無所出,便不會有所依傍,不會發生寵妾滅妻之事,且男子不會沉迷于後宅內鬥,更是豁達一些,也不會讓內闱混亂,自然也有男子的好處。”林肅說道。

自然也有壞處,好時能夠互相扶持,若是不好,男子弄權可比女子來的更加名正言順。

“這倒是怎麽說都是你有理了。”昭陽帝從帝位上走了下來,在林肅面前站定道,“若朕一定要你為下呢?”

06:【哦豁。】

“那臣只能寧死不從,撞柱身亡了。”林肅俯身行禮道。

他不懼跪拜,因為心中若立得住,何懼身體跪拜,這種時代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若真想任性一回,沒人攔得住。

“朕同你說笑的。”昭陽帝雖然好奇男子,卻還沒有打算對大臣下手,尤其對文臣下手更是引人诟病。

這樣文采出衆之人也不該淪落到內庭之中去服侍他人,勾心鬥角。

“你既然喜歡男子,朕也知道了,你與郡主的婚事朕也替你推拒。”昭陽帝道,“只是……”

“陛下大恩,沒齒難忘,臣定當盡心竭力。”林肅表着忠心道,“不負陛下所托。”

靜靈郡主喜歡林肅的事情還是傳了一些出去,只是在那之後皇帝做主給郡主賜了別家,此事倒是不了了之了。

有人覺得皇帝厭棄了這位狀元郎,偏偏帝王行走坐卧的記錄都喜歡找這位修撰,明顯簡在帝心。

林府之中琴聲流淌,雖還是有些綿軟,卻已經有竹林傳音之惟妙了。

一曲盡,卿唐按住了琴弦深深吐了一口氣,一旁的西康鼓掌道:“哇,彈的真不錯。”

“比之少爺還差的遠呢。”卿唐揉了揉手指道,“我再彈一遍,你再幫我聽聽好不好?”

西康托着腮道:“唉,其實我真不太明白你,我們做小厮的,做好份內之事就好了,為何還要學這些?學了也不能與人瞧,也比不上那些什麽豪門貴子。”

“你想想,若有一天少爺做了極大的官,他的随從卻連字都認不全,字也寫不好,豈不是讓人家嘲笑。”卿唐說道。

“理是沒錯,可少爺到時候再找好的不就是了,我不識字,總有識字的。”西康說道。

“那豈不是便宜了別人麽。”卿唐與他意見不合,卻也知道西康只想日後放籍出去娶個良家女子,志向不同,追求也就不相同。

他明明也能走上同樣的道路,可總是不想離開,便是做少爺一輩子的書童,一生不娶妻似乎也是情願的。

而想要站在少爺的身邊,便不能被其他人瞧不起。

林肅下朝後仍有工作,帝王看重他,自然也會委派的任務多一些,點燈深夜乃是常事,林肅并不厭惡工作,只是偶爾卿唐捧來茶水時林肅會看到他指尖上的劃痕。

乃是琴弦所劃,若非日日苦練不會有此痕跡。

“近日朝中之事繁重,我觀你琴練的不錯,可否彈奏一曲?”林肅合上書頁的時候說道。

卿唐本在一旁研墨奉茶,聽他所說笑道:“自是可以的,還請少爺指點一二。”

他搬來了琴,指尖撫動,清澈之音從其中流淌了出來,流水之音最是靈動,或是轟鳴而下波瀾壯闊,或是細膩跳躍如同戀人耳邊的低語,一曲盡極是解乏。

古琴難學,而不過數月,卿唐琴聲中的綿軟已然盡去了。

那雙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燭火中望過來,當真是比那燭光還要亮上幾分,他起身行禮,請求指點,那模樣笑容倒不像個書童,而像是哪家初出茅廬的小少爺一般。

璞玉終是玉,能否引世人交口稱贊,端看人如何雕琢,璞玉又是否經得住雕琢。

如今的小卿唐已然有嶄露頭角的風采了。

“不錯。”林肅說了這兩個字,卿唐的眼睛當真是一瞬間彎如月牙。

“當真麽?”卿唐喜不自勝。

林肅拍了一下他的頭道:“自然,我不會在此事上騙你。”

卿唐笑道:“都是少爺教的好。”

能得少爺一句不錯,當真是讓他今晚都要睡不着覺了。

“琴便算是有所成了,只是日後也不可懈怠,至于其他,可想讓我一一考較?”林肅問道。

卿唐有些躊躇,對上林肅的笑臉卻是一咬牙道:“還請少爺指點一二。”

背書他是過關的,只是想要解析其中的意思還差了很多,圍棋開頭林肅讓了他七子,仍然被殺的暈頭轉向,茫然不知所措。

書寫不比琴藝,不能速成,只能日日苦練,雖是還未有魂,但是已有風骨,可見是頗為下功夫的。

至于畫之一道,卿唐低着頭紅着臉看着地面,直恨不得掀起一塊磚把自己埋進去,此生都不見人了。

林肅看着紙頁上跟兩瓣屁股一樣的蘋果,終于相信有的人在作畫上确實是沒有天賦的。

林肅長久沒有說話,卿唐輕輕擡首,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笑容,羞愧萬分:“卿唐知道錯了……”

林肅笑道:“錯在何處?”

“錯在污了少爺的眼睛。”卿唐手足無措,“小的回去必定苦練此道。”

“不必着急,短短時日你能學到如此地步已經算是天才了。”林肅溫和道。

“是。”卿唐應道。

林肅想了想道:“你若想學好畫,我這裏倒有不少的畫卷你可以拿去臨摹,別弄污了就是。”

“謝謝少爺,少爺您真是太好了!”卿唐所言不同于文人遣詞造句,迂回曲折,而是直白的很。

被人直接說好是一件內心愉悅的事情,林肅也不例外。

翰林院修撰并不難做,林肅做的游刃有餘,行走于禦前,一些問題昭陽帝詢問他的意見,他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此事其他文官不是沒有微詞,但是林肅所提建議往往一針見血,十分湊效,昭陽帝滿意之餘,對于那些參林肅的折子就選擇了視而不見。

時間匆匆,朝堂上本無大波打浪,內宮之中卻是傳言昭陽帝最近迷上了一位男子,還是位宮廷侍衛。

此事一出,當真是朝野震驚,很可惜禦史大夫都想要撞柱勸谏了,大權在握的帝王也只是輕描淡寫道:“放開他,讓他撞便是,他若撞了,只是不知家中老母親和婦孺妻妾要如何自處了?”

“陛下說的對,百善孝為先,李大人此舉當真是不孝了。”有敵對之人直接就開口了。

“陛下!!!”那禦史大夫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

雖說古往今來都有不殺谏官的傳統,可是沒有說帝王非要攔着谏官不讓去死的。

朝堂上衆說紛纭,亂糟糟一片,昭陽帝看向了後方垂首的林肅,開口将他拉入了亂局之中:“林愛卿,你主國史修複,可有話說?”

“臣有話說,有詩曰:龍陽癡情獻魏王,董生哀帝苦戀深,文帝子高成佳話,斷袖本是古來事,無須诽則妄言今。”林肅不疾不徐道,“陛下萬人之上,為天下之人君父,我等為子,子議父過,是為不孝。”

有皇帝開這個頭,天下有龍陽之好者也不必遮遮掩掩,至于是否有人興起此愛好助長狎玩男子之風,那是律法之過,當從根上斷絕随意買賣孩童的事情,非性向之過。

此話一出,朝堂之上一瞬間有些安靜,昭陽帝贊賞不已,林肅卻知道他這幾乎将人給得罪了遍,但這皇帝的目的就是要攪弄朝堂上的風波,才好将混水摸魚之人從其中揪出來。

帝王的目的達到了,林肅的目的也達到了。

06喟嘆:【宿主,您二人真是合作愉快。】

【你是想說狼狽為奸吧。】林肅笑道。

他本想做純臣,但是既然此路不通,便只能做世人口中的佞臣了,至于做了佞臣以後如何自保,看的是自己的本事。

家中應該是林肅在這個時代最為輕松的地方了,卿唐不會拐彎抹角,他向來有什麽說什麽,少用林肅去揣摩他的意思。

“近日上門提親的人少了好多。”卿唐給他捶着肩膀,“那些女子少爺一個都不喜歡麽?”

“嗯,因為身有隐疾。”林肅惡趣味發作。

卿唐的拳頭停了下來,焦急道:“隐疾?是何隐疾?為何不見少爺請大夫?”

林肅無所謂道:“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不能同女子行房的隐疾。”

“這還不是大事?!”卿唐滿眼都是心疼,“當真是已經确定了麽?可有醫治的辦法,若是外面的大夫沒有辦法,宮中太醫都是聖手,應該會有辦法的。”

“都試過了,沒有用的。”林肅嘆了一聲,“不過索性不傷及性命,別擔心。”

“可少爺豈不是一生都不能婚娶,也無子嗣了?”卿唐滿臉憂愁。

林肅本想說他已經做好了孤寡一生的準備,卻見卿唐一捶右手道:“我曾經了解過若是男子身有隐疾,藥物無用的話,可用食補的法子,不知有沒有虎鞭可以賣?牛鞭應該也可以的,早知道當時應該問問鸨爹在哪裏買的。”

要照他這麽補下去,林肅非得補成泰迪成精不可:“不必,此法我也是試過的,并無效果,罷了,可能我命中無子,注定一生孤苦。”

“無子之事卿唐無從解決,但是只要少爺需要,卿唐會一直守在您身邊的。”卿唐抿了抿唇,自責自己的心中的那份雀躍,若少爺不能娶妻,他該十足憂心才是,可他竟是有些高興。

即使一生不能親近,只要陪着他,看着他也是好的。

“你不娶妻了麽?”林肅問道。

卿唐搖頭:“小的不想娶妻。”

他不想同少爺之外的人親近,即便知道娶妻生子對自己一生有益,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離開那種地方,仍然戀慕上了男子。

“若我身無隐疾,妻妾成群,你也不娶妻麽?”林肅問道。

卿唐手指緊了緊,堅定點頭道:“少爺是小人的恩人,本就該一生結草銜環報答您的,若您有了子嗣,我若能照看一二也是好的。”

“好,要記得你現在說過的話。”林肅拍了拍他的頭笑道。

“嗯!”卿唐答應的時候只有笑意,而無半分的後悔。

他也在餘生中慶幸自己此刻的堅定,讓他以為一生都達不成的妄想成了真。

朝堂上為帝王之事争鬥不休,在所有朝臣的目光還在帝王的私事上的時候,買官之事突然攤平在了陽光之下,吏部尚書首當其沖。

朝廷雖有捐官制度,可是所得官位并無實權,偏偏暴露出來的官位個個身居要職,因為無定員,那些官員只要給夠銀兩,不需要通過科舉取士,直接便能成為官員,其中更是商籍最多。

一經披露,名單公布天下,涉事官員或關入大牢,或斬首示衆,一時天下熱議,哪裏還有人顧得上去理會帝王的私事。

天子一怒,浮屍萬裏,曾經的內閣老臣,高高在上的吏部尚書被脫去官帽,連帶着齊清逸也被摘去了頭上的帽子。

“陛下,微臣冤枉!”齊清逸跪于地上,哪裏還有一年前的意氣風發,只有發冠不整,倉皇失措,“父親冤枉,他定是被奸人所害的,請陛下明察。”

只可惜他如此跪求,平常相扶之人如今卻是無一人開口求情。

吏部尚書必要斬首,才能以儆效尤,至于齊清逸,昭陽帝到底憐惜他的才華,只将其罰為官奴,侍奉期滿三年後成為庶人,永不得再參加科舉了事。

朝野震蕩,林肅自然也是在其中出了一分力的,因為涉事官員名單就是他徹底清查的。

他倒無意針對齊清逸,只是皇帝要攬權,吏部尚書看似清廉,卻的确做了那些事情,先帝時對此事并不敏感,倒也糊弄過去了,如今新帝登基,又怎麽會容許這樣的情況存在。

曾經的吏部尚書府一朝敗落,一年前春風得意的探花郎成了罪奴,再無曾經高高在上的姿态。

卿唐聽聞此事愣了許久,垂下眸子道:“他那樣心氣高的人,只怕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他說的是誰,林肅不必問都知道,齊清逸如今的地位還比不上卿唐來的高,相似之人一朝颠倒,倒也是命運弄人。

“官奴可入官員府邸侍奉,你既可憐他,那我将他贖回來與你共事可好?”林肅笑着問道。

卿唐啊了一聲,頗有些不安:“小的私心裏是不想的。”

那人比他有才學,氣度比他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可以接受一個女子嫁給林肅,卻不能接受與他相似的男子在少爺身邊,若是女子在少爺身邊,他只是心中痛苦酸澀,可若那人在少爺身邊,只怕他連立足之地都無了。

“放心吧,他那樣的人自有人心疼的。”林肅瞧他眸中晶瑩閃爍,有些懷疑自己刻意推開他到底對還是不對了。

卿唐生的好,又努力上進,林肅自然是喜歡的,只是與以往不同,他對卿唐更多的是憐惜,憐惜他年幼遭橫禍,憐惜他後來被人當替身,憐惜他癡情錯付,含恨而終。

若能走一條光明大道,何苦在這獨木橋上時時擔心摔下去。

“你從前可對女子動過情念?”林肅問他。

卿唐不知怎麽扯到他的身上來了,想了一下道:“小的并不與女子來往。”

“你沒懂我的意思。”林肅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看春宮圖身體可有動靜?”卿唐臉紅了,幾欲滴血:“小的斷無如此龌龊之舉!”

“是沒看過還是沒動過?”林肅再問。

他得看看這孩子是個雙的還是純粹的喜好男人。

卿唐目光游移:“不曾動過。”

“那做春夢的時候想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林肅問的直白了。

卿唐的臉色卻是瞬間煞白,磕巴道:“少,少爺什麽意思?”

林肅了然了,這孩子竟是個單的,還是個獨獨喜歡男人的,那讓他娶妻生子便是空談了。

“過來。”林肅淡淡說了一聲,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卿唐心髒縮緊,卻是乖巧的挪了過去,在林肅面前站定:“少爺。”

那雙眼睛裏面有緊張,有害怕被發現秘密的膽怯,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裏面滿滿的都是他的身影。

原本的命運是求而不得,如今好像是他讓他又求而不得了。

林肅拉了他的衣領,緩緩拉到了面前,凝視着那雙閃爍不定的雙眸道:“能告訴我做春夢的時候夢到的是誰麽?”

卿唐覺得離的太近了些,可他想要遠離卻發現少爺的力氣極大,心髒跳的很劇烈,像是不按壓住就會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是我麽?”林肅故意壓低了聲音問他。

卿唐正全心全力的平複自己的心跳,卻怎麽都沒有辦法平靜下去,他努力深吸了一口氣道:“…什麽?”

“做夢的時候是我麽?”林肅耐心的又問了一句。

是他啊,即使那天醒來的時候記憶很模糊,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卻記得他的聲音,就像是現在一樣響在耳邊,低沉又溫柔的,讓人眷戀在其中不想醒來。

“是……”卿唐下意識的回答道,待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時候緊張的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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