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騙子
趙平壤拎着一兜蟠桃走了,經過老砂鍋店給他們留了一大半,自己拿了三五個上樓。到家洗了洗,坐在垃圾桶前認真地吃,咬一口流一手的水。
幾個桃吃完,洗了洗手出來陽臺上,給花澆了澆水,拍張照發了個圈:等你來。
葛洲壩迅速評論:咋這麽文藝了?
發完又回了他們仨的群裏,@了姜茂,@了趙平壤,問:“你們說要請吃小龍蝦只是客套?還是你們已經撇開我私下吃了?”
趙平壤回了句:“沒吃。”
“沒吃咋不約我吃?我都等你們一個禮拜的信了。”葛洲壩回他。
趙平壤沒再回信息。
姜茂也一直沒出現。
她壓根就沒看手機,坐在沙發上和易妁秋一起吃桃。趁着易妁秋去洗手間的空檔,她偷偷拿過她手機,把姜豫安設置了可見。
姜茂連吃了六個桃,吃得很撐。易妁秋洗了手出來說:“你周姨說老家屬樓那一片有個砂鍋店,裏面的砂鍋酥肉很好吃,晚上我們一塊……”
“小店不衛生。”姜茂說。
“大店也不見得衛生。這事眼不見為淨就好,”易妁秋說:“偶爾吃一回算個趣兒。”
“我給你打包回來,”姜茂說:“那家要坐在外面吃,來來往往地碰見熟人不好。”
“碰見熟人怎麽了?”易妁秋好笑道:“我們見不得人?”
“老姜經常去吃。”姜茂啃着桃說了句。
“那算了。”易妁秋消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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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包回來吧,他們家的砂鍋豆腐也不錯。”姜茂說。
“好。今晚偷一回懶,不煮飯了,”易妁秋說:“買一份酥肉一份豆腐,咱們換着吃。”
“好。”姜茂點頭。
易妁秋拿出一瓶紅酒,饒有興致地說:“我去索菲亞買一塊黑森林蛋糕,我們配着紅酒邊吃邊看電影。”
“我買一些烤鱿魚幹。我們沾着芥末吃。”姜茂附和。
“行,”易妁秋拿着吸塵器,“我把影音室的地毯再給清理一下。”
姜茂把新買的香薰燈拿了過去,半跪在地毯上插好。易妁秋說:“你猜我們那晚看見的粉薔薇是誰家養的?”
“誰家?”姜茂問。
“李老師家,”易妁秋說:“晚會我去剪一捧回來放在你床頭。”
“好。”姜茂應聲。
傍晚,姜茂把車停得老遠,坐在車上觀望了會,才去了老胡砂鍋店。正要掀門口的皮簾子,就跟從裏頭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
“你來吃飯?”趙平壤看她。
“我打包。”姜茂揉着額頭,她感覺撞上了一堵鐵牆。
“我不想煮飯了,下來吃一碗面。”趙平壤說。
姜茂點點頭,也沒接話。
趙平壤打開一瓶橘子汽水,遞給她道:“坐下等會,胡叔正在給我煮手工面。”
姜茂接過坐下喝。
“你會煮飯麽?”趙平壤問。
“不會,”姜茂反問:“你煮飯怎麽樣?”
“硬菜都會。雞鴨魚肉煎炒烹炸,只要不是很蹊跷的菜都會。”
“塌鍋豆腐你會?”姜茂問。
“塌鍋豆腐?這是哪的菜?”
“魯菜。”
“是鍋塌豆腐吧?”趙平壤問。
“鍋塌豆腐你會?”姜茂看他。
趙平壤不吭聲,他不會。
“你有基礎,看一眼就會了。”姜茂替他搭臺階。又問:“你為什麽會煮飯?”
“我初戀不會煮飯,”趙平壤說:“她不想當煮飯婆,我就學了點。”
姜茂喝着汽水,裝孫子,聽不懂。
砂鍋手工面好了,趙平壤拿了兩個小碗過來,推給她一個說:“你嘗嘗。”
姜茂撇着筷子,嘴欠了句:“你初戀長什麽樣?”
趙平壤往她碗裏撥着一個鹌鹑蛋,問道:“你看過蘇菲·瑪索演的《初吻》麽?她比裏面女主角更好看。”
“沒看過。”姜茂低頭吃面。
趙平壤笑笑,挑了一大筷頭面。
姜茂勉強吃了兩口,起身問:“老板,我的飯好了麽?”
“姑娘你報飯了?你報的什麽飯?”胡大爺從廚房出來問。
……
姜茂報了飯,順勢站在窗口看他煮。胡大爺回頭道:“姑娘放心,我煮飯都帶一次性手套,很注意衛生的。”
姜茂知道他誤會了,也沒說什麽,掏出手機掃了碼:“大爺,一共多少錢?”回頭看了眼餐桌,補充道:“還有一份手工面兩瓶汽水。”
“我付過了。”趙平壤說完,播報器提示:已收款,四十九元。
“那多不好意思,不能老讓你請。”姜茂說。
“一碗飯的事,回頭你請……”正說着,手機收了條微信,姜茂轉給他了四十九元。
姜茂笑笑,“我請吧,上回還欠你一頓呢。”
趙平壤看看她,什麽也沒說,收了錢。
姜茂有一堆的話要說,說我回頭不能請你吃飯了,說我要結婚了,說我們以後不要聯系了。可看着他的眼睛,這些話一個字都沒能夠說出來。
吃了砂鍋,姜茂随易妁秋在影音室電影。母女倆喝着紅酒吃着蛋糕,安靜地看,誰也沒說話。
身邊手機不停地震動,姜茂拿着出了影音室。葛洲壩@她,問她是不是不能和異性約餐。姜茂不明其意,把群裏信息大致浏覽了一遍。
原是葛洲壩約明天吃晚飯,但群裏沒人回應。然後她就單刀直入地問:為什麽無視她,為什麽不回複信息,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貌。
趙平壤回了條:對不住,因為不清楚該怎麽回複。我以後都不能和你們約了。
葛洲壩問及原因。
界面顯示有一條內容被趙平壤撤回。
葛洲壩發了張一臉懵逼的表情包,回複他:你說什麽?
接着又往群裏發了張截圖,@了她。
姜茂點開截圖,上面是趙平壤撤回的內容:姜茂要結婚了。我怕給她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和困擾。
……
姜茂罵了句,私信他:你說的是什麽鬼東西?
好一會兒,趙平壤才回:你這些天的意思我也是才反應過來。如果有打擾到你,我很抱歉。
接着又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姜茂拿着鑰匙出了門,直奔家屬院,車剛停穩就回了神,她不就想和他撇清?趙平壤只是把她的心思挑明了而已。
這麽一想,人就虛了,在車裏坐了會,發動着車準備回去。
不想,趙平壤拎着垃圾下樓,正準備丢,就看見了她的車。他過來敲敲車窗,看她,“找我的?”
姜茂熄了火,下車。
趙平壤說:“我明白你的意思……”
姜茂反駁:“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們去外面聊。”趙平壤順手把垃圾扔掉,回樓上摘了一把薄荷葉,引着她去了外面護城河邊上。
倆人都望着河面,吹着夜風,誰也沒先說話。過了一會,趙平壤挑明問:“為什麽不想認出我?”
“什麽?”姜茂問。
趙平壤沒再說。
姜茂沒想他會把這事拿出來說,想了會兒,索性實話實說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錯過時機了。”
“你在康泰給人卸貨,汗流浃背的,應該不希望我認出你。在詹家老宅的時機……”止了話,不想說太多,簡單的事都被她搞得這麽複雜。
趙平壤把薄荷葉遞給她,“我以前在舅舅那從不派件的。我擔心遇見你們的時候不體面。我怕你會想,趙平壤現在怎麽混成這樣了。”
姜茂擦着薄荷葉問:“那現在願意出來派件,是覺得自己體面了?”
“不是,就是忽然想開了,”趙平壤坦誠地說:“偶爾忙起來人不夠,我不派就沒人派。”
“你沒有不體面,你穿得幹淨得體,就是汗多了點。”姜茂倚着河沿護欄看他。
“我對詹家那次耿耿于懷,覺得傻透了。”趙平壤說。
姜茂明白他在說什麽,确實傻不愣登的。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姜茂問:“高考怎麽會發揮失常?”
“太緊張了。”
姜茂說:“是你抗壓能力太差。”
趙平壤笑了笑,也沒接話。好一會兒,才說了句:“騙子。”
“什麽?”姜茂看他。
“你這名字挺大衆,我光大學就認識仨。”趙平壤學着她的語氣。
“這句話是鋪墊。”姜茂說。
“鋪墊什麽?”
姜茂面不改色地說:“如果哪天你撞見我從家屬樓下來,我就會恍然大悟地說:啊——原來你就是我家樓下的趙平壤,抱歉啊,我給弄混了,一時沒認出來。”
……
趙平壤簡直無語了。
倆人都吹着風,沒再搭話。
過了會兒,趙平壤看她:“怎麽忽然要跟我撇清關系了?”
姜茂撩了下被風吹亂的頭發,沒做聲。
“我心裏都明白,”趙平壤認真地說:“你應該要多跟我接觸,婚前分手比婚後離……”
啪——
姜茂拍了下胳膊,“蚊子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