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透
與江鈴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坐着，陶桃總覺得有些尴尬，好在江泠光顧着點菜也沒看陶桃，這才讓陶桃能喘口氣。
在江泠面前陶桃不敢把自己的目的表現得太過明顯，他甚至不敢在眼裏藏有打量和探尋，陶桃明白，像江泠這樣的人能有今天的演技，一定是早就可以參透別人的心，若是刻意逢迎，将讨好的痕跡全都印在了臉上，恐怕還沒靠近他就會适得其反。
江泠對飲食方面向來不在意，随便點了幾個菜便摘下了帽子和口罩放在桌上，雙手撐着下巴盯着眼前的陶桃看。
陶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臉色發紅間微微別過頭去找話和他聊。
“我還以為江老師這樣的人不會來這裏吃飯呢。”
江泠并沒有因為陶桃的躲避而收回眼神，他依舊盯着陶桃看，将他此刻泛紅的臉色看在眼中，覺得很有意思，挑眉問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陶桃不過随口說說，江泠這般追問倒讓陶桃有些愣住。
他回過頭看着江泠，見他目不轉睛得看着自己，心裏莫名慌張，像是生怕被他看出什麽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江老師誤會了。”
江泠搖頭，“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的人。”
陶桃見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了，只好老老實實回答。
“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
陶桃認真的回答讓江泠忍不住笑了出聲。他微微垂着頭，單手掩面，笑得很是好看。
“在周老師那裏上了那麽多課，看了我那麽多片子，還覺得我高高在上？”
其實陶桃現在不覺得江泠高高在上了，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陶桃并沒有發現自己刻意僞裝出的真摯其實是有些傻氣的。看着對面那個盯着自己時睜大了眼裝出一副正經模樣的陶桃，江泠總是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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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下笑意，開口道，“在李想眼中，我不是高高在上的。”
“李想”是《烏龜》裏的主角，也是陶桃将要飾演的角色。
聽到江泠這麽說，陶桃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種壓力，讓他沒由來緊張起來。
見陶桃低下了頭，江泠看得透他的心思，趁着老板上菜的功夫給他抽了一雙筷子遞到他面前，“不必擔心，尙青既然讓你來演，你就一定可以。”
陶桃有些詫異他會這麽肯定自己，也沒顧上他遞筷子的動作，而是迫切得看向他，“尚導為什麽覺得我可以？您也覺得我可以嗎？”
與他方才可以僞裝的真摯不同，此刻的陶桃那雙閃光的眼裏只有真正的期待和發自內心的虔誠，從那雙眼裏江泠看到了他的真心。
對演戲的真心。
江泠将手裏的筷子輕輕架在碗碟上，收回落在陶桃身上的眼神拿起自己的筷子夾了些菜送進嘴裏嚼了嚼，這才開口。
“就像這碟菜，一定是嘗過以後才知道好不好。你也是一樣。”
“你能來到這裏，進這個劇組，不論是我還是尙青，都是因為你可以才做出的這個決定。”
“這部戲凝聚了很多人的努力，所以任何人都不能毀掉它。”
江泠說着，将筷子放了下來，擡起眼簾看向對面的陶桃。
他的眼神有些冷，那股冷中還透着一絲看透一切的銳利，讓陶桃的那些心思無處遁形。
“所以不論你因為什麽來到這裏，完成這部戲都是你的第一使命。”
不知道為何，陶桃突然覺得自己為什麽來到這裏又為什麽和江泠坐在同一張桌上，江泠心裏都是清楚明白的。
雖然這種念頭很快就消失不見，但在那一瞬間裏陶桃還是感覺到脊背發涼。
江泠向來食欲就不好，如今又要為了角色減脂增肌，這些小館子裏油膩的東西他自然是不能吃太多，只是吃了幾口便結賬要走。
見江泠放下了筷子，陶桃忙起身要付款，卻被江泠搶先一步。
江泠從錢包裏抽出兩張紙幣遞給老板後側身朝陶桃搖了搖頭。
陶桃的臉色為難，很是不好意思，“說好了是我請您的。”
江泠收好找零将錢夾塞回口袋裏，“你今日不過是陪我來罷了。”
“這頓飯且先欠着，總有機會還。”
江泠話音剛落，門口就出現了一輛車，從車上下了一個短發女人，直直得朝江泠走了過來，見到陶桃時還一臉詫異。
金閃閃瞪圓了眼盯着陶桃看，伸出手指了指陶桃，又不敢置信得看向一旁的江泠，“他……他就是陶桃？”
江泠颔首，有些抱歉得朝陶桃笑了下。
“這位是我的助理，失禮了。”
陶桃連連搖頭，朝金閃閃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陶桃。我們見過。”
金閃閃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她尴尬得笑了下，握住陶桃的手。
“你好你好，我是江老師的助理，我叫金閃閃。”
“真是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面，真是太有緣了。”
還未等陶桃回答，江泠便接過來開了口。
“的确很有緣。”
江泠說話的時候雙眼微微眯着，眉頭若有似無得蹙在一起，看着陶桃的時候讓他覺得渾身發冷，不敢迎上江泠的目光，生怕在剎那間就被他看透。
陶桃垂下頭幹笑了兩下，“嗯”了一聲，“是挺有緣的。”
江泠還要去工地熟悉人物生活環境沒有久留，臨走時也沒說要捎上陶桃一起。
陶桃站在飯店門口目送他的車漸漸駛遠，終于舒了口氣。方才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卻已經讓陶桃覺得疲于應對了，對于之後的任務，陶桃心裏越來越沒有底。
第二天一早陶桃就被劇組的人帶去了一個老足療技師陳師傅那裏，跟着陳師傅從最基礎的東西學起。
陶桃雖然瘦，但手上并不無力，學起來還算順利，只是連着用手腕和大拇指發力，時間一長陶桃便覺得整個手都酸疼起來，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後吃飯的時候連筷子都難拿起來。
見陶桃的手使不上勁，趙維趕緊給他換了個叉子，看着陶桃攥着手裏的叉子去戳碗碟裏的沙拉，趙維有些于心不忍。
“哥，要不……要不我跟劇組那邊說說，你的手都這樣了，明天恐怕不能再去上課了。”
陶桃咬牙搖頭，笑了下，“沒事，晚上用熱水泡泡，明天就好了。”
趙維還想再說些什麽，可見陶桃正在跟一盤沙拉較勁，他便不好再說。
劇組的拍攝進度有點趕，陶桃白天要去上按摩課，晚上回酒店還要背劇本，忙了一整天下來他都忘了宋蟬喧交代的任務，光顧着劇組的事了。晚上十點多聽到隔壁房間的開門聲，陶桃才想起來江泠這號人。
酒店的隔音不好，雖然江泠和尙青已經刻意放低音量，可陶桃還是能清楚得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陶桃覺得自己這樣偷聽他們的談話有點不道德，便打算戴上耳機。不過他剛剛塞上一只耳機，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停在了自己的門口，接着便是手指扣在房門上的聲響，清脆好聽。
陶桃心裏一緊，不太敢開門。
門口站着的人并沒有說話但陶桃猜得出是誰。
他深深吸了口氣，摘下耳機，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和頭發，這才走出去開門。
破舊的房門拉開時還伴随着吱吱作響的聲音，屋裏的燈也帶着些老舊的昏暗，四處都彌漫着一股難以忽視的黴味，整個酒店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這一刻打開的房門前出現的江泠卻是整間酒店唯一的亮點，讓這間引人蹙眉的酒店在瞬間就成了富麗堂皇的宮殿。
因為王子總是出現在宮殿中。
那扇門一拉開，陶桃就看到了江泠端正得站着，神色間仍舊帶着些冷淡，不過卻不讓陶桃覺得涼。
陶桃朝他笑了下，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江老師，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江泠将手裏的一支藥膏遞給陶桃，朝他有些抑制不住微微顫抖的手揚了揚下巴。
“這支藥膏緩解疼痛很有效果。”
陶桃有些錯愕得仰頭看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江泠将手裏那只用過的藥膏塞進陶桃手裏，不經意間觸碰到了他的手指。
有些涼。
“尙青說了你今天去上按摩課。你的手若還不采取措施，明天恐怕連劇本都翻不動了。”
江泠說話的時候很認真，微蹙的眉頭間透着些不容拒絕，有那麽點霸道的意思。
陶桃有些不好意思得将藥膏攥住，朝江泠點了點頭。
“謝謝江老師。”
陶桃的臉微微發紅，耳廓也紅了起來，看得江泠突然喉間一癢，有些不自在。
他別過頭輕輕咳了聲，又從褲子口袋裏拿出兩只護腕遞給了陶桃，“戴着這個應該會好些。”
江泠遞過來的那兩只護腕是白色的，上面還印着某個知名運動品牌的logo，不過卻與原版logo大相庭徑，只保留了一個大致的輪廓而已，整個護腕看上去并不緊繃甚至有些松散，而那粗略的織法和劣質的白色都透露着這雙護腕的廉價與随意。
陶桃雖然從小生長在單親家庭中，十歲母親離世後又被帶到了宋家，但他這麽多年來的吃穿用度樣樣都是好東西，至少是今天之前，陶桃并沒有見過這樣廉價的護腕。
可正是這樣廉價的、不值一提甚至永遠不會入得了陶桃眼的小小護腕卻在這一刻撞擊了陶桃的心，讓他恍然間有些眼眶酸澀，有些無所适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