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善終

江泠的公開讓整個娛樂圈都為之震顫,畢竟江泠身居高位多年,一直受人敬仰和尊重,關于他的私生活也是從未有過什麽聲音,這次這樣直白地承認,可謂是将前程放在了砧板上任人宰割,實在是勇氣可嘉。

與此同時,江泠的戀人到底是個什麽來頭,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向來冷淡疏離的影帝江泠親自發微博承認,着實叫人好奇。

江泠前腳發了微博,後腳尙青就讓人把劇組的演職人員名單還有劇照發布了出來,于是陶桃的名字才開始出現在大衆的視野裏。陶桃的名字和身份隐匿了太久,就是前幾天江泠出櫃的消息沸沸揚揚,陶桃的名字也沒有出現過,更沒有人曝光過他在劇組的照片。一來是宋蟬喧在其中控制着,二來就是江泠的暗中保護,所以如今陶桃的身份公開,多重信息擠滿了網絡,網友們像是過年了一樣熱熱鬧鬧地讨論起來。

幾乎只是瞬間,網絡上便掀起了一股熱議狂潮,人們開始把所有信息連在一起,也開始懂得江泠之前的那次采訪與那條桃子微博到底是何用意。

江泠和陶桃的名字挂在熱搜首位沒多久,《烏龜》劇組也跟着上了熱搜。

《烏龜》畢竟是同性題材劇本,之前就受到多重非議,如今又牽扯進了陶桃和江泠的戀情,就更加引起注目,現如今已經有許多人覺得江泠和陶桃這是因戲生情。

狂熱的議論為劇組帶來了熱度,讓原本低調的劇組徹底暴露在了世人的光線之下,就是尙青也有些不大習慣。

宣發組這才兩個小時就已經給尙青打了五六通電話,回回都是說一件事,叫尙青心裏煩躁,後來幹脆不接了。宣發組把電話打到了制片人那裏之後,制片只是叫他們不必采取行動,靜觀其變。

挂斷電話後,制片走到正在看回放的尙青身邊,坐了下來,試探着道,“尚導,現在這局勢,您覺得是好好利用,添柴加火,還是盡力控制?”

尙青煩悶地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面色疲憊。

“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眼下做什麽都不合适,事已至此,只能安靜待着,等過一陣子風頭過去,可能會好一點。”

制片人抿了抿唇,有些為難,“可是……這件事鬧得這麽大,江老師又這樣直截了當地承認了,我們的戲可能會引起一些群體的反對,就是過審和上映的問題……也可能有點困難。”

制片的話尙青句句都懂,最壞的情況他也全都想過,只是他不想,也不能阻止江泠的行動。

他這樣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阻止相愛的人昭告天下。更何況相愛本身就沒有錯。

尙青長舒了口氣,從椅背上直起身子,轉身看向一旁的制片,“我做這部戲不是為了名利,只是想做出這部戲而已。”

“這個想法一開始我就說過了。”

制片人的臉色有些僵,見尙青不高興了,他忙不敢再說,“您放心,我們的工作就是讓這部戲做出來,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的。”

“那我不打擾您了,我去看看b組那邊什麽情況。”

制片人說完就走,留尙青盯着監視器的畫面若有所思。

江泠的公開其實讓尙青很是佩服,現在的社會裏有幾個人能有江泠的擔當和勇氣?所以哪怕會影響《烏龜》,尙青還是想盡力支持。

如果李想和陳淮沒有善果,尙青覺得至少江泠和陶桃可以善終。

陶桃和江泠的事讓療養院的小護士們有了新的談資,那些議論紛紛自然也就進了宋卿的耳朵。

宋卿立刻給宋蟬喧打了電話,但宋蟬喧一直沒有接。宋卿又把電話打到了鄭經理那裏,可鄭經理也不敢讓宋蟬喧接,他甚至不敢告訴宋卿,宋蟬喧到現在都沒有去公司。

鄭經理擔心宋卿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只好先穩住她,好說歹說才讓她挂了電話。

看着手機上和宋卿的通話記錄,鄭經理長嘆了口氣,又鼓起勇氣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低聲道,“先生,宋總來電話了,說給您打了幾次都沒有接。宋總是問小少爺的事,我雖然搪塞了過去,但恐怕也瞞不了多久,您看……”

鄭經理的話音落下好久,空氣裏依然靜得可怕。

看着那緊閉的房門,鄭經理暗暗嘆氣,實在是不懂明明可以看得見的那條路怎麽就走成了這樣。

鄭經理正暗自傷神,房門就被人從裏面打了開來。

鄭經理忙伸出腳擋在門口,又擡頭去看宋蟬喧,只是一眼便讓他呆在了原地。

看着面前那個眼底泛着濃濃的烏青,雙目無神,眉頭緊鎖,下巴處生着稀疏的胡茬,灰暗可怕的宋蟬喧,鄭經理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

宋蟬喧的眼神望向外頭,卻又好像沒有焦點,片刻之後他才喃喃開口。

“丢掉吧。”

鄭經理忙回過神來,下意識攙扶着他,“您……您說什麽?”

宋蟬喧有些頭暈,他閉了閉眼,張合着幹裂的嘴唇,“沒用了的東西,就丢掉吧。”

“從森達找人攬下招标的事,然後放棄森達。”

鄭經理一驚,不可置信地看過去,“先生!森達……森達是您的心血啊!您還沒有讓森達成長起來,怎麽能……”

宋蟬喧疲倦地從他臂彎裏抽出手來,轉身走回房間。

鄭經理站在他身後,能聽到他無力的聲音。

竟那樣疲憊。

“是我賭輸了,我願賭服輸。”

“放棄吧,已經不再有用了。”

看着宋蟬喧坐在椅子上面朝窗外,鄭經理眼眶發紅,有些想哭。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竟這樣南轅北轍。

良久之後,鄭經理才擦掉眼角的淚,替宋蟬喧關上了門。

直到這一刻鄭經理才明白過去的宋蟬喧和今天的宋蟬喧哪裏不同。

不是外表儀态,而是那雙眼。從前的宋蟬喧雖然是傀儡,卻還保留着自己的一絲欲望,可今天的宋蟬喧什麽也不剩了。

鄭經理走後,宋蟬喧拿出手機看了很久。

頁面一直停在與陶桃的對話框裏,只是他發出的那條信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我買了機票,要不要一起去滑雪。”

宋蟬喧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覺得天都黑了,可那個人一直沒有回答。

待落日餘晖時,宋蟬喧才肯承認,那個一直在自己身後的小桃子被人撿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晚霞透過窗戶落在宋蟬喧起伏的肩頭,也照亮了他從指縫遺落的淚珠。

他從此将孤身一人。

宋卿打了幾通電話給陶桃時,陶桃正和江泠窩在廚房裏做晚餐。

不過做晚餐的人是江泠,陶桃只負責搗亂。

江泠是會做飯的,不過只會做些簡單基礎的菜式,但是應付陶桃還算沒問題。

陶桃雖然喜歡吃好吃的,但他并不挑食,有什麽吃什麽,更何況是江泠做的,就是不好吃他也得舔幹淨盤子。

陶桃原本想給江泠打下手,可一看見江泠眉頭微緊一本正經的模樣,身上還挂着個圍裙,陶桃就忍不住想逗他,總是搗搗戳戳,這裏挑釁一下,那裏折騰一下,沒少讓江泠頭疼。

江泠雖然喜歡他在身邊,不過眼看天都黑了,要是再不做完飯,待會吃得遲,他又得叫喚肚子疼,這才把陶桃給推了出去,厲聲厲色不許他再進廚房。

陶桃嘟囔了兩聲,只好乖乖去沙發上看電視,整個人都趴在沙發靠背,一個勁盯着江泠看,幸福得簡直不知道該怎麽消化才好。

手機響起時陶桃才回過神來。來電顯示上“宋卿”這兩個字讓陶桃有了片刻的抵觸,但是幸福還是占據了上風。

陶桃看了眼廚房裏忙碌的江泠,輕輕笑了下,拿起手機接起電話。

“您好。”

陶桃的聲音禮貌疏離,宋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只是聽着他的這聲“您好”,宋卿就知道他會給自己什麽樣的答案了。

宋卿張了張嘴,突然不知該說什麽。

“你……你……”

“我知道您打給我是想問什麽。”陶桃的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冷靜,“網上的消息是真的,我和江泠公開了。”

“至于恒盛與森達競标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想您應該比我知道的更多。”

宋卿緊緊抓住膝上的薄毯,沒有說話。

陶桃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耗費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只是有一件事他還是在意。

陶桃微微吸了口氣,表情凝重起來。

“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那張照片……是那天我去找您,您假裝和宋蟬喧通話,趁我不在房間時翻找出來發給他的嗎。”

這個問題纏繞了陶桃數日,從看到那張照片起陶桃就猜到是宋卿,可他始終不願意相信和承認,就好像還想保留最後一點情面。

宋卿還是沒有說話,可是陶桃依舊都明白了。

陶桃覺得有些好笑,過往一切皆像一場笑話,只是在這場笑話裏,可笑的人只有自己。

陶桃閉了閉眼,笑了出聲。

“我明白了。”

“這些年在宋家,在您身邊,雖然并不快樂,但我一直感激。”

“只是從今以後,我們都不要再見了。我欠宋家的,欠您的,還清也好,沒有也罷,都到此為止吧。”

宋卿緊咬下唇,顫抖着手,終于叫了他一聲。

“陶桃……”

陶桃閉眼,感到很累。

“就到這裏吧,為我們彼此保留最後一點體面,往後想起……”陶桃說着,頓了下,“往後也不必想起了。”

“祝您健康長壽,萬事如意。”

陶桃說完便挂斷了電話,像是要阻擋住電話那頭即将越過來的洪水猛獸。

哪怕答案早就了然于胸,可真相卻還是讓陶桃覺得難過。

手指上那枚在燈光下發着光的戒指讓陶桃得以喘息,他輕輕轉動着戒指,起身走到廚房,打開門,從身後抱住了江泠。

江泠被他抱得一驚,下意識将手裏切菜的刀放下,推遠了點,這才要轉身過來教訓陶桃。

“別動。”

陶桃出聲,整張臉埋在他脊背處。

“讓我充會兒電。”

江泠沒有再動,他輕輕握住陶桃的手,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問。

雖然猜得到其中緣由,但于江泠來說“為什麽”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讓陶桃快樂而已。

片刻後陶桃才舒緩下來,他松開江泠,低下了頭。

陶桃才松手,江泠便轉身抱住了他,輕輕拍打着他的脊背。

“你充完電,到我了。”

陶桃被他的話逗笑,仰頭看他,“你要充什麽電,你不是好好的嗎。”

江泠垂首,陶桃這才發現他的眼眶竟然紅了。

“因為你很難過,所以我更難過。”

江泠抿唇,俯身吻了吻陶桃的嘴唇,點到即止。

“陶桃,你舍得我難過嗎。”

陶桃方才恢複如常的眼又紅了起來,他眼中含淚,搖了搖頭。

“舍不得。”

“江泠,我真的好喜歡你。”

陶桃重新抱住江泠,像是拼盡全力要将他揉進身體裏。

江泠輕拍着他的腰背,像安慰一個孩子。

他微微仰頭,忍住就要溢出的眼淚,聲音格外溫柔。

“我知道。我都知道。”

兩人靜靜相擁,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此刻抱着江泠,感受他的溫度與力量,陶桃才懂得上帝的公平。

他失去的,又以另一種方式回來。

陶桃知道,自己有家,從此就不是孤身一人。

月色正好,夜晚也美麗,是不顧一切相愛的好時候。

興許是因為心情不好,陶桃沒怎麽吃東西便上樓睡覺了。江泠陪他睡了會兒,看着他睡着這才輕輕起身,給方圓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沒過多久方圓的電話就打來了,江泠看了眼陶桃,輕輕走到陽臺接起。

方圓有些意外江泠在信息裏說的話,便沒有客套,直接進入主題,“你确定要這麽做?”

江泠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方圓有些躊躇,“可是這樣一來,如果不能達到目的,反倒會影響江家。”

“不會。”江泠肯定地道,“一顆棄子而已,你覺得有誰會願意保他。”

方圓想了想,沒再糾結,“好,那我明天之內會辦好,到時候通知你。”

“只是……”方圓說着,頓了下,“只是這件事要不要告訴陶桃一聲?畢竟……”

江泠回身看了眼床上安詳沉睡的人,搖了搖頭。

“不必。他現在只屬于我。”

電話挂斷後,江泠便回到了床邊,輕手輕腳鑽到陶桃身邊。還不等他伸出手去抱陶桃,陶桃已經先鑽進了他懷裏,動作熟練到像是身體肌肉已經記住了這樣的習慣。

江泠笑了,滿足地将陶桃抱住,享受這一刻可以延續到永恒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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