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原諒
江泠處理完了事便給陶桃打了電話，知道他們還在家裏，江泠又趕了回去。
江泠回去時，陶桃和亓予正在打游戲。
陶桃不太會玩手游，不過亓予愛玩，他偶爾會被亓予拉着玩上幾局。陶桃的技術不行，這會兒好像是連累了亓予，被亓予一通臭罵，陶桃也悻悻地不敢出聲，認認真真地盯着屏幕，兩只手動來動去。
江泠站在院子裏隔着落地窗看陶桃，眼眶發熱，有些想哭。
自己這麽珍視的人竟然曾被那些垃圾視如棋子，自己那麽難那麽久才等到的他的注視，那些愚昧無知的蠢貨竟然毫不在意，只要想起他在宋家受過的傷，想起他年幼時的無依無靠，江泠的心就會抽痛起來。
江泠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陶桃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是一局游戲結束了。
見江泠在外面站着，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陶桃立馬丢下手機跑了出去，不管不顧亓予在他後面的喊叫。
在秋日的暖陽下，陶桃将江泠抱了個滿懷。
“今天怎麽這麽早！”
陶桃的懷抱柔軟而有力，江泠長舒口氣，也抱住他。
“想我了嗎。”
“我才沒工夫想你呢，我正打游戲呢！”
“完了！我剛開局！”
陶桃說着就要跑走，卻又被江泠緊緊抱住。
“陶桃，我怎麽會這麽喜歡你。”
江泠突如其來的告白讓陶桃有些意外，不過近來他已經習慣了江泠時不時的甜言蜜語，便笑着推開他，踮起腳去拍他的頭。
“好好好，喜歡喜歡，我也喜歡你，你快進來吧，我得把這一局打完，不然亓予要打死我！”
陶桃說着便跑開了，江泠卻站在原地注視着他的背影，久久無法移開眼。
中午的時候江泠開車帶着陶桃和亓予去了醉巷吃飯，亓予這才知道江泠就是醉巷的老板，嚷嚷着陶桃撿到寶了。
亓予是個能說會道的主兒，一頓飯上一直叽叽喳喳個不停，飯吃完了還在叭叭叭說個不停，陶桃被他帶得也話多起來，江泠很喜歡這樣的陶桃。
下午，亓予又叫了自己的愛人想介紹給陶桃認識，江泠便在夜色安排了包間招待他們。
江泠中途接了舅舅的電話知道舅舅在夜色，便去打了招呼。他走後沒一會兒陶桃也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宋蟬喧打來的。
陶桃想挂斷，卻被宋蟬喧叫住。
“我知道你在夜色，我在後門，出來見一面吧。”
陶桃不願理睬，“沒有這個必要。”
他的拒絕幹脆果斷，就連一秒的遲疑也沒有，宋蟬喧心痛了下，笑了出聲。
“現在一面也不想見了嗎。”
“我今天必須見到你，還是說你更願意我進去大鬧一場？”
陶桃回頭看了眼亓予，緊了緊眉頭，“我馬上出來。”
陶桃和亓予說了聲自己去洗手間後便出了包廂，走到了後門。
宋蟬喧正靠在門邊抽煙，這樣的天氣竟然只穿了一件襯衫，領口敞開着，頭發也亂糟糟的，比起上次見面還要狼狽。
陶桃下意識站得遠了些，叫了他一聲。
“說吧。”
看着他離自己好幾步遠，宋蟬喧笑了。
“你是怕我，還是不願意靠近我。”
陶桃不想浪費時間，擡腳要走，宋蟬喧趕緊上前要拉住他，卻又不敢伸手。
“等等！”
陶桃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宋蟬喧站在他身後的一級臺階上，看着他的背影。
“我……從宋氏離開了，下周我會把森達總部遷到瑞士，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母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她生病了，一直不見好，我早早就想讓她去國外治療，但是她總放心不下宋氏。“
”現在......也沒什麽放不下的了，瑞士那邊有個醫生很不錯，我打算帶她去療養……你若是願意......就去來送送她，看看她。她很想你。”
陶桃身子一僵，說不出話來。
陶桃的眼前突然像是出現了十歲時第一次見到的宋卿。那天的她像美麗的天使一樣，出現在因為自己這個累贅而争吵的親戚之間。
她說要帶自己走，她蹲下來擁抱自己，那是從母親離開後陶桃收到的第一個擁抱。
陶桃眼眶發酸，有些哽咽。
“你高中的時候從亓予那裏拿過來一本旅游雜志，你說很喜歡瑞士，還說很喜歡那裏的草坪，我打算在城外買棟房子讓母親住在那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想來，随時可以。”
陶桃閉上眼，牙關緊閉。
“不必了。”
“說完了嗎。”
宋蟬喧咬唇，雙拳緊攥。
“陶桃，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走。”
“我們去瑞士滑雪，去日本吃日料，我會買下一座燈光漂亮的美術館送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過去我做錯了很多事，我真的想慢慢彌補……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陶桃的頭有些暈，他吃驚着自己此刻對宋蟬喧竟然連恨也沒有了。
陶桃笑了笑，轉身看着他。
“我根本不是喜歡瑞士，不是想去滑雪，那本旅游雜志是我從你書桌上看到的我怕你知道我動了你書桌才說是亓予的。只是碰巧我看到的那天那本書翻開在瑞士那一頁而已。”
“我也不喜歡吃日料，你還不知道吧，我有胃病，每次你讓我吃生冷的東西我都像在受死。”
“還有，我根本不是喜歡美術館的燈，只是那些燈能讓我看清你而已。”
“宋蟬喧，你從來就不了解我，從來就不是真的喜歡我，你愛的人只有你自己，你說不能沒有我？太可笑了，你只是不想輸。”
宋蟬喧微微張着的嘴唇顫抖着，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雙眼慢慢紅了起來。
“怎麽可能……你明明……明明……”
陶桃真的想和過去劃清界限，他再也不想和宋家任何人有任何聯系了。
不論是宋蟬喧還是宋卿，他都沒有力氣去應付去面對。
陶桃深深吸了口氣，臉色平靜。
“宋蟬喧，我原諒你了。”
“你也好，宋媽媽也好，我都原諒了。我現在想過自己的人生，如果你還覺得那麽一點真誠的歉意，就請別再來打擾我。”
話音未落，陶桃已經轉身往夜色裏走，宋蟬喧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卻又好像看到了那時候他笑着告訴自己很喜歡瑞士的那天。
過去的一切都讓宋蟬喧覺得好笑，直到這一刻宋蟬喧才真正明白自己失去陶桃的原因。
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有擁有他的資格，直到他厭煩自己，抛棄自己，自己才看到他的真面目。
竟那樣難以靠近。
宋蟬喧踉跄兩下，坐在了樓梯上，雙手捂着臉，淚水就從他的指縫間溢出。
那些他以為的美好回憶竟然都是海市蜃樓的騙局，風一吹就沒有了。
陶桃回去的時候江泠正出來找他，陶桃已經整理好了心情，笑着牽住江泠的手回了包廂，江泠卻時不時看他，總覺得不對勁。
一天下來，亓予已經從江泠的影迷變成了死忠粉，然後帶着一沓簽了名的照片笑嘻嘻走了。
江泠和陶桃都喝了酒，金閃閃便奉命來接他們回家。
兩人在小區門口下了車，手牽手往家走。
夜晚的風有點涼，江泠脫下了自己的西裝把陶桃罩住，又蹲下身要背他，“上來，我背你。”
陶桃趴到他的背上，微醺的他一直戳着江泠的臉。
“江老師……我有沒有……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媽媽？”
江泠雙手托住陶桃，搖頭，“沒有。”
陶桃嘟囔着嘴，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我媽媽是個特別特別強大的單親媽媽……也是宋媽媽的秘書……從記事起我就沒有爸爸，也很少見到媽媽……她總是那麽忙，那麽疲憊，所以有時候就算見了面，我也不敢讓她抱抱我也不敢讓她親親我，更不敢讓她帶我去玩……要是她親了我抱了我，我就會高興好久好久……”
“十歲以前我的家長會……都是家裏的保姆阿姨去的……十歲以後……是宋家的保姆阿姨去的。”
“十歲那年媽媽出車禍了，外婆家沒人要我，我……我就被帶到了宋家…...辦葬禮的那幾天我每天都能聽到舅舅嬸嬸的争吵，他們每一個人都覺得我是累贅，每一個人都是這樣......“
”但是......但是那天......那天宋媽媽來了，她穿着白色的連衣裙，披散着頭發，可真像天使......她蹲下來抱了我，問我願不願意和她一起生活......那天我第一次見到她，我以為......我以為我還可以有家......“
”那天下午我見到了宋蟬喧……宋媽媽帶着我們一起去吃了牛排……那時候我以為......我以為宋蟬喧那麽漂亮的人，一定是個好人。”
“後來宋媽媽經常打他，但他從來不當着媽媽的面哭，可我知道他很疼。他原來對我很好的，就算宋媽媽不讓我和亓予交朋友，他還是會告訴我跟随自己的心。”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變成了另一個人……我離他太遠了，離宋媽媽也太遠了，我從來都是一個人……”
“其實我一直知道他們在利用我......可是......可是我沒辦法離開他們......如果連他們都不要我，那我就......就太可憐了......“
“江泠……所以……所以遇到你，我真的……特別幸福……”
那些陶桃從未親口說出的過往江泠其實都知道，但聽到他說出來，江泠的心又疼痛起來。
那疼痛就像是失去雙臂一般，雖然疼到骨子裏卻又沒辦法再長出原來的手臂。
江泠緊了緊手，心髒疼得厲害。
“陶桃……我也很幸福。”
陶桃趴在江泠耳邊“咯咯”地笑，“今晚……宋蟬喧來找我了，我……我才發現我已經不恨他，也不恨宋媽媽了。”
“和你在一起真的太幸福了……我已經……已經快要忘記過去了……”
江泠抿唇，點頭。
“那我繼續努力，讓你更加幸福，然後再也想不起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