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澄整個人都是木得。
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經常會出于這個狀态,但最經常的還要數今天。
陳珠玑可能挖了作者的祖墳吧。
來到近前,少年也發現了陳澄眼神的不對勁兒。以他以往的經驗,當主人面無表情眼神冷酷的看着人的時候,就說明他情緒非常負面。
他識趣的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在距離陳澄五尺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寂靜無聲的蔓延,少年身後的幾個人不安的垂下了頭。
陳珠玑心狠手辣,喜怒無常,殺人如麻,這是整個白霧嶺都知道的事情。
沒有人敢說話,唯恐不小心冒犯了他。
最終是薄胤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寂靜:“你的人?”
少年挑了挑眉。誰都知道陳珠玑不是好相與的,在他不高興的時候,膽敢打擾他的肯定必死無疑。
陳澄收回了視線。
他點了點頭,扭頭對薄胤道:“你等我跟你解釋。”
包括少年在內,幾個屬下紛紛露出了迷惑的表情。瞧瞧他們看到了什麽,天哪,這個家夥是什麽人,居然能讓主人如此溫柔以待?
但他們很快又想明白了,看來這個家夥,是主人的下一個目标。
陳澄站了起來,其他人這才發現他腳受傷了,少年急忙上前蹲在了他面前。
陳澄看了看少年人單薄的肩膀,幻想了一下自己在屬下面前跳着腳的醜樣子,最終還是趴了上去,道:“去楓林那邊。”
陳珠玑在去皇室之前,身份是白霧嶺的主人,‘白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組內所有人都像毒蛇一樣神出鬼沒,幾乎如白霧一樣可以無孔不入。陳珠玑十歲進入‘白霧’,十八歲那年就接手了組內的大小事務,成為了人人畏懼的存在。
當然了,他上位的手段有多不光明就不用說了。
這個身份,目前的薄胤還不知道。
少年名喚狼照,與仇深秀一樣是陳珠玑的貼身下屬,位列左右護法之一,年僅十八歲,但能被陳珠玑看中并扶持為身邊人,他的本事不可小瞧。
“就這裏吧。”他讓狼照把自己放了下來。
狼照乖巧的答應了一聲,輕輕把他放下之後,便微微挺直了脊背。
陳澄道:“你尋我何事?”
“主人前段時間給我布置任務,說要放出皇太子受傷的消息,把薄羲引出皇宮,這件事我已經辦妥了,如今薄羲已經到了武河一帶。您之前說事後還有任務要交代給我,所以我就來找您了。”
這的确是原着走向。
陳珠玑把薄羲支走,之後利用美色勾引了大乾皇帝,再然後,他做出被四皇子強迫的表象,用狼照之手假借二皇子之名去刺殺四皇子,自然,沒有成功。
但之前陳珠玑就已經開始四處勾搭,薄澤和薄琰皆對他有說不得的心思,這兩兄弟因為母親之間的争鬥本來就不太合得來,又因為一個脾氣火爆一個驕傲冷酷,陳珠玑從中間這麽一攪和,薄琰受傷,一怒之下便找上了薄澤要讨回公道。
陳珠玑又在此時殺了薄琰的母親,所有矛頭全部指向二皇子生母淑妃。
于是薄琰盛怒之下,直接沖到了淑妃宮殿,砍掉了淑妃的四肢,捅瞎了她的眼睛,折磨殆盡之後,從背後捅穿了她的心髒。
薄澤接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只見到自己的兄弟面無表情的從母親身體裏拔出長刀。
鮮血噴濺在薄琰臉上,薄澤目眦欲裂,兩個人當場便交了手。
兩蚌相争,漁翁得利,陳珠玑圍觀這倆人鬥到筋疲力竭,兩掌便拍碎了他們的腦袋。
兩個兒子亂鬥而死,皇太子失蹤,薄羲不在,大乾皇帝心神大亂,命陳珠玑徹查此事。然後陳珠玑告訴他,兩個皇子是被人利用,現場有第三人取了他們的性命。
這個人是五皇子,薄鏡。
所有人都知道薄鏡練功出了心魔,分裂出兩個人格,原本的他單純無害,但心魔附身之時,卻是黑化之體。
大乾皇帝氣的口吐鮮血,把他叫來喝令,薄鏡再三解釋,又求救于陳珠玑,陳珠玑打着幫助薄鏡的名號,引出他的心魔,然後僞裝成連滾帶爬的樣子,一路把薄鏡帶到了大乾皇帝面前。
讓薄鏡在許多宮人的面前,殺了他的親生父親。
清醒之後的薄鏡在陳珠玑誅心的‘安慰’下,無法接受自己殺父弑兄的事實,在乾坤殿前拍碎了自己的天靈蓋。
至于其他宗族?要麽是被陳珠玑暴權壓制,要麽是有人質在他手裏,要麽就是得了好處,總之,無一成事。
至此,陳珠玑徹底上·位成功。
所以狼照在他篡權奪位的路上,可以說是起到了必不可少的作用。
陳澄想清楚了這一切,也不好責怪他貿然過來找自己。
不過他如今不能回去,要讓狼照幫忙辦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跟原着一樣了。他眼珠轉了轉,忽然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單腳站着太累,他跳了一下,狼照急忙過來扶他,陳澄被他扶到了一旁的石頭上坐下,狼照偷偷看了一眼他微微泛紅的臉頰,在他眼神瞥過來之前,又趕緊退了開。
“主人……腳怎麽了?”
“不小心崴到了。”陳澄一句帶過這個話題,道:“看到跟我一起的那個人了麽?”
“是。”
“皇太子薄胤。”
“他沒死?!”狼照立刻意識到了什麽,肅目道:“主人請吩咐。”
“他不光沒死,還覺醒了上古血脈。”陳澄沉沉道:“如今他準備回宮向所有人揭穿我,你要配合我,守住我的身份,必要的時候聽我號令……”
他做了個動作。
和狼照溝通完畢,陳澄重新讓他背起自己。狼照慢吞吞的往前走着,道:“主人,為何不現在把他殺了?”
“我要借他之手尋一樣東西。”陳澄淡淡道:“該殺的時候,我會親自下手。”
回到薄胤身邊,陳澄重新被放在了石頭上,狼照看了一眼薄胤,然後向陳澄行禮:“屬下告退。”
“去吧。”
等狼照帶人離開,陳澄立刻來看薄胤。薄胤安靜的坐在那裏,保持着他方才離開時的姿勢,帽子的輕紗被風吹動,有種谪仙似的氣質。
陳澄:“咳。”
薄胤轉過臉,陳澄不确定他的表情,索性直接掀開了那層紗——
行吧。
他早該想到薄胤不會有什麽表情。
“那個……”陳澄道:“我的人走了。”
薄胤語氣平靜:“你方才說,要解釋什麽?”
“我……”陳澄剛才真的是被吓到了,都在琢磨怎麽坦白了。但狼照背着他走了幾步,他忽然腦子又清明了起來:“其實,我爹給我留了一個不大的小莊子,手下也有幾個人,本來我也想着守着這份家業再創輝煌,沒想到就給診出了怪病……發現自己命不久矣,我就把莊子給了我侄子,就是,之前跟你說過的,跟你很像的那個朋友的孩子,自己來這兒想做個了結,沒想到,這孩子居然又派人追過來了。”
薄胤耐心極佳的聽着,見他好像說完了,才道:“生意人的莊子上竟還設有護法一職?”
“那個是說着玩的,年輕人花樣多,其實就是普通護衛。”
“你生了病,為何不治?”
“因為治不好。”陳澄道:“我不想留在莊子裏,我不喜歡他們用同情或者可憐的眼光看着我……所以我跟你在一起就感覺特別自在,比起被別人照顧,我更喜歡照顧別人。”
薄胤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
“你朋友孩子多大了?”
“十五,差不多能獨當一面了。”陳澄機靈的發現了他要問什麽,道:“我朋友跟我算是忘年交了,不過我說你像他可不是跟他一樣老的意思……就是給我的感覺,氣質你知道吧?氣質很像。”
薄胤抿唇:“你說你幼時被主人虐待,是騙我的?”
陳澄權衡了一下,點頭道:“是。”
薄胤沒有說話。
陳澄心裏打起鼓來,驀然一把抱住了薄胤的手臂,親昵地貼上去,道:“我知道你生我氣,覺得我騙了你……可我這不是因為想讓你可憐可憐我,好跟我多親近親近麽?”
他身子溫熱,是薄胤抱慣了的,下巴放在肩膀上說話時,綿密的呼吸很輕的搔過了耳畔。
可憐可憐我……跟我多親近親近……
薄胤忽然抽了一下手臂。
陳澄哪兒能讓他跑了,立刻死抱着不丢:“哥,好哥哥,你就原諒我吧,我這樣做也是出于喜歡你呀。”
“……”
薄胤停下動作,微微偏頭,慢慢道:“喜歡我?”
“對啊,我喜歡你。”陳澄說罷,趕緊又表示:“不過不是那種喜歡,是那種喜歡,就,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那種喜歡,欣賞。”
薄胤任由他摟着手臂,半晌才道:“嗯。”
他起身重新蹲在陳澄面前,道:“我們下山吧。”
“現在就下山呀?”
“怎麽?”
“好好好。”陳澄趕緊趴在他身上,仔細思考了一下自己話裏的邏輯關系,應該也沒有特別大的漏洞,但他還是不确定薄胤有沒有真的相信。
這家夥雖然是情感缺失,但腦子又不傻。
不過……他能理解男人跟男人之間的感情麽?
一個瞎子背着一個瘸子,瘸子趴在他身上指着路,瞎子慢吞吞的下了山。
一路無話,到了山下,陳澄趕緊給他擦着額頭不存在的汗,誇道:“哥你真穩,我還以為咱們得從中間滾下來呢。”
“嗯。”薄胤還是冷冷淡淡,讓人摸不清楚态度。陳澄總覺得心裏不踏實,他伸手摸了摸薄胤的臉頰,體貼道:“哥,你這都走一路了,怎麽身子還是這麽冰啊?找個客棧我給你暖暖吧。”
薄胤頓了頓,低聲道:“先回乾城。”
陳澄磨了磨牙,怎麽就不能把這事兒給放一放呢?現在他就是陳珠玑,只要他不回去搞事情,皇室絕對安然無恙。
他忽然看到前方有個熟悉的人,狼照朝茶館指了指。
忙來推薄胤:“咱們去酒館歇歇吧,正好也打聽一下車行的位置,你不是要雇馬車麽?”
酒館賓客不少,都在興高采烈的聽人說書,他們進去的時候說書人正好說完最後一段,案子一拍,滿堂喝彩。
陳澄給薄胤指了空位,兩人便在大堂坐了下來。
熱鬧的茶館忽然短暫的安靜了一瞬,不少人偷偷打量陳澄。長得太好真的是一種過錯,陳澄眼神冷冽的朝四周橫了一圈兒,然後給薄胤倒了茶水,道:“我喊小二過來問問。”
薄胤也察覺到了略顯密集的視線和隐隐地議論,道:“他們看你做什麽?”
“可能……我長得比較吓人吧?”
小二正好送來酒水,聽罷撲哧一笑:“這位公子長得的确吓人,俊的吓人。”
陳澄尴尬地笑了笑。耳邊忽然聽到身邊傳來動靜,他急忙拉住薄胤:“你聽到沒?是不是在說你兄弟?”
他意識到這應該就是狼照讓他們進酒館的目的,有人正好在他們桌子旁邊,正好在說薄羲的事,說薄羲親自出宮尋找皇太子,身邊還跟了個漂亮至極的男美人,一路往東去了。
薄胤輕輕點頭,陳澄忙又道:“那個人不會就是陳珠玑吧?他難道想挨個殘殺……”
他沒有說下去,薄胤周身的氣質明顯的更冷了。
片刻,他起身,道:“走。”
陳澄急忙付了錢,又一次趴在他背上,道:“現在怎麽辦,還要回乾城麽?”
“寫信送回去,然後去找薄羲。”薄胤說罷,道:“你腿腳不便,不若便留在這裏,我寫信給二弟,讓他接你入宮尋太醫問診。”
薄胤到底有多想把他扔了啊?
陳澄果斷地抱緊他的脖子,雙腿纏在他腰上,鼓起臉頰道:“不要!我一定要跟着哥哥!”
“……松一下。”薄胤有些喘不過氣,陳澄急忙松開,嘴巴在薄胤耳廓呵着氣“哥,你讓我跟着你吧,你眼睛不便,你是需要我的,好哥哥……嗯?好不好?”
薄胤耳朵莫名有些發癢,他颦眉,下意識歪頭蹭了蹭,道:“不要這樣說話。”
“怎麽啦?”陳澄在他肩膀上偏着頭,看着他的側臉道:“難道哥覺得我是個累贅麽。”
“是。”
陳澄:“……”
他氣的來揪薄胤的耳朵,但又不敢太大力,于是這‘揪’就幾乎變成了碾。他指尖熱而軟,皮膚嫩嫩的,一股酥麻從他指尖蔓延到脊椎,薄胤忽然輕輕顫了一下,語氣低沉:“阿澄!”
陳澄縮手,不滿道:“我眼睛總歸是有用的,我跟着你,你總不會走彎路。”
他又用那種聲音來說話:“哥哥,哥哥,你帶着我吧,好不好?”
薄胤前所未有的沉默了很久。
眉頭緊鎖,語氣微啞,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橙子:耶!計劃通!
太子:……哪裏開始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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