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千年之殇(下)

雙胞胎的視線模糊,因為眼淚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他們的喉頭也酸酸的,難以言說的悲傷浮上心頭,抹抹眼淚,景觀再次變化了。

金發女人在梳妝臺前打點着,一個侍女闖了進來:“夫人,小少爺受傷了。”

蘇菲亞立刻起身:“人在哪?”

侍女慌慌張張的領路,格蘭芬多家族的醫療室,她的兒子正安靜的躺在床上。

如今的戈德裏克八九歲的樣子,他看到母親後立刻露出笑容。

“好點了沒?”蘇菲亞上前仔細查看着,然後問:“出了什麽事?”

戈德裏克搖頭,倒是旁邊做治療的男巫開口:“小少爺的肋骨被踩斷了。”

“我現在已經好了。”戈德裏克瞪了男巫一眼:“你下去。”

“是,小少爺。”男巫行了個禮,走出門。

蘇菲亞臉色發白,她揉揉兒子金色的腦袋,輕聲問:“到底怎麽回事,恩?”

戈德裏克臉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卻在母親堅持的眼神下喃喃出聲:“一個小孩子弄的,我沒想到他那麽厲害。”

小孩子?應該不是巫師,因為同齡的巫師小孩,沒人能勝的了戈德裏克的,蘇菲亞也不多問了,她掖掖被角:“下次小心點,喝了魔藥沒?”

“喝了,補血和安神的,”戈德裏克頓了下,接着說:“我讓人從我房間裏拿來的,自己配的。”

“恩,你乖乖睡覺,有人來看望你,也不可以吃他們給的東西,知道嗎?”蘇菲亞囑咐着,丈夫對戈德裏克的器重已經讓另外兩個兒子眼紅了。

“我知道了,媽媽。”戈德裏克重重的點頭。

蘇菲亞扭頭對貼身侍女說:“你在這裏守着小少爺。”侍女點頭,守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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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吻了下兒子的額頭,蘇菲亞離開。

會是誰呢?打傷兒子的小孩子?蘇菲亞眉頭緊鎖,踏進卧室的那刻,她突然發現梳妝臺前對了一張便條,遲疑上前,當她看清上面的字跡後,面色一驚,轉手,蘇菲亞燒了字條,回頭從衣櫃裏拿出一件黑色長袍,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出了門。

移形幻影後走了很久,抵達某個沼澤附近。

“蘇菲亞?”

有違的女聲重現,蘇菲亞簡直不敢扭頭确認,一個名字脫口而出:“黛娜?”

黛娜走到蘇菲亞的面前:“好久不見。”

蘇菲亞心中萬分感慨,随後她一眼就看到了黛娜手上牽着的小孩子,五六歲的樣子,黑發黑眸,眉宇間和伊恩有些相似,但大部分還是像母親。

“薩爾,去那邊坐會。”黛娜指指遠處的一個樹樁。

“恩,媽媽。”薩拉查不情不願的放開母親的手,審視般看了看蘇菲亞,一步三回頭的走遠。

“蘇菲亞,你兒子沒事吧?”黛娜先開口。

“啊?”蘇菲亞一愣,頓時看向薩拉查的方向。

“抱歉,薩爾他不是故意的。”黛娜慶幸自己及時趕到,否則戈德裏克就沒氣了:“他以為……”

“他沒事。”蘇菲亞打斷黑發女人的話:“黛娜,為什麽要回來?”

“我三年前就回來了,和薩拉查。”黛娜苦笑着:“我想讓他看到這邊的好,另外……”

“另外?”蘇菲亞重複。

“不,沒什麽。”黛娜搖搖頭:“你兒子沒事就好,我該走了。”沖着樹樁處招招手,黑發男孩立刻跑了過來。

遠遠的,蘇菲亞聽到薩拉查在說話。

“媽媽,我讨厭她。”小小的孩子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為什麽?”

“氣味不好。”薩拉查說不清楚,籠統歸結為對方氣息和自己不對盤,就像那天遇見的孩子一樣。

“看人不能看外表,她是個好人。”黛娜溫柔的握着兒子的手。

薩拉查似懂非懂的點頭,扭頭看了一眼,視線又迅速追随着母親。

……

還沒等雙胞胎繼續思索什麽,畫面再次變換。

這次依然是蘇菲亞的卧室,蘇菲亞正在看波特家族送過來的首飾,好像是幫了波特家什麽忙吧,所以族長親自過來送謝禮。

突然,發出陣陣爆炸聲,聲響很近,仿佛就在格蘭芬多的領地。

蘇菲亞迅速擡頭,她聽見不少人出去的聲音,作為不能參加戰鬥的女人,她拿不準是不是該去看看。

大概半個小時後,她的侍女倉皇的沖了進來:“不好了,夫人。”

“快說!”蘇菲亞厲聲道,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族長大人死了。”侍女克制着恐慌的情緒,哆嗦着:“聽說是個女人……”

蘇菲亞剎那癱坐在椅子上,她現在知道黛娜當時沒說完的話了,原來黛娜一直都想要報仇,也許原本想把薩拉查帶大後再來的,卻出了什麽意外,而讓報仇提前了。

“夫人……”侍女長年跟在蘇菲亞身邊,有點頭腦,她提醒道:“小少爺那邊……”

蘇菲亞回過神來,她的眼神變的堅毅:“快去,帶着小少爺離開這裏。”

“夫人?”

“快點去!”蘇菲亞吼叫着,丈夫已經內定戈德裏克為繼承人,這是當着長老們公布的事情,就差面向全族了,丈夫死的太早,她那只有十歲的孩子現在還沒有能力應付他的兩個哥哥。

侍女匆忙離開。

蘇菲亞也匆忙跑出去,她沒有去找兒子的原因,是她想到了薩拉查,她的丈夫不是等閑之輩,黛娜少說也是重傷,甚至更糟,而那個孩子恐怕也被困在了這附近。

外面亂成一團,蘇菲亞很快發現移形幻影的路徑被擋住了,這也就是說,黛娜和薩拉查或許還活着,又或者說,這些族人在追擊戈德裏克?可惡,無論是哪個,都不樂觀。

非常幸運的,最先發現薩拉查的蘇菲亞,她看到黛娜滿身是血的躺在潮濕的泥土之上,眼睛閉着,面色慘白,已沒有了呼吸,而那個孩子則握着他母親的手,跪坐在那裏,一遍一遍的叫着媽媽,就連蘇菲亞走近都沒發現。

“薩拉查……”蘇菲亞喚道。

薩拉查猛的回頭,眸子全然的血色,殺氣畢露。

“我是你媽媽的朋友。”蘇菲亞盡力博得孩子的好感,她沒有多少時間:“快離開這裏,這裏很危險。”

薩拉查記起,媽媽的确說過這個女人是好人。

此時,不遠處又傳來簌簌的聲音,蘇菲亞扭頭一看,急忙過去抱緊薩拉查,同時用自己的魔力壓制住男孩身上的暗黑氣息:“不要動,會被發現的。”

薩拉查很難受,卻也大概知道這個女人在保護他。

隔了一會兒,蘇菲亞才放開孩子:“快跑,薩拉查,向西跑,離開這片領地。”

“我媽媽……”薩拉查想帶母親一起走。

“你媽媽在天上看着你,只要你記得她,她就在你心裏。”蘇菲亞看着這個其實很稚氣的孩子,勸說着:“你媽媽希望你現在趕快離開,懂嗎?”

是的,媽媽希望他離開,臨死前就是這麽說的,薩拉查木然的看看冰冷的母親,又看看這個勸說他的女人,終是扭頭跑開。

目送孩子跑遠,直至背影消失,蘇菲亞這才站起身,聽聞丈夫的死訊她都沒有多難過,可看見黛娜的屍體,她卻滿心酸楚,舉起魔杖:“烈火熊熊——”

安息吧,黛娜。

“誰在那裏?”火光吸引來一個族人:“族長夫人?”

“請夫人回城堡。”另一個男巫開口,蘇菲亞認出來,這個人是大兒子的親信,她點頭,面無表情的跟着他們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一路上,她聽到了不少情報,全族的男巫師出去了一大半,這是在追擊誰?蘇菲亞閉上眼,兄弟一場,連條活路都不願給嗎?

蘇菲亞斥退了想要監視她的族人,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卧室之內。

一刻鐘後,另一個人被扔了進來,是她的侍女!

蘇菲亞臉色頃刻全白:“你……”

侍女肩上有傷,她忙說:“小少爺跑了,本來我們都會被抓,後來撞見了一個小孩子,小少爺現在和那個孩子在一起,我殿後,結果……”

戈德裏克和薩拉查在一起?蘇菲亞突然覺得希望變大了。她扶起侍女,安頓好,估計是知道兩人通信也無法改變什麽,所以族人才會把侍女扔進來。

又是一刻鐘,房門被推開,兩人警覺的回頭,侍女護在女主人面前,就算魔杖被收繳了,她也不許誰傷害女主人。

“布萊克!”蘇菲亞瞪大眼睛,門邊監視她的人已經倒下,她攔下侍女,表示這個人她認識。

“看樣子我來晚了。”艾維斯望向外面:“黛娜太固執,我沒攔住,現在格蘭芬多的族長已死,怕是又是一場動蕩。你的小兒子呢?”艾維斯對争權奪位的利益之争很是了解。

“他和薩拉查在一起,估計還沒能逃出領地。”蘇菲亞忙回答。

“這兩孩子居然有機會湊一起。”艾維斯露出一絲苦笑:“可是,你的另外兩個兒子是下了決心下殺手啊,所有能幹的巫師都去追擊了,他們跑不掉。”

蘇菲亞緊鎖眉頭:“我們勢單力薄……”

“夫人,你有進入祭壇的鑰匙吧?”艾維斯突然冒出一句。

格蘭芬多一族的祭壇,是一族最神聖的地方,只有族長、族長夫人和長老們擁有鑰匙,它象征着一族的榮耀,只有在重大祭典時才會開啓。

“你的意思是……”蘇菲亞睜大眼睛。

“祭壇被毀,他們就一定會着急着回來,至少能回來一大半,不是嗎?”艾維斯推斷着:“而且族長的遺體也被第一時刻放在了祭壇,孰輕孰重,你的這些族人該分辨的出來。”

家族教育,祭壇是神聖之地,可是,在蘇菲亞心中,沒有什麽比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重要,她扭頭從設了各種保護咒的櫃子裏找出古老的黃金鑰匙,卻在遞出去的瞬間猶豫了,她想到了某件事:“不,你不能去,我去。”

“夫人,你的攻擊力不夠,連長老們都打不過,怎麽破壞。”艾維斯一把抓過鑰匙:“所以還是我去比較合适。”

“可是……”蘇菲亞急切的說:“裏面機關重重……”

“夠了,夫人。”艾維斯打斷蘇菲亞的話,他當然知道所謂的聖地都是進去不容易,出來更不容易,他轉身朝外走:“如果那兩小鬼能活着從這裏逃出去,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艾維斯?布萊克是個會為朋友兩肋插刀的黑巫師,這時他并不知道,他用性命救回來的孩子有一天會建立一所學校,并且收留了他的外孫女伊莉斯?布萊克,當然,這是後話,不提也罷。

“夫人,您不能呆在這裏。”侍女提醒着,祭壇被毀,關于那把鑰匙是一定會查到女主人這裏的。

“我哪裏逃的出去。”蘇菲亞垂下眉:“你走吧。”

侍女愣住。

這時,又有一個巫師走進了卧室,蘇菲亞擡頭,立刻收起所有的脆弱:“波特先生,讓您見笑了。”

來人正是波特家族的現任族長,只是例行性的家族往來,哪料會正好碰到這些事!

擁有一頭亂糟糟頭發的中年男人嘆息着:“抱歉,夫人。”

一個家族的內亂是這個家族本身的事,無論對錯,也由不得外人插手,波特的身份擺在那裏,只能看着。

蘇菲亞突然跪下:“還請波特先生幫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忙。”

男人忙拉起金發女人:“你也知道我的立場,有些事即使我想幫忙,也無能為力。”

“我明白,但我丈夫所訂立的繼承人确實是戈德裏克。”蘇菲亞加重語氣:“我不求別的,若我的小兒子今日能逃過一劫,還請您今後照應一下,不求正面維護,但求背地裏幫幫他,他那兩個哥哥是什麽脾氣我清楚,他們是不會放過他的。”

男人點頭,于情于理,這個他都該做到。

“還有”蘇菲亞指指侍女:“她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并不是格蘭芬多一族的族人,請您帶她離開。”

“不,夫人!”侍女搖頭。

“我不可能走的掉,但是你能,好好活着,我已經不想再看見親近的人死去了。”蘇菲亞扶住侍女的肩膀:“答應我,有機會的話,替我照顧戈德裏克。”

這話說的像遺言,侍女忙說:“夫人,您不會有事的,兩位少爺和您再怎麽不親,到底也是您的兒子。”

“是的,我不會有事,所以你快走吧。”蘇菲亞盈盈的笑,把侍女推向波特家的族長,後者拉起人就走,要走就得趁現在,等人都回來了想走都麻煩。

等到人走後,蘇菲亞收起笑容,她關上房門,靜靜的坐在床上。

十分鐘後,大量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近在咫尺。她聽外面亂成一團,什麽祭壇出事了,什麽快去叫人,蘇菲亞的心空洞洞的,她一動不動。

一個小時,蘇菲亞就像過了十年,終于,一個族人闖進她的房門,似乎沒料到她還在這裏:“夫人……”勉強行了個禮。

“什麽時候我的卧室也是你們可以亂闖的?”蘇菲亞壓住心頭的不安,正色道。

“少爺請你過去。”族人自知理虧,忙說主題:“祭壇那邊出了點意外。”

“等我換身衣服。”蘇菲亞淡淡的說,心裏放松了,要是戈德裏克死了,來傳信的族人第一句話就會是“小少爺出事了”,而不是讓她去什麽祭壇,對她那兩個兒子而言,祭壇不比權位重要。

這個族人還想說什麽,被蘇菲亞一瞪,也只得退出門去守着。

蘇菲亞扭頭看桌上仍擺放着的首飾,不能太好,不能太差,要是戈德裏克會喜歡的,哪怕幾率很小,她也有些事要傳達給她最愛的兒子。翻找了半天,蘇菲亞挑中了一個胸針,彎月形狀,金色的,很好,就這個吧。

沒人敢收走蘇菲亞的魔杖,這倒給了她方便,她先在胸針上刻下小小的記號,然後将自己的幾段記憶抽出來,放入胸針裏面,又施加了一些保護咒,把胸針做成一個白魔法物品,她本就是個白魔法物品制作師,随後,她把胸針放在專門放白魔法物品的玻璃櫃後。

胸針本身開始發光,仿佛得到生命般自主的記錄着外面發生的事,蘇菲亞朝着胸針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打開抽屜,拿起一瓶魔藥,幽藍色的藥水,泛着詭異的光,擰開,她一口灌下:“戈德裏克,沒有誰能利用我來威脅你,我不允許。”

金發女人自言自語般說完就倒下,再無生息,胸針的光芒淡下來,漸漸消失。

畫面攪合在一起,各種色彩在雙胞胎眼前變幻,一片迷茫中,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就像最終的遺言:“戈德裏克,你善良,卻不軟弱,我知道,你終有一天會回到這個家族,坐在最高的那個位置上,我留下這些記憶給你,不是讓去你憎恨什麽,我想告訴你,這個世界有的并不是絕對的白,也不是絕對的黑,不要像你的父親那樣,認為所有的暗黑生物都是邪惡的,也不要像你的兩個哥哥那樣變的那般狠厲決絕。

從你懂事開始,我就教導你不要相信你的親人,但我希望你能學着相信這個世界還存在真實的情誼,你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有人為了你奮不顧身,甚至不惜犧牲性命,不僅僅是我。不要愧疚,兒子,學會感激和珍惜。

如果此時薩拉查還和你在一起的話,請轉告他,他父親的墳墓在山谷裏,這是當時的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布萊克告訴我,那個男人臨死前都在惦記着他尚未出世的兒子,可是這話我沒敢告訴黛娜。有機會的話,讓薩拉查去看看伊恩,他會很高興的。”

……

這就是所有的記憶了,雙胞胎被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等回過神,兩人還在馬爾福莊園的卧室裏,彎月胸針散發着零星的光芒,喬治機械般的把寶石裝了回去,轉而看向他的兄弟,一模一樣的的臉上全是眼淚,他知道,他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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