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神父(十三) 存在
“艾理斯,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看着艾理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衆人不由得嚴陣以待,但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多。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已經策劃好的嗎?那麽艾琳娜神父豈不是……
艾理斯随手将鬥篷摘下來, 折疊好,在衆人警惕的目光下把鬥篷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露出他平時穿的袍子。
“我只是在做對的事情。”他平靜地說道, 絲毫沒有被槍指着的恐懼。
彼得神父瞪着滿是血絲的眼睛, 将身後想要沖出去斥責艾理斯的馬倫神父攔住,對他說道:“你對你的教母做了什麽?若你是被邪神蠱惑, 我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艾理斯聞言笑了笑, 眼神中卻是一片冷漠:“她啊——若是你們早發現一天,現在可能還有救活的機會吧”
“以及,什麽神是邪神, 是由誰規定的嗎”
兩句話一出,連原本冷靜的彼得神父都握緊了拳頭。
“你這個狗生的家夥, 真的白養你那麽多年了!”
既然已經談崩了,那麽現在的首要目的便是逮捕艾理斯,問出艾琳娜神父的遺體位置, 以及——審判這個異端。
因為事端影響極大, 不少與此事無關的人也圍在大教堂周圍探頭探腦地圍觀, 許多有戰鬥能力的神職人員和武裝士兵與艾理斯對峙着。
彼得神父将礙事的外袍脫去,肌肉的線條在衣服下也極其明顯。
他沉聲道:“你最好自己束手就擒,不要逼我動手。”
艾理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收回了笑容, 整個人仿佛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影:“你們覺得我既然有勇氣一個人回來,那麽會沒有些準備嗎?”
所以說笑容是最好的僞裝這句話真的是跨時代真理,人們沒有想到, 收斂了溫暖笑容的艾理斯,竟然顯得如此冷漠,甚至是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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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棕色的眼眸有些不屑地盯着早已瞄準了他的槍,顯現出一種蛇一樣的寒意。
或許是這副樣子更能讓人們忘記他原來所做的一切好的事情,一個站在一旁圍觀的小神徒,突然叫起來:“他跟血族絕對有過勾結!”
見衆人朝他望來,這個看樣子也才十多歲的少年咽了咽口水,“我在不久前回去的路上,有看到艾理斯……和一個銀色頭發,長得很邪異的男子一起走在路上,兩個人說說笑笑的,氣氛很好。”
他說話磕磕絆絆的,愣是沒把神父倆字給吐出來,見艾理斯望向他,他又往長輩身後縮了縮,露出一雙厭惡的眼神理直氣壯地看着他。
——這孩子膽子蠻大的。
艾理斯一點也不生氣,他與西奧多那麽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就沒打算隐瞞過自己的身份,只是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小神徒就敢鼓起勇氣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上說了。
他舉起右手——白色的絲織手套是他唯一花費的額外開銷,指向了那個少年。
接着,那位小神徒就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從長輩身後走了出來,以一種極快地速度就站在了艾理斯面前。
“啊啊啊!”剛剛有多理直氣壯,現在到正主面前就有多慫,那個神徒見自己瞬間到了教堂的中央,無法控制身體的恐懼和面前這人冷漠的眼神,讓他一瞬間就軟了腿,鼻涕和眼淚一齊飚了出來,看起來格外狼狽。
眼前這人無視着周圍緊張的環境,對他慢慢說道:“我覺得你也很有潛力,要不要選擇真正的清醒?”
在自己的性命和信仰中二選一,還要當着衆多長輩朋友的面上,小神徒恨不得自己馬上暈過去。
只要他敢開口說自己對神主的信仰不純,哪怕艾理斯放過他,他也不可能再在教廷裏待下去了,但如果不選……
誰知道這個現在還是不是人的家夥會不會放過他。
這個時候還不動手就真的是将教廷的臉往地上踩了,彼得神父率先沖上前去,一個健步就到了他的面前,手握成拳朝他臉上打去。
但艾理斯不慌不忙地用冰涼的手指點了點小神徒的眉心,只見這個說話直腸子的倒黴蛋,兩眼一翻就暈倒在地上,失去了艾理斯的控制,他就被吓到失禁的模樣清晰地印在了白色的棉制衣服上。
拳頭打在肉|體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艾理斯偏過頭去,臉頰的一側很明顯紅了起來。
他咳嗽了兩聲,似乎牙齒有些松動,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但他依舊沒什麽表情,似乎痛感都失去了,“這拳算是還你了。”
彼得神父冷哼一聲,妻子被自己的得意徒弟所害,雙重的打擊讓他此時怒火中燒,只想狠狠地把面前這人揍一頓,讓他去艾琳娜面前忏悔。
艾理斯見他還要動手,也不再客氣。
他以極快地速度往後下腰,柔韌的身體躲過了彼得的又一重拳,然後毫不猶豫反身往他身上踹了一腳。
彼得被踹了個踉跄,面容有些猶疑,平日裏他也曾與艾理斯單練過,卻從未見他有如此的力道。
“該死的邪|教徒!”他大罵一聲,取出被多年的信仰之力浸泡過的短刃,毫不猶豫地朝艾理斯脖頸上劃去。
艾理斯似疲倦地嘆了口氣,一陣風做成了屏障擋在他的面前,竟如一個盾牌般卡住了短刃,接着,他指尖一點,一道水色繞在彼得頸間,如同毒蛇纏繞般蹭了蹭他的脖子。
“我勸您不要動。”他語氣很慢,全無開始那麽熱烈,像是見着世界上最無趣的事物,竟也不願意再看一眼,只是微微垂着眼道,“我不确定您失去了頭以後,是否還會有這種攻擊力。”
“請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們就開槍了!”屬于武裝部隊的人借來了一個大喇叭,清晰響亮的聲音在空蕩的教廷中回想,與衆人一同見證着這場荒謬的對決。
“你不會覺得你一個人能對付那麽多把槍吧”
艾理斯利用風場将彼得神父推到一邊,直至撞到了一群圍觀的人,才解開了他脖子上宛若定|時|炸|彈的能力。
與神明賜予的能力不相同的另一支力量展現在衆人面前,更讓大家堅定了艾理斯與吸血鬼勾結,甚至已經轉換成吸血鬼的信念。
早在過程持久的對峙中,武裝部隊就将手中的槍換成了銀質子彈的特質槍,這才有把握地對艾理斯發出喊話。
見他将人推開,負責指揮的人員以為他是害怕槍的威力,頓時眼前一亮,對底下的人員叫道:“給我射擊!”
槍聲伴着衆人的驚呼響徹了整個教堂,人們露出了既恐懼又釋然的神情,覺得這件折磨人神經的事情終于到了結尾。
銀質的子彈質地較軟,但外層會重新染上一層聖水,對邪物的傷害遠大于人類,但因為造價的問題數量并不多。
一陣掃射過後,艾理斯身上緩緩滲出鮮血,但他卻依然靜靜地站在原地,仿佛子彈對他造成的傷害不痛不癢。
——完全沒有血族被銀質子彈打中時出現的反應。
衆人一陣恐慌,原本看戲的熱情瞬間消弭,紛紛往外退去——若是連聖水和子彈都無法防住敵人,那麽他們還有什麽其他的手段?指望大炮嗎?
“沒想到我都拒絕西奧多了,你們還能把我當成血族。”
艾理斯的面容緩緩變化,屬于人類的五官開始扭曲颠倒,身體像是沒了骨頭般地軟倒,像是出竅般,竟在衆人面前變成了一陣黑霧。
尚未離開的人們回頭見到這個形象,一時間大腦如同接受到錯誤的信號一般,操縱着身體瘋狂地抽搐起來,他們的喉嚨發出幹澀的“嗬嗬”聲,卻完全不能訴說出他們的恐懼。
漸漸的,以教堂為中心,黑霧蔓延開去,所有接觸到黑霧的人,不管是在做什麽事情,全都帶着一臉恐懼倒在了地上,随着事件的交錯,整個城市陷入了失控。
“歡迎進入夢的國度——”已經聽不出原聲的聲音回蕩在每個人的腦海,成為這個時代最後的聲音。
僅過了一分鐘不到,所有人又如同通電般醒了過來。
“诶我們都圍在這裏做什麽……”
“那怎麽有個孩子當衆尿褲子啊,誰家的孩子現在不在上課的?”
“大白天的集體夢游了”
“真是太詭異了!”
人們驚慌地與身邊熟悉的人聊起天,往自己的家走去,将這件事當作一個詭異的談資,竟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只有一個穿着一身破洞短袖,腳上趿拉着一只破拖鞋的流浪兒,好奇地撿起地上丢着的畫卷,随着人潮擠了出去。
穿着神父袍子的衆人微笑着和周圍的人打了聲招呼,但到嘴邊熟悉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禮貌地告別,朝自己記憶中似乎存在的家走去。
而原本端着槍的武裝警衛面面相觑地站在高大的建築物裏頭面面相觑,撿起他們從未見過的特制槍支接到了總統的電話——
“你們這群飯桶怎麽擅離職守那麽久!再不回來就扣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對母女往自家走去,迷迷糊糊中,女兒突然對母親說道:“媽媽!你看,爸爸在路口等我們回家!”
母親怔了一下,滾燙的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一把把女兒抱緊懷裏道:“你大白天做什麽夢呢?”
“你爸爸他……”
突然,婦女也怔住了。
夜色将近,人們在一座倒塌的房間下發現了一個穿着白袍的女人,她似被囚禁不久,但一直有些瘋瘋癫癫的,嘴裏一直喃喃着一個人的名字,卻無人聽得懂她在說什麽。
而另一個同樣有些瘋癫的男人卻不顧一切地擁住了她,兩人一同生活在這片土地的角落,拒絕了親人的一切來訪。
等他們死去後,人們從他們的住處找到了一地紙張,随手打開竟然都是一篇篇贊美詩和一張看不清人臉的畫像。
教廷——真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