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速之客
簡言一只手扶住秦紹然，拿槍的手揚起，對着子彈射來的方向就是一槍。但是太暗了，唯一的一盞小燈僅僅能照亮他們身周，這讓他們成了靶子。簡言一邊扶着秦紹然走了幾步一邊舉槍還擊，唐憶舟給的這把槍能裝的子彈很少，簡言不敢放開了打，漸漸落在下風。秦紹然一只手捂着傷口，另一只手卻擁住簡言的腰，輕聲笑道：“還不如剛剛讓你來一槍呢。”
“閉嘴！”簡言低吼，手腕一擡，把不遠處的燈打碎了。
好了，這下倆人不是靶子了。
簡言的彈匣裏只剩兩顆子彈，用來保命都不知道夠不夠，可不敢再浪費。他扶着秦紹然躲進一處廢棄的鐵皮集裝箱後，觸手一摸，那人的左肋全是血。
“誰要殺你？”簡言問。
“我猜，是唐憶舟。”秦紹然笑着，靠在集裝箱上。簡言深吸一口氣，撕破衣服給他捆傷口。他手下得很重，可再疼秦紹然也不能叫，外頭的人正搜尋他們呢，他這麽叫，是嫌自己被發現得不夠快？
簡言借着月光，卻覺得秦紹然的傷口仿佛總也止不住血一般，染紅了一塊衣料，換一塊，又是片刻便成了紅色。他擡起頭，那個人笑得有點無奈，兩只手臂一伸，把自己抱在懷中。
“傷得有點重……”秦紹然一說話就有血從嘴角往外冒，他明白，這是傷到肺葉了。
“秦紹然，這是不是你的苦肉計？”簡言放棄努力，手繞過他的背，抱住他。
“如果是……咳咳，你會不會原諒我？”
“你殺了我，還指望我原諒你？”
“那你要怎麽才肯原諒我？”
簡言閉上眼，把那個越來越無力站直，漸漸滑倒的身體抱得更緊：“不死不休。”
“呵……”秦紹然滿意地聽到外面響起的槍聲，安心合上眼睛，“所以……怎麽會是苦肉計……苦肉計，又打動不了你……”
劉勁周帶人趕到時，秦紹然已經完全陷入昏迷，簡言一個人承擔着兩個人的重量，遲遲不肯讓他倒下。劉勁周從他手中把人接過來，送上救護車。安排好一切，回來看看簡言，竟然還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不太明白前後究竟是怎麽回事，卻也知道老大搞成這樣，跟面前這位脫不了關系。嘆口氣，拍拍簡言的肩膀道：“要不要跟我去醫院看看老大？”
“他說他是一個人來的。”簡言喃喃。
“白癡才會真的光憑一張紙條就一個人來，這世界上有多少筆跡專家你知道麽？”劉勁周有些氣急敗壞，“如果不是我們跟在後頭，你跟老大今天就被人弄死了！”
“劉勁周，你會不會騙秦瀾？”
“當然不會……你問這個幹什麽？”
“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也不會？”
“你怎麽忽然問這種問題？”
“回答我！”
“我不會讓這種萬不得已發生。”
簡言苦笑兩聲，越過劉勁周向前走去。劉勁周被他搞糊塗了，疾走幾步趕上他，問：“你不去看大哥？”
“我不去。”
“那你總要告訴我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你去問唐憶舟。”
“簡言……”
那個人沒有回答他，只是走遠了。
從巷口買了個西瓜一路提回家，遇到住在一樓的老大爺被他硬塞了三個桃子，簡言左右手算是被完全占用。走到樓下，卻看到一個戴着黑超的人對着地圖和自家的住宅樓仔細觀察。簡言皺皺眉，想裝不認識，無奈那人第六感靈敏，恰到好處地轉過頭，對着他打了個招呼：“哈羅。”
我不認識這個人。
簡言加快速度，卻被那人追上，大大的笑容配着刺眼的黑超：“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秦紹然的心理醫生啊，我們見過面的，我叫金，就是那個日進鬥金的金啊，哎呀你不要走那麽快我會誤會你想甩掉我……”
被一直跟到家門口，簡言終于無奈了。他把右手的桃子遞給心理醫生，掏出鑰匙開門，轉過身，發現桃子竟然已經被咬了一口。
“還挺甜的。”金先生如此評價。
簡言打開水龍頭，把西瓜泡在水裏，回到客廳，金已經自來熟地研究起他的電腦。簡言吞了口口水，問：“有什麽事？”
“啊，沒什麽大事，就是來跟你說一聲，秦紹然今天出院。”金熟練地進入他的游戲界面，檢查他的裝備。
“他沒死？”簡言冷靜地拔下電腦插頭。
“在醫院的時候，差一點就死了。”金放開鼠标，聳聳肩，“醫生說他求生意志很薄弱，不過現代醫學昌明，再薄弱也能救回來。”
簡言起身，金跟上去，看着這少年的背影，微微笑道：“你是真心希望他死？”
沒有回答。
“我做秦紹然的心理醫生時間不短，他這個人呢，算不上什麽好人，甚至算得上自私吧。按道理講，我是沒什麽義務來做說客的，不過不巧，昨兒個我去了趟醫院。我把他的秘密都說出來了，他卻既往不咎，我當然要去感謝他一下，不過他的情況，算不得好。”金說，“傷到肺葉，以後肯定是要留下後遺症的。不過他整個人現在瘦得不成樣子，就好像當初你剛死的時候一樣。”
還是沒有回答。簡言在泡一壺茶，熱水燒開，倒進茶壺，一滴也沒有濺出來。
“不能原諒麽？”金問。
“他殺了我。”
“好吧簡言，或者是夜，我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沒有成功，那麽殺人的，是不是就成了你？”金說，“為什麽你接受不了自己被人殺死，卻能夠這樣坦然地殺掉自己的情人呢？你愛他，不是麽？”
簡言提着茶壺的手懸在半空。
“換了是你，你會怎麽做呢？”金說，“你的愛人，你發誓要一輩子對他好的人，他要殺你。不是跟你鬧別扭吵架，而是前一天剛跟你上床，第二天就要殺了你。你會怎麽做呢？如果是我，我一定也氣不過，也會想反過來殺了他。簡言，我不知道你在鬧什麽別扭，可是這件事追根究底，是為什麽才會産生呢？”
“你們兩個，都是自虐狂。你剛剛死的時候，秦紹然簡直崩潰了。”看簡言眉頭微微皺起來，金接着道，“一會兒哭着忏悔，一會兒反複對自己說你沒有死。你說他明明知道自己會後悔，為什麽還要把所有後路都封死呢？他讓我給他催眠，最開始，要忘記夜這個人。可是做不到，他的潛意識在抗拒。後來，要忘記你已經死了這件事。可是也進行不下去，他的反應太激烈，每次我暗示他你還活着的時候，他就反複大聲說着‘他已經死了，是我殺了他’。簡言，他殺了你，可是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難受。”
“金，”簡言遞給他一杯茶，“我已經知道了你的來意……”
“我知道。”金聳聳肩，“端茶送客嘛。我已經把意思傳達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自己決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