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九級變異體

手指顫抖着離開通訊器,藥物限制了行動,僅僅是一個敲擊的動作,卻像是與身體本身的抗争,白翊大汗淋漓地長出口氣,疲憊地合上眼睛。

胸前的傷口已經愈合,他細細考量着身體狀況,一個聲音在腦中響起——

【那是Father開發的安撫藥劑,被用于控制暴躁的實驗體。】

【以你的能力不可能突破藥物限制,如果斯坦森上校輸了,你就會被帶走,而他一定會死,你一定不想看到這種結果,對不對,另一個我?】

白翊的意識越陷越沉,頭頂的一片白光遠去,他再一次落進那間狹小閉塞的精神域。發光的意識體從地上站起來,嘴角彎起,笑得很邪氣,他朝白翊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暫時放棄控制權,把身體交給我,我會幫你突破安撫藥劑的限制,甚至可以去幫助那個上校,是不是很劃算?】

白翊低頭看着那只手,沒有說話。

【你不知道Father的恐怖,上校不是他的對手。】意識體嘿嘿一笑,繼續道:【給你猶豫的時間可不多啊。】

黑暗的環境中,上千只記憶球散發出詭異的藍光,意識體臉色慘白,顯得瞳仁極黑,窄窄的瞳孔略微收縮,猶如一只狡猾的野獸,散出陷阱,等待獵物上鈎。

收回目光,白翊直接上前卡住對方的領口。

剎那間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在一起,意識體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詭谲笑容,輕輕吹了口氣。白翊厭惡地偏了偏頭,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讓他覺得心煩意亂。

【我憑什麽相信你?】

目光掃過前襟的手,意識體輕笑起來,眼簾擡起,烏亮的眸底含着譏諷與悲憫交雜後的神情,低聲答道:【就憑你現在無能為力。】

聞言白翊剎那靜了,沉默許久,才說:【你怎麽肯定康拉德贏不了?】

【還記得巴黎基地的時候,克勞德博士說過有關碾壓血族的生化武器麽?】

白翊緩慢點了點頭,繃緊的臉上露出一絲松動,意識體捕捉到這個細節,慢條斯理地繼續道:【不老不死,讓人類擁有和血族一樣的身體機能只是‘神啓’計劃的初級目标,以原始D病毒的基因鏈作為模版,Father和其他人一起做了許多大膽的課題研究,在其中一個主要方向上出現了變異體等級的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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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的細節我并不清楚,因為我所處在的等級是最近幾十年內出現的,并且在前不久才成為穩态。】說到這兒,他擡眼,意味深長地看向白翊,【現在你明白了吧?】

驀地,白翊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寒意——

這世界确實沒有巧合,那個男人一手策劃了一切,從四百年前的任務開始……不!他恍然想起了什麽,聖母院的那本聖經,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解密方式,白琮西似乎在做某種複雜的設定,而他僅僅是其中一環,并且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安排參與進來。

冰涼的手掌包裹住白翊的手,意識體一點一點抽出自己的衣服,玩味說道:【你是Father手中編號297的變異實驗體,前面的全部失敗,而後面的因為你的成功也成為廢品,我繼承了失敗品全部的記憶,對過去的296次死亡還記憶猶新,他們的屍體堆積在某個基地的深處,就像垃圾一樣。】

那種聲音宛若充滿蠱惑的呓語,白翊回過神,下意識地問道:【我們——到底存在什麽聯系?你究竟是什麽,我又是什麽?】

【我和你共同組成休眠狀态的九級變異體,從胚胎狀态孕育至今。】

【你代表人性,而我代表D病毒,等到成熟的那一天,勝者可以獲得身體的支配權,失敗一方的力量将被吞噬,然後回到這裏——順便說,我們之間的勝負,決定了九級變異體培養的成功與否。】

【Father想要的是馴化D病毒的最強人類,他對你寄予厚望,深信你可以擁有我的力量。】意識體露出了一個扭曲而悲傷的表情,輕輕地說:【從始至終,他創造了我,卻沒愛過我。】

白翊的心髒莫名顫動了一下。

【九級變異體的記憶一代代傳遞至今,我醒來擁有的第一個感覺是絕望,最深刻的記憶是死亡,最後的視覺畫面永遠是Father離開實驗室的背影。】

白翊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只能保持沉默。

【把身體交給我,Bye——】意識體臉上的悲傷消失得一幹二淨,促狹的眼尾微微眯起,恢複了最開始狡猾的模樣,【只有半覺醒狀态的九級變異體才可能贏得了休眠狀态的十級。】

【你說什麽?】白翊震驚得睜大眼睛。

【他是一個不計成本和後果的暴君,所以就連自己也是實驗的一個環節。】意識體笑得人畜無害,重新朝白翊伸出手,說:【我不會殺他,也不會借機占據你的身體,解決完問題就會回來和你交換,就當免費被你利用一下好了。】

初生的信任猶如一層脆弱的薄膜,對方亦正亦邪的說辭透着詭異,但那句‘無能為力’卻像一把利刃狠狠紮進白翊的心裏,他遲疑良久,最終還是遞過手,同對方交握在一起。

交接的過程不過幾秒,白翊沒感覺到任何異化,眼前的意識體漸漸消失,他看向自己虛握着空氣的手掌,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純白色光芒。

幽閉的精神域安靜下來,壓抑感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遠傳忽然傳來一陣陰測測的笑聲,已經離開的意識體聲音傳來——

【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相信我。】

宿舍內原本空間有限,現在更是一片混亂。

被病毒強化的助手身體機能無限趨近于血族,力量和速度都異常恐怖,康拉德憑借豐富的戰鬥經驗才沒有陷入苦戰,而白琮西一直站在後面,既不出手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幾名助手配合異常默契,而且熟悉血族的弱點,康拉德都是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才堪堪避開對方攻擊。軍靴踏上牆壁借力一蹬,利刃擦着他的腰側釘進牆壁,上校落地瞬間利刃劃過直接砍掉最近一人的腦袋,緊接着轉身就是一記勢大力沉的側踢。

重擊之下的胸腔響起骨骼碎裂的聲音,遭遇攻擊的那名助手頓時噴出一大口鮮血,捂着胸口踉跄着向後退去。

在他身後的床上,昏迷的白翊無聲無息地睜開了眼睛。

受傷的助手渾然不覺,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撐上床鋪穩住身體,一只手毫無預兆的扣上他的肩膀,下一刻,血液飚出,那條手臂被人齊肩扯下來,然後像垃圾一樣扔在地上。

助手震驚地回頭看去,餘角出現的是少年蒼白卻笑靥詭異的面孔,冰涼的手指游蛇般纏上他的脖頸,就着這個轉向的姿勢,咔嚓一聲,視網膜上最後的殘像是對方舌尖輕輕一掃,舔去嘴角濺上的一滴血。

擰下的頭顱旋轉着飛出,滾燙的血液被血壓擠出直接飚上天花板,纏鬥的幾人同時停下,神色各異地看過來。

白琮西唇角噙笑,滿意地看着少年的背影,“Nine,你果然來了。”

少年維持着那個懶散的坐姿,微微偏頭,蟬翼似的眼睫輕顫着掀起,他用餘光斜睨着白琮西,唇角緩慢勾起一抹邪氣的笑意,舌尖舔過唇縫,溫雅的嗓音響起,他說:“是啊,Father,他願意相信我,而我卻不得不讓他失望了。”

“這麽輕易的主動交出控制權是小翊不好。”白琮西哂笑着搖搖頭,語氣中卻沒有一絲一毫遺憾的成分,“走吧,該回去了。”

“那——他怎麽辦?”意識體看向康拉德,輕描淡寫地說:“要不要殺掉?”

白琮西走過來,伸手按上意識體的肩膀,“他不能死。”

男人掌心溫暖而幹燥,體溫透過布料傳遞過來,帶着莫名的熟悉感,意識體微垂下頭,用臉頰蹭了蹭對方的手指,像一只溫順的想要讨好主人的貓。

少年的肩膀瘦得只剩下骨頭,硌在掌心,從這個角度看下去,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歪向一邊,動作小心翼翼又充滿依賴,白琮西翹起一根手指,獎勵似的輕輕刮了刮意識體的臉頰。

忽然,一道銀光閃過,白琮西神色微不可察的一變。

随着噗嗤一聲,手術刀貫穿整個手掌深深插進肩膀。

血珠順着契合的部位冒出來,握住刀柄的手纖細修長,意識體仰起頭,早就沒有了那副乖順的模樣,稍稍用力把手術刀插的更深了一些,他仿佛毫無痛覺地笑道:“Father,你又怎麽能确定我不是在騙你呢?”

五指收緊,白琮西直接捏碎了少年的肩胛骨,臉上笑意不變,淡淡道:“怎麽,Nine,想挑戰一下我對你的放任程度麽?”

“不敢,”手術刀抽出帶起一縷血線,意識體身形一晃,下一秒出現在康拉德面前,反握刀柄做出一個戰備的姿勢,“我只是想讓Father多看我幾眼。”

“除了‘革新者’,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人接納你,”傷口愈合,白琮西抹掉手背的血珠,輕笑道:“總有一天,你還是會回到我身邊。”

意識體沉默不語。

被捏碎的肩膀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凹陷着,內部傳來骨骼咔咔自愈的聲音。康拉德盯着少年肩膀半響,倏然冷冷問道:“他在精神域?”

【嗯——】

少年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上校略一怔愣,對方繼續道:【以現在的狀态我只能支撐十分鐘左右,斯坦森上校,時間不多了。】

【你不是要趁機占據他的身體?】

【我想,】話音沒落,背後徒然騰起一股殺意,意識體勾起嘴角,遺憾地說:【可惜現在還做不到。】

康拉德正要說話,眼前的身影已經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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