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精神域封閉
創世日後學生們返回聯盟軍校的第二周,高強度訓練內容仿佛把每個人的骨肉拆開重組，在一次次突破極限與逐漸适應中循環往複，普通人類的身體被近乎殘酷地不斷錘煉，只為在基因改造前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晚餐時間來餐廳用餐的特戰預備役越來越少,一天訓練結束,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像抽筋似的發抖，一旦放松以後大多數人都舍不得再從床上滾下來。
“布魯克又沒來？”
餐廳門口,兩人碰頭，伊恩朝白翊身後看了看,随口問到。
白翊剛洗完澡，沒擦幹的發梢還往下滴着水珠，作戰服被換下來,他身上穿着常服襯衫和牛仔褲。一天高強度訓練下來似乎對他沒什麽影響,除了臉色蒼白精神還算不錯。
“我從盥洗室出來發現他已經睡着了，一會兒帶些回去等他醒過來再吃。”
伊恩漠然點頭，餘光上下打量着白翊，淡淡道：“你很适應這種訓練。”
兩人并肩走進餐廳，在一群閑聊的生化生身後排隊領取食物。
“還可以，不會覺得太累，”白翊聳了聳肩，坦言道：“上周每天都被希爾毆打八小時以上，比起來這樣已經好很多了。”
伊恩嘴角浮起一絲極不明顯的弧度，白翊微微一愣，最後覺得可能是自己看錯了，接下來卻聽見伊恩說：“少将他……對你下得去手？”
“這有什麽下不去的？”白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笑着擺擺手，“他會在保證不受傷的前提下狠狠練我，比阿晨還要變态，每次都是我累到不能動了，希爾還跟沒事一樣，實在太受打擊。”
“人類和血族的差異确實很大，基因改造以後會好很多，”伊恩說：“他會給你提供基因樣本吧？”
白翊拍上他的肩膀，神秘一笑，“實際上他同意為我們三個提供基因樣本。”
伊恩露出一個訝異的表情，白翊無所謂地笑了笑，“對他來說提供一管血和三管血本來就沒什麽差別，再說反正最後我都會還回去。”
“你還回去？”伊恩問。
領餐的隊伍緩慢向前移動，白翊心不在焉嗯了一聲，拖着伊恩跟上去，他擡腕看了眼通訊器顯示的時間，眉心微微皺起來，說：“我晚上還有事，等下領完食物只能麻煩你給布魯克那家夥送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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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緩慢點了點頭，兩人陷入沉默。
前面那群生化生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論着未來即将進行的一場實驗考核，一個金發碧眼的美女偶然回過頭來，目光與白翊相遇時略微一驚，兩道秀氣的眉狐疑地擰起來，她拽了拽同伴的衣角，竊竊私語後兩人轉頭毫不避諱地打量起白翊。
就在那個金發美女準備過來搭讪的時候，白翊又看了眼時間，說：“算了，時間不夠，我先過去。”說完他轉身就走，沒出兩步忽然想起什麽拐回來對伊恩說：“晚上9點有個加訓，希爾負責，他們要求保密，一會兒你給布魯克送晚餐記得把他叫起來，據說不能按時集合的人要跑15公裏障礙。”
伊恩問：“你是……訓練麽？”
“差不多，”白翊沒打算瞞他，擡手點了點太陽穴，笑道：“精神域封閉訓練，防止希爾總是知道我在罵他~”
伊恩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麽，目送白翊消失在門口，他回過頭準備随隊伍繼續向前走，正看見一位金發女生抱臂看着自己。
“那個黑頭發的是你朋友？”
對方态度有些傲慢，伊恩沒答，冷聲反問：“有事？”
美女毫不客氣地質問道：“他和茜茜那個怪胎到底什麽關系？”
伊恩面無表情地注視了她片刻，淡淡道：“我想你認錯了，他從沒說過在這裏還有熟人。”
“不可能，我親眼見到茜茜偷看他，還說那是她哥哥。”美女冷哼一聲，說：“我在中央科學院的叔叔說茜茜是個雙手可以觸手化的怪物，怪物的哥哥居然還能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軍校，這簡直不可思議！”
伊恩眸色一暗，眉心擰起來，“什麽意思？”
“一個多月前軍校電力系統故障的事故，就是因為他的妹妹，那個被特戰隊帶走的怪物……”
◆
再一次進入地下通道，白翊心裏沒來由騰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有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揉捏着他的心髒。
入夜後這裏的氣溫比地面低了好幾度，頭頂的照明光慘白而刺眼，走廊回蕩着軍靴踏在金屬地面的回響，終于走到門前，白翊深吸口氣，搭上門把的手不太明顯的微微顫抖。
他只能隐約回憶起被入侵拷問的經歷，但那個靈魂被擊穿的感覺卻猶如難以消糜的後遺症，深深烙印在骨血裏。
門把嗒的一聲扭開，白翊下意識抽回手，怔怔看着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我聽見你來了，”明亮的通道和漆黑一片的刑訊室形成鮮明對比，蘇晨站在光暗交界處，半個身子隐藏在黑暗中，他向側讓開可容一人通過的空間，笑着說：“看來康拉德給你留下了很不好的記憶，你的思維反饋太激烈了，從一踏進走廊我就感受到了你的恐懼。”
聞言白翊猛然擡起頭，疑惑道：“你是人類……難道人類也可以？”
蘇晨說：“可以做到思維讀取的兵器非常稀有，這算是基因改造中的一個罕見變異，很榮幸,我是這項技術誕生以來的唯一一個。”
白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居然只有一個？”
“嗯，如果沒有我這個罕見變異，人類可能永遠做不到精神域封閉。”蘇晨把白翊讓進門，大門重新閉合，咔噠落鎖，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了解的第一步是建立聯系，只有橋梁出現，我們才有機會去探索未知領域，這一點不管應用在哪裏都說得通。”
幽閉的刑訊室完全無光，氣氛異常壓抑，白翊的眼睛适應了黑暗卻還是無法看見任何東西，在蘇晨的牽引下他在一張軟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精神域封閉訓練只能在這種環境進行，因為精神域的原始形态就是閉塞的黑暗空間，裏面陳列着貨架和記憶球。”蘇晨說：“而且黑暗更容易令你集中精力。”
白翊心裏徒然一沉，不動聲色地問：“你的意思是說，随着成長原始狀态還會發生變化？”
“嗯，精神域反應的是一個生物的精神世界，這受很多後天因素的影響，所以随着年齡閱歷的加深，精神域會逐漸豐富起來。”
白翊能感覺到蘇晨在自己對面坐下，于是朝着他的方向問：“也就是說這種變化是必然的？”
“沒錯，原始形态會維持到第一個獨立意識誕生，”蘇晨解釋道：“而且所有生物的精神域都是沒有邊界的，它會無限延伸下去，直到終結。”
“死亡瞬間的記憶會凝練為最後一顆記憶球，同時精神域停止延伸，随着意識體泯滅，整個精神域陷入封閉狀态，你也可以理解成靈魂離開，肉體變為一具空殼——總之人死以後精神域才會出現一個明顯的邊界。”
察覺到對方沉默，蘇晨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輕輕地說：“Bye，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訓練過程中我發現你的精神域處在原始形态該怎麽辦？”
白翊抿緊嘴唇，沉默幾分鐘後才問：“我的事希爾告訴了你？”
蘇晨嗯了一聲，道：“目前地球上有三位可以閱讀思維的純血血族，我是具備同樣能力的兵器，你暫時還沒機會接觸布萊恩上将，他可以暫不考慮，而我作為負責28期預備役的總教官，希爾很清楚你的事不可能瞞得了我。”
“所以，定向越野的時候，你本意就是和九級變異體打了？”白翊問。
蘇晨大方承認，“可以這麽說。”
白翊一翻白眼，“不要命的瘋子。”
“多謝誇獎~”蘇晨謙虛地說：“我只是活膩了而已。”
沒理會對方那句玩笑，白翊向後靠在椅背上，微仰着頭，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黑暗中的某一點，過了很久，忽然開口問道：“我的精神域是原始形态，是因為這具身體是人造體，還是因為身體的第一個宿主是Nine？”
“我個人認為是第二個，”蘇晨頓了頓，白翊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這個停頓意味着什麽，而後他的聲音再次響起，“D病毒作為意識體形态在肉體內蘇醒，即使擁有和人類毫無差異的智慧和行為，但人造産物畢竟也只是人造産物，不管多麽相似，在精神域這一人類初步涉及的領域，科學不可能代替自然做到盡善盡美。”
白翊沒說話，驀地，他感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撫摸上他的臉頰，玉石般細潤的拇指輕輕描摹過略微凸起的眉骨，然後蘇晨用一種少有的溫雅卻肅然的聲音說：“無論如何你都要記住，你是人類、是宿主，而它是病毒，注定要被你征服。”
在感官強化的視覺下，漆黑的刑訊室一片澄明，少年冰白的肌膚恍若籠着一層細細的光芒，蘇晨注意到白翊彎起笑意的唇角，眼底紛繁複雜的情緒退去，擰緊的眉心稍稍舒展，他明知道對方不可能在這種條件下看見自己，卻還是一轉不轉地望着白翊的眼睛，最終無聲一哂。
“阿晨，謝了。”白翊安心地緩了口氣，回應一般拍了拍蘇晨的手背，“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蘇晨收手，仿佛沒聽見這個問句，而是說：“你最近身體疲勞的情況怎麽樣？”
白翊怔住，半響，輕描淡寫地說：“還可以。”
“嗯，那就好。”蘇晨說：“我會不斷對你進行思維入侵，你自己尋找抵抗的方法，包括把身體交給病毒變異體。”
白翊大驚，“你說什麽？！”
蘇晨：“現在開始~”
“等等，我——！”
冰冷的五指扣緊下巴，白翊被迫揚起下颚，黑暗中一雙泛起血色的眼睛驟然清晰，他甚至來不及閉目，只覺得身邊空氣仿佛黏稠得扭曲起來。
飄搖的一抹靈魂被一股柔韌的力量扼緊，剎那間堕入混沌。
精神域內，蘇晨提起昏睡中的Nine，目光疏冷而睥睨，涼涼地說：“你已經睡了太久，該醒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