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軍帳,問是何事,那些将軍謀士們一個個支支吾吾,要麽就是用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來敷衍,再一看陳維不在,韓式希頓時明白自己中計了,急急趕回來,卻被屬下攔住不放,下了力氣将他們推開,回到大帳便看到陳維和夏彥面對面坐著,再看夏彥那愣愣的模樣,韓式希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韓式希冷聲喝道:“你給我滾出去!”
陳維略微猶豫,雖然還想多勸兩句,但如此兇暴的韓式希他也從未見過,不敢貿然捋其虎須,只得退了出去。
待陳維退了出去,韓式希大步來到夏彥身邊,不由分說地将他拉起,牽著往外走,口中道:“現在你馬上給我離開!一刻也不許耽擱!”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馬上走!”
韓式希沒有給夏彥任何分辨的機會,直将夏彥往外帶。夏彥被他牽著連走了幾步,眼看就要走出大帳了,卻突然甩開了韓式希的手,停住了腳步。
韓式希一怔,回過頭來,就見夏彥睜著晶亮的眼睛望著他,那神色竟是少有的堅定。
“你……”
韓式希預感不妙,但在他說話之前,夏彥卻打斷了他:“政,我不走!”
韓式希氣道:“你不要犯傻!”
夏彥被喝得微微低了頭,但很快,他又擡起頭來,看著韓式希,輕聲道:“政,你讓我走,我很高興,但是我不想讓你這樣為難……”
“不要說傻話!”韓式希真是被氣暈了,他不需要夏彥這樣為他著想,他不需要!
但夏彥卻依然鎮定地說:“政,對方是夏灏,他是我弟弟,他不會對我做什麽的,你讓我去康國吧。”
“夏灏?就是因為對方是夏灏我才不放心,你明不明白?!”韓式希大聲咆哮,“你忘記當年他是怎麽對你的?你忘記當年誰在大庭廣衆之下打了你一巴掌?這樣的弟弟算什麽弟弟!他根本沒有把你當成哥哥!你不要把人想的太美好了!”
韓式希的話猶如一根刺紮進夏彥的心裏,是,他忘不了九年前那場夜宴上夏灏對他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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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還是我的弟弟啊……”夏彥低聲說,“康國……是我的祖國,夏灏,他是我的弟弟……我……我也想回去一趟,我想看看他們……還有昕陽大哥,我也很想他們……”
“你!”
“政,”夏彥忽然擡頭,“政,你會來接我對嗎?”
韓式希愣住。
“你會來接我對嗎?”夏彥重複了一聲,“如果我回去了就離不開了,你也會來接我對不對?”
夏彥的眼睛裏閃動著期待,韓式希沒辦法對著這樣的目光說不,而事實上,他也不可能說不!
“是,我會來接你,一定會!”
韓式希将夏彥按入懷中,緊緊抱著,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松手!
大軍再次開拔,但這次是為了去交換人質。
到了交換這一天,韓式希帶著夏彥和幾名軍士登上己方的大船,開到江心,等待對方的出現。
船艙中,看著即将離去的夏彥,韓式希愧疚道:“彥,是我太自私了,如果我能更……”
夏彥連忙制止了韓式希的話,安慰道:“其實是我想回去的。你原來不是已經想将我送走了嗎?是我堅持要回去的,和政沒有關系。”
韓式希慘笑:“怎麽沒有關系,若是我堅持,你還是回不去的。只是我也猶豫了……夏彥,是你太善良了……”
韓式希的話夏彥是沒辦法反駁的,确實,如果韓式希一意孤行,甚至更蠻橫一點用暴力将夏彥打昏,夏彥根本無法堅持回去,最終還是會被送走,從此一切紛争與他無關。但是韓式希沒有這麽做。平心而論,韓式希不夠堅定。
可夏彥并不想這樣一走了之。
夏彥想為韓式希做點什麽,最起碼,他不想成為累贅,不想成為韓式希的煩惱。如果在此刻回到康國是夏彥唯一能做的,夏彥願意去做,況且康國不論怎麽說也是他的祖國,夏灏是他的弟弟,夏彥不認為自己回去會面對怎樣的困境──難道會比九年前還要糟糕嗎?
約定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站在甲板上可以看到康國的大船遠遠開來,大船很快開到了面前,兩只船并排停著,按照之前說好的那樣,一塊兩塊大木板在船只之間搭起,等會兒交換開始後,夏彥會從左邊的木板上走過去,而蘇清會從右邊的木板上走過來──這是韓式希要求的,除了防止蘇國耍詐之外,也要防著蘇清!
韓式希太了解蘇清了,如果讓蘇清和夏彥肩并肩的走過去,韓式希敢保證蘇清一定會在擦身而過的瞬間把夏彥推下去──那個孩子的陰險會被嫉妒催發到極致!
夏灏從船艙裏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對面船的甲板上的夏彥。此刻夏彥沒有帶著面具,只是用一點膏藥将臉上的傷口遮去,夏灏看到夏彥就那麽活生生地站在甲板上不由得心情激動,那向來陰沈的雙目也有了少年時的靈動和激情。
夏彥也看到夏灏了,隔得遠了,他只看出夏灏長得高了、壯了,少年時的稚氣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霸氣和軍人的殺伐之氣。夏彥不免有些感慨,當年還會往他懷裏鑽的肉嘟嘟的少年轉眼就長成男人了。
夏彥畢竟是善良的,看到久違的親人想到的都是那些美好的回憶。
但韓式希并不喜歡夏灏看向夏彥的眼神。
強行将夏彥扳道自己的懷裏,面對夏彥疑惑的目光,韓式希也只是霸道地說:“現在不許你看他!”
雖然十分無理,但夏彥卻呵呵笑起來,将自己放進了韓式希的懷裏。面對如此溫暖寬厚的懷抱,夏彥也舍不得離開了。
夏彥和韓式希的互動讓站在另一邊始終注視著這裏的夏灏氣得眼睛發紅。夏灏立刻對身邊的侍衛下令:“把蘇清帶出來,通知對方開始交換!”
蘇清被帶了出來,他看起來并沒有遭受什麽折磨,只是衣衫有些淩亂神色略帶憔悴罷了,但是蘇清一看到抱著夏彥的韓式希,那原本略顯黯淡的目光也瞬間亮了起來──高興地亮了,嫉妒地亮了!
交換即将開始,康國那邊在給蘇清解縛,而蘇國這邊也在将夏彥的兩個藤箱先拿到木板中央,由康國的人拿過去,免得等會兒夏彥背著藤箱負擔太重出什麽問題。
在這離別前的最後時刻,韓式希對夏彥交代道:“你走木板的時候小心一點,慢慢走。”
“嗯,我知道了。”夏彥說,“我會游泳的。”
“嗯。”韓式希勉強笑笑,給了夏彥最後一個擁抱,将他扶上了木板。
今天江上沒什麽風,水面比較平靜,加上兩邊用的都是大船和厚實的木板,夏彥站在木板上并不覺得有太大的晃蕩,而且那木板極寬,足夠三個人并排走過,只要沒有人破壞木板,走在上面的人都不會出事。
夏彥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韓式希雖然還在自己這邊的木板後,但目光卻時不時地飄向蘇清。
夏彥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開始!一!”
根據康國那邊的號子,夏彥和蘇清同時開始往前走,兩人必須按照要求同時邁出步伐,以确保交換的“公平”。
“二!”
“三!”
……
夏彥一步步往前走著,走過了大半木板,在對方喊到“六”的時候,康國的人突然動了!夏灏突然竄上木板,手上一帶将夏彥給攬了過去,随後又飛身跳回自己的船上!而就在夏灏沖上來的瞬間,驚愕中的夏彥聽到一陣木板碎裂的聲音和幾聲驚呼,眼角似乎看到一道身影閃過,當夏彥在康國的船上站穩時,回頭看去,就看到一個侍衛抱著蘇清站在蘇船的甲板上,而蘇清走的那塊板子已經破成了碎片,散落在江面上。
政呢?
夏彥轉頭再看,卻看到韓式希站在自己剛才走的木板上一臉懊惱。
韓式希看了一眼夏彥,跳回了甲板。
夏彥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只知道似乎是康國的人砍斷了蘇清的木板,但是因為有一個侍衛及時相救所以蘇清沒有出事。那麽韓式希這邊又是怎樣?
夏彥看了一眼夏灏,夏灏還緊緊攬著他的腰,但夏灏的目光并沒有落在夏彥身上。
夏灏對著韓式希冷笑道:“不愧是鬼面将軍,本王的小小計謀逃不出将軍的法眼,只可惜你還是慢了一步!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本王就此拜別。”
說罷,康國這邊砍斷了釘在船舷上的木板,開船離去。
(0.56鮮幣)宮中記 79 離別的相逢(上)
夏彥明白了剛才發生了什麽:韓式希似乎是想把自己再給搶回去,只是終究慢了一步,沒搶到。
夏彥看著逐漸消失在江面上的蘇國大船,收起心中傷感,回頭來看,站在自己身邊親密抱著自己的已經換成了夏灏。。
多年未見,面對模樣大變的夏灏,夏彥也不知該如何相處。夏灏不但人長大了,模樣變了,那性情似乎也完全變了。夏彥記得小時候的夏灏看去總是帶著一副任性嬌蠻的表情,笑起來也顯得格外驕傲得意,可是現在夏灏臉上已經找不出那種年少的蠻橫了,笑容也沒有了,穩重的,成熟的,剛強的,還帶著些許冷峻,看著別人的目光裏帶著居高臨下的王族氣息以及被戰争和權力磨練出的冷酷。
夏彥看看夏灏,不知該說什麽,可是有沒辦法避開,自夏灏把他從木板上帶下來之後就一直攬著他的腰不松手,弄得夏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夏灏并沒有讓他窘迫很久,夏灏指揮屬下将夏彥的行李拿到船艙裏,随後,夏灏微微低頭,那對別人露出的冷淡目光變得溫暖柔和了,夏灏就在夏彥面前不到一個拳頭的地方,甚至於他們的額頭幾乎碰在了一起,他們靠得那樣親密,低沈有力的嗓音居然可以溫柔得猶如羽絨一樣輕輕地說:“小安,我好想你。”
夏彥愣住了,他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可以聽到這樣親密的稱呼!夏灏說想他,夏灏那樣輕柔地說想他,夏灏是原諒了嗎?
夏彥的眼底不期然浮起了淚光,他怕被人看破,慌忙低下頭去,卻不想剛好将額頭送到了夏灏的嘴邊,於是夏灏就順勢擡頭在那白皙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微笑道:“小安,外面風大,我帶你進去。”
夏灏帶著夏彥進艙,關上門,夏灏便迫不及待地将夏彥的雙手握在胸前。
“小安,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嗎?”夏灏問,他的聲音略微顫抖著,透露著他的激動。這種激烈而又壓抑的情緒感染了夏彥,夏彥那平靜已久的心也翻了波瀾,夏彥是高興的,同時也被如此直白的傾述問得有些羞赧。夏彥覺得自己的喉嚨裏好像被什麽堵著,又幹又澀,嘴唇也失去了水分僵硬得難以靈活張開。
夏彥抿抿唇,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點,啞聲道:“我、我也很想你……”
這句話就像是不小心觸動了什麽機關,夏灏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猛然爆發出來,他将夏彥用力按入懷中,顫聲道:“小安,小安,我真的以為你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難過!你怎麽可以那樣一聲不吭地就消失了!你太過分了!”
夏灏附在夏彥耳邊急切地控訴。當年聽到夏彥慘死的消息時夏灏真的哭了,哭得那樣兇那樣凄慘,他真正明白了什麽是權力什麽是欲望,真正明白了兄弟們争奪的是何等的幸福,真正明白了母妃的執著和殘忍都是為了什麽……他幾乎将他一生的熱情和激情都哭盡了,可是他的老師──也就是跟著他來到蘇國的一位使臣卻告訴他,夏彥死了,我們卻要利用他的死!於是康國不需要在納貢,於是康國逐漸強大。
一趟蘇國之行讓夏灏學會忍耐,學會了堅強,學會了殘忍,學會虛僞,學會了收起自己的任性和欲望!
成長,有時候不過是在一個瞬間罷了。
夏灏自顧自地訴說著自己積累了多年的思念:“小安,那時候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的。後來柔沙帶我去育芳宮,她跟我說你的事情,我才知道你過得那樣苦。我從來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這些!母妃從來不讓我知道這些!小安,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小安,我好想你,我請求父皇讓我去蘇國看你,可是我去的時候他們卻告訴我死了!你知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難過,我哭了好久好久,可是我只能偷偷地哭,我還要用你的死去為康國争取利益,小安,我根本不想這麽做,你已經那麽可憐了,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夏灏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夏彥連忙掏出手帕為夏灏擦去眼淚,可是夏灏的眼淚怎麽擦也擦不幹,就像是不小心打破了的水缸,嘩啦啦地往外流。夏彥也不再擦了,只是緊緊抱住夏灏,希望這樣能給他安慰。
“我、我沒事,我沒事,別哭了……”
夏彥用他那殘破的氣音輕聲說,夏灏一怔,突然意識到夏彥這樣說話并非偶然。
夏灏震驚道:“小安,你的聲音怎麽了?”
夏彥苦笑,道:“嗓子受了點傷,聲音變得很難聽,所以就不用嗓子說話了。”
夏灏含著淚輕輕拉開夏彥的領子,果然看到一道猙獰的傷橫在夏彥的咽喉處,以這傷痕的大小來看,夏灏幾乎要懷疑這道傷當初是不是差點要了夏彥的命!
夏灏更是愧疚,“小安,小安……對不起……如果當初我早點去找你,如果當初我能阻止他們,你、你就不會這樣了……”
這些夏彥早已釋然,此刻聽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輕拍著夏灏的背,安慰道:“沒事的,現在都不痛了,而且也不是完全不能說話……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歡說話……”
夏灏聽了心裏稍微好過一些,又想起了另外一事,仔細看看夏彥的臉,似乎近看之下還是能看到受傷的痕跡,但和夜襲那天晚上比起來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夏灏撫摸過夏彥那留下傷痕的眼角,輕聲問:“小安,我記得上次看到你這裏有傷,是嗎?”
夏彥知道這件事不可能一直瞞著,也就不再避諱,承認了:“嗯,我這裏……有一點傷,我現在用膏藥遮去了。”
夏灏心痛不已,他的小安那樣好看,怎麽能留傷呢?夏灏情不自禁在夏彥的眼角落下一個吻,貼著那覆著膏藥的肌膚輕聲道:“以後別遮了,我喜歡你,不論你是什麽模樣我都喜歡。”
夏彥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夏灏的話讓他覺得有些……別扭,可是夏灏說的那樣真誠,夏彥又覺得感動。
夏彥低下頭,小聲道:“……謝謝。”
夏灏一笑,再次将夏彥按進懷裏,動情道:“小安,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再受任何傷害了。”
靠在夏灏懷裏,夏彥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夏灏拉著夏彥在柔軟的床鋪上坐下,展臂将夏彥攬入懷中緊緊抱著,将臉埋進夏彥的頸窩磨蹭著,猶如一個得到了寶貝不肯撒手的孩子一樣。夏彥覺得有些好笑,卻不期然想起很多年前還在宮裏的夜晚,那時夏灏也時常這麽靠著,夏彥便會像哥哥一樣撫摸過夏灏的頭發。
在回憶的驅使下,夏彥輕輕拂上夏灏的腦袋,撫摸那已經柔韌粗硬的頭發,這一瞬間,夏彥仿佛回到了曾經經歷過的許多個晚上,星光閃爍之下的安靜祥和被重新找回,夏彥忍不住微微一笑,以兄長的心情低頭親吻夏灏的頭頂,輕聲喚道:“灏兒……”
夏灏身體一震,擡頭定定看住夏彥。
夏彥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收回手局促地問:“怎、怎麽了?”
夏灏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說:“小安,以後我不叫你‘小安’了好不好?”
夏彥一怔,問道:“你想叫什麽?”
“讓我叫你彥哥哥好嗎?”夏灏睜著那晶亮的眼睛望著夏彥,“小安是我的哥哥呢!我從沒有叫過你‘彥哥哥’,我以後要叫你‘彥哥哥’!”
也不是從沒叫過……夏彥想。夏灏叫過他“彥哥哥”的,卻是在九年前的那場夜宴上……那是夏灏也是甜甜地喚了一聲“彥哥哥”,卻緊接著扇了一個巴掌過來,打得夏彥痛極了……
夏彥沒将心裏的話說出來,但記憶讓他萌生的些許疑慮卻表露無疑。
夏灏緊接著說:“小安,你看像是大哥六哥,我都是叫他們錦哥哥和曦哥哥呢,還有烨哥哥和淩哥哥!彥哥哥自然也是要叫‘彥哥哥’對吧?”
“這……”夏彥看看夏灏,想到夏灏之前的不加掩飾的興奮和開心,他覺得夏灏大概不會像就九年前那樣變卦吧……
想到這裏,夏彥下定決心一般點點頭,道:“好,你想這麽叫的話……就這麽叫吧!”
“呵呵,太好了!彥哥哥!”夏灏撲上來将夏彥緊緊抱在懷裏,自言自語似的地說著,“彥哥哥,彥哥哥,我想這麽叫你好久了,彥哥哥,彥哥哥……”
(0.5鮮幣)宮中記 80 離別的相逢(下)
夏灏帶著夏彥回康國去了,而韓式希也帶著蘇清回到了蘇國的地界。
自韓式希将蘇清從木板上救下來,韓式希就始終黑沈著臉色不說話,蘇清幾次張口欲言都被韓式希以冷漠的轉身或是故意對他人說話而堵住了話頭。蘇清悶悶地坐在船艙裏,一直到了靠岸下船,這才聽韓式希對他說了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
“跟我回府。”
韓式希飛身上馬,抖了缰繩馳馬奔出,轉眼就變成了一個黑影。蘇清心中暗惱,卻也不得不跨上馬背跟著韓式希的背影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城裏由一個大戶人家的別院整出來的臨時将軍府,韓式希一言不發地拉著蘇清進屋,門一關,将蘇清甩在了地上。
蘇清經不住韓式希的力氣噗通一聲跌倒在地,背撞在堅硬的石磚地面上疼得直發麻,蘇清皺緊了眉頭咬緊了唇,卻沒敢哼哼。
韓式希俯視著他,冷哼道:“幹嗎,現在學會硬氣了?康國人打到賀安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硬氣!”
“朕……”蘇清張口欲言,但面對神色冰冷的韓式希,他卻将帝王的自稱吞了下去,唯唯諾諾地小聲道,“我不是……不是投降的……”
“你不是?”韓式希的語調随著他的眉梢一同挑起,冷冷地嘲弄道,“你不是會中了人家的聲東擊西之計?讓你固守皇宮你會不會?讓你學烏龜躲在殼裏你會不會?當初利用你舅舅的時候腦子那麽靈活,怎麽人家打到家門口的時候你就傻了?你的陰險呢?你的毒辣呢?你的聰明才智呢?!”
韓式希拔高了聲音,怒道:“你那一點花花肚腸我會不知道?你不就是嫉妒夏彥想要把夏彥從我身邊弄走,你連帝國的皇子你都敢串通?不想做皇帝是不是?想把蘇國送給夏灏是不是?一心想做兔子被人上是不是?既然這樣我也不必守什麽承諾替你打什麽江山,直接把你送到曲非煙裏讓你做兔子去!你要不要!你給我吭聲!你要不要!有種你給我吭聲,不要給我裝啞巴!”
韓式希一巴掌扇在蘇清的臉上,蘇清的臉立刻腫了起來,嘴角溢出一道血痕,眼裏也有了淚光。
“給我起來不要給我裝可憐!”
韓式希一把揪起蘇清的衣襟,厲聲喝道:“我這麽多年教你都教給狗了是不是?!你腦子裏面有沒有考慮過你這麽做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你把你自己交給敵人?你把自己國家的皇帝交給敵軍的首領?你有沒有想過為你浴血奮戰為你殚精竭慮的臣子?你有沒有想過我在外面殺敵的時候聽到這樣的消息有多心寒?你說你愛我?你說你全心全意地愛我?你還不如夏彥為我著想!夏彥自己要求去康國把你換回來,你呢?你做了什麽?你把自己扔到敵國讓我來救你是不是?考驗我對你好還是對夏彥好是不是?!”
蘇清抿著唇不說話,眼中淚光閃動,韓式希在這片水光裏看到了愧疚看到了後悔,但同樣的,他看到了委屈看到了不甘看到了忌恨!
韓式希知道蘇清在恨什麽,他在恨夏彥得到了自己的寵愛,他恨夏彥在自己嘴裏出現!
但韓式希也恨,恨自己教了蘇清帝王術,恨自己把蘇清教的自私自利無情無義!
蘇清無聲地哭了,布滿淚痕的臉上滿是委屈。
韓式希有些心軟了,但他卻不敢相信蘇清的眼淚。
蘇清出生在韓式希回到蘇國朝廷之後,因為是母親的同胞妹妹的孩子,所以韓式希對蘇清特別疼愛,也是因為如此,老皇帝在讓韓式希繼位的願望無法實現的情況下選擇了蘇清,老皇帝還和韓式希約定,讓韓式希輔佐蘇清直至蘇清成年登基。韓式希從蘇清懂事那天起就盡心盡力地打理朝政、教育蘇清,這是源於承諾,也是源於韓式希對蘇清的疼愛。
只可惜韓式希千算萬算算錯了一點:算錯了蘇清對自己的感情!
如果蘇清對韓式希只是普通的弟弟對哥哥的孺慕和敬仰,那夏彥進入蘇國之後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但偏偏蘇清的感情卻逾越了兄弟之情!而且逐漸用一種極端的方式表達這種感情!
兩人沈默地僵持片刻,韓式希嘆了一口氣,對蘇清伸出右手:“起來。”
蘇清沒有動。
“一個大男人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韓式希提高了聲音。
蘇清身子微震,片刻後,他伸手搭上了韓式希的手掌,借了一點力,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
兩個人還是相對無言。
對於這樣的蘇清韓式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畢竟蘇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韓式希的原因很大。但是韓式希不明白,為什麽小時候那樣可愛的蘇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韓式希從沒有教過蘇清要如何嫉妒要如何對自己人下手!韓式希教他心懷天下教他愛民如子,可是蘇清卻學壞!
韓式希的情緒不再像剛才那樣激憤,緩了一口氣,沈聲問道:“蘇清,你知不知道你錯在哪裏了?”
蘇清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韓式希嘆了一口氣,嚴厲道:“你是帝王,你要謹記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責任,你明不明白?!”
蘇清沈默片刻,卻低聲問:“為什麽我就要是帝王?”
“因為你坐在這個位子上!”
“為什麽你不是?”蘇清猛地擡起頭,雛鷹一般的眼睛緊緊盯著韓式希,“這個位子本該是你坐的,為什麽要我來承擔這種責任?!”
韓式希挑了眉毛,雖然這樣的表情隐藏在面具讓蘇清看不見,但蘇清還是感覺到了韓式希那瞬間陰沈下去的氣息。
“那你不想做皇帝是不是?”韓式希冷冷地問,“你不想做我可以找其他人來做!天下窺視這個位子的人多得是!你不珍惜我也不需要去珍惜!只是你以為你不是皇帝以後你還能過上像現在這樣錦衣玉食任性妄為的生活嗎?!”
蘇清甩頭道:“我不稀罕!”
“呵,你還真不稀罕!”韓式希冷嘲道,“那你現在就從這裏滾出去,你不是皇帝,不是我弟弟,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
“我!”
蘇清的眼睛裏再次泛起了淚光,他沒想到韓式希真的這樣絕情。
“我……”蘇清咬咬下唇,突然撲入韓式希的懷裏哭道,“對不起,三哥,對不起,我錯了……”
蘇清變化得太快,韓式希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蘇清的道歉。
随著時間的緩慢流過,蘇清的嗚咽聲從無到有,從小到大,逐漸清晰起來,蘇清的身子随著他的嗚咽在輕輕顫抖,韓式希感覺到自己胸前似乎有些潮汐,或許蘇清是真的哭得很傷心。
蘇清将韓式希緊緊抱住,仿佛生怕韓式希會将他一掌推開似的。
感受著弟弟在懷中的哭泣,韓式希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慢慢擡手,輕輕拍了拍蘇清的後腦勺,無聲地安撫──原諒他了。
蘇清的手臂在瞬間收得更緊了,韓式希嘆氣,剛想說點什麽,卻不想後背突然傳來一股針紮的痛!韓式希眉頭一皺,便覺得腦袋發昏,韓式希大驚之下将蘇清猛地推開,就将蘇清被推得跌倒在地,而一根鋼針則從他指縫間掉落在石磚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
韓式希萬萬沒想到蘇清會對自己下手!
“你!”
韓式希的話沒能說完,比想象中還要劇烈的毒性襲上他的大腦,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看著倒在地上的韓式希,蘇清也有些怔怔,過了一會兒,才記得爬到韓式希身邊,撫摸過韓式希的臉頰,輕聲道:“三哥,對不起,對不起……但我真的不想讓你離開……”
(0.5鮮幣)宮中記 81 情歸之處(上)
夏灏帶著夏彥回到位於平湖守邊的大城新平城裏的将軍府,親自為夏彥将各種瑣事都打點妥當,為他安排了一個清靜的小院。
夏灏攬著夏彥在将軍府中四下熟悉,道:“彥哥哥,這漓江三守的水師以及這平湖守的大軍如今都是我的私軍,蘇清被俘和你回來之事朝廷并不知曉,我也不想和他們說,當初他們對你不好,你現在回去父皇也不會給你好臉色。以後你就跟我住在一起,清清靜靜的,好不好?”
“好。”
夏彥自己沒有意見,他也不想再回皇宮摻和那些事情。
夏灏笑笑,他知道夏彥一定會答應的,夏彥心思簡單,好猜得很。夏灏又說:“彥哥哥,這段時間我還要留在這裏,等過段時間我再和你一起回京城。新平城雖然比不上京城繁華,但這裏的人心思淳樸,也沒有什麽權貴,我就是最大!我将腰牌給你一個,安排一個侍衛跟著你,如此一來你出門便沒人敢欺負你了。”
夏灏說這話的時候特別驕傲似的,還用下巴頂頂夏彥的發鬓,讓夏彥覺得夏灏好像還是九年前那個孩子似的。夏彥覺得很好玩,不由得笑開。雖然夏彥眼角沒有遮掩的傷疤讓他的笑容變得不再那樣動人,但夏灏卻覺得自己的哥哥越看越好,看得心裏直癢癢,忍不住收緊手臂将夏彥圈入懷裏,但終究還是沒敢強來,只是故作孩子氣地在夏彥臉上“吧唧”一聲送上一個響亮的親親,看著夏彥白皙的肌膚上隐約飄上些許紅暈,心中躁動,便說:“彥哥哥,你真好看!”
夏彥臉頰更紅,低下頭去,害羞之餘也覺得有點怪異,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但他天性純良,也未想太多,只是下意識地擡手将雙臂曲起擋在兩人之間,但也沒有過多抗拒,他覺得抱著自己的是弟弟,親密點也不算什麽。
夏灏知道夏彥的心思,也不勉強,又說了兩句俏皮話就松了手,攬著夏彥繼續在将軍府中閑逛。
夏灏陪了夏彥又開始忙起來,雖然在夏彥面前他是個弟弟,但在其他人面前他卻是最得寵的王爺同時也是最有權柄的将軍,整個水師、平湖守陸軍甚至新平城中的部分事務都要由他處理,夏灏也是有許多事情要做的。
夏灏忙碌的時候夏彥便呆在他的小院裏看看書、種種草、做做藥,新平城的後方便是一座連綿的大山,這座大山成為蘇康兩國之間一扇巨大的屏障,對於康國的防禦起著無可替代的作用。而對於夏彥來說,這座大山就是一個天然的藥材庫。天氣好的時候,夏彥便會帶上夏灏給他安排的那個侍衛上山采藥,南北氣候不同,生長的植物也有很大不同,夏彥興致勃勃左采右摘,不過兩三天的功夫,他的小院裏就堆滿了各種草藥,還有許多被他連根拔回來種在院子裏的,弄得好好的一個小院變成了草藥壇。
這天夏灏下午得了閑,便來夏彥的小院轉轉,一進門就被滿院子的各種藥草給吓住了。前兩日他都是晚上來的,還沒注意到,只覺得院子裏多了幾個架子,夏彥說是放藥草的夏灏也就沒有多在意,沒想到白日裏一看竟然變成這副德行了。
夏灏苦笑,上前從後面環抱住夏彥,将腦袋枕在夏彥肩膀上,附耳笑問道:“彥哥哥,你又在弄你的草藥呀!這滿屋子都是藥味了。”
夏彥也算習慣了夏灏的親密,覺得耳根被熱氣噴得有點癢癢,稍稍撇開頭,說:“灏兒覺得難聞嗎?”
“呵呵,也不是……”夏灏在夏彥頸間嗅嗅,帶著草藥味的清爽氣息鑽入鼻子,夏灏覺得自己體內有一股無名火在跳動,收緊手臂,下意識地在夏彥身上撫摸,只可惜隔著衣服只能摸出夏彥纖細的骨架,如果可以,夏灏更想直接觸摸那細膩的肌膚。
夏灏知道夏彥身體不好,這兩日都以調養為名拉著夏彥去泡溫泉,那溫泉水溫不高,十分适合夏彥這種氣虛體弱的人。夏彥對夏灏毫無防備,舒舒服服地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