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藥
樊浩軒按摩了一會就住了手,将收拾完的東西,用草繩紮好一提,就帶着元嘉走:“放心,你的腿沒多大問題,就是經脈有些堵塞,一些地方沒有恢複好。我暫時先用內力幫你疏通了一下,等找到草藥了,我再幫你弄點外敷的藥,調理一段時間就能行走如常了。”
元嘉點點頭,注意力卻多半放在那草繩上面。他這個年紀的,幾乎就沒見過草繩,那些小飾品用的麻繩皮繩倒是常見,搓草繩的印象只停留在課本裏面。現在看到兩根“活生生”的草繩,他的心情無異于參觀民俗博物館。
元嘉不出聲,但是樊浩軒倒是很滿意。這孩子安靜,也不會問東問西,光這一路上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對自己有多崇拜了。樊浩軒簡直心裏面沒有一處不舒坦的。
走了沒多少路,樊浩軒就把元嘉往身邊拉了拉。
元嘉略感疑惑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樊浩軒指着不遠處,小聲說道:“跟緊點。”
元嘉很快就明白了原因。那地方是一個廢棄的村落,離開他們上岸的河邊不遠。樊浩軒的鍋子和木碗,應該就是從這裏找到的。
現在這地方已經被一夥流民占據了。人在極端環境下,能做出的事情往往超出想象。元嘉覺得自己還是需要聽從專業人士的意見。他看了兩眼鍋子,想,他們也是有財産的人了。哪怕鍋子只有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大小,小鍋也是鐵打的!可值錢了!
專業人士帶着元嘉走進了村子,很快就找到了一處空屋。
他們這番旁若無人的态度,別人倒是不敢輕易招惹。兩個男人的威懾力還是有一些的,尤其樊浩軒身材颀長,除了衣服破了點,一點都沒有落難的面黃肌瘦。元嘉雖然看着單薄一些,但到底是從軍了三年,樣子比起這些流民來說,還是要好一些。
這村子也是一樣的茅草屋,圍着一圈竹籬,也不知道原來的住戶到哪裏去了。流民們人數雖然多,但是也占不了一個村子。
樊浩軒走進屋子的時候有些急。茅草屋沒有門,只有一個破破爛爛的草簾子,裏面還是泥地。他來不及審視四周,就把鍋子往地上一放,抓住元嘉的手,擔心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睛怎麽了?”
樊浩軒湊得有些近,溫熱濕潤的鼻息直接噴灑在元嘉的臉上,這種呼吸糾纏的感覺讓元嘉不由自主地紅了臉:“沒……嗯,好像眼睛裏進東西了,看出去霧蒙蒙的。”
眼睛的事情可大可小。
樊浩軒聽着元嘉這麽一說,趕緊拉着人站到光線更好的屋外,扒拉人的眼皮看,看來看去沒看出什麽來。
元嘉的臉是越來越紅,不是羞憤,而是……別仗着肺活量大,跟他搶氧氣啊!眼睛越來越迷糊了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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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浩軒實在看不出所以然來:“還看不清楚?”
元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想了想說道:“也不是看不清楚……是……”
元嘉的口語掌握能力欠佳,說話慢吞吞的,到了關鍵時刻又卡住了,把樊浩軒急得不行,想再問下去,卻發現元嘉盯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胸口,衣服裏……
“你這一塊兒看着格外模糊,霧蒙蒙的一團。”元嘉指了指樊浩軒的胸口,偏頭看別的地方,“別的地方要好一些。”
樊浩軒揉了揉胸口的石珠,問:“別的地方,還哪裏不對的?”石珠這東西是什麽,樊浩軒自己也搞不明白。元嘉口中的別的東西,倒是讓樊浩軒有些在意。
元嘉指了指幾個地方。
樊浩軒往前走,讓元嘉跟在他身後:“你指路就行了。”又從籬笆上拆了根竹子下來,塞進元嘉的手裏,“拿着,自己小心點。”
元嘉笑笑,接受了這份好意。對一個人的好,有很多種方式。樊浩軒的這份好,讓他感到心口都暖起來,明明不過是萍水相逢。
至于他身上有什麽好圖謀的?他想遍了原身的記憶,都沒有任何發現,反正最慘也不會比死在濟州城裏強。是啊,如果沒有樊浩軒,他說不定早就死了。就算是樊浩軒對他有所圖謀,最差也不過是還他一條命罷了。那話怎麽說來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啊呸,是一命還一命。
在元嘉想着亂七八糟的時候,樊浩軒已經利索地把最近的一處霧蒙蒙的地方檢察了一遍,轉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元嘉一眼,拿出柳葉小刀唰唰兩下就把底下長長一截東西給挖了出來。
這貨元嘉認識,山藥。眼下這一根長得不怎麽樣,凹凹凸凸的,一點都沒有菜場超市裏賣的那種筆直。但是元嘉知道,這個樣子的山藥才是最地道最好吃的。
而且,山藥這種東西,就是不用調味也不錯,關鍵是還能當主食。
眼下正值冬季,四周全是枯藤荒草的,要不是有元嘉,樊浩軒也未必能找到山藥。
知道了元嘉眼睛的功能,接下來就簡單多了,接連挖了幾處之後,兩個人就收獲了許多山藥。
樊浩軒挖一根就往衣服裏一藏,也不知道他怎麽弄的,連元嘉都沒發現他藏在哪裏了。
這種東挖挖西挖挖的動作很常見,那些個流民也一直在這麽幹,就指望着能挖到點什麽能入口的。
樊浩軒兩人的動作,別人看見了,發現兩人花了半天沒挖到什麽,面上竟然笑了笑。那笑容一點都不和善,充滿了嘲諷。
元嘉皺了皺眉頭,很快被樊浩軒拉開了。
回到屋子裏,元嘉就看着樊浩軒變戲法一樣,把山藥從身上掏出來,在地上堆起了一個小包。
元嘉和樊浩軒眼睛頓時就綠了。一點螺蛳幾個河蚌,哪裏夠兩個人吃飽?更何況他們之前都餓了好幾天。要不是山藥這東西不能生吃,他們都恨不得直接生啃了。
樊浩軒的柳葉小刀已經在手,打直着唇線看着元嘉,意思清楚明白:怎麽料理,說!
于是,兩人剛進屋子沒多久,就帶着全副家當重新去了河邊。
元嘉最後一段路,幾乎是被樊浩軒半拖半抱着走的。他的腳走不快,樊浩軒不耐煩,差點就把人扛肩上了。
處理螺蛳的時候,元嘉幾乎沒看到什麽,柳葉小刀夾在指縫裏,眼睛一眨就沒了。現在換了山藥,個頭大,形狀也比較任性,元嘉終于看到了柳葉小刀的活動軌跡……一片殘影。
元嘉眼前看着樊浩軒的胸口,還一片霧蒙蒙的,再加上這殘影,人都有些暈了。
于是元嘉就低頭看削下來的山藥皮,那叫一個薄若蟬翼。他拎起一條對着陽光照了照,真的能透光。
那邊的樊浩軒見元嘉沒有看自己了,嘴唇抿了抿,不高興地往下壓了壓。一把柳葉小刀使得更快了。
去了皮的山藥有一層粘液,必須洗幹淨。冰冷的河水樊浩軒是不會讓元嘉沾的,直接洗幹淨之後,又将山藥切塊,沒多大講究,放水直接上鍋炖。
樊浩軒的表情有些呆滞:“就這樣?”
“嗯。”條件有限,也玩不出什麽複雜的花樣,“其實山藥蒸着吃更好吃,可惜沒有蒸籠。”
元嘉剛說完,就見樊浩軒站起身,從旁邊的蘆葦叢裏折了兩段莖,去皮削片編織鎖邊,不一會兒就做了一個簡易的草墊。
“能用嗎?”
“能!”這男人實在是太好用了,怎麽好像什麽都會的樣子?嗯,除了下廚。
母上大人說了,這年頭不會做飯的男人騙不到小姑娘,做男人就必須會做飯。這樣的家庭教育,幾乎和元家的家學一樣,貫穿了元嘉的整個人生。
元嘉有時候厭煩起來想着,騙不到小姑娘,大不了去騙小男生!
元嘉搓了搓下巴,看着眼前拿着木碗,蹲守山藥的樊浩軒……唔,這是騙到了一個?
距離中午那頓河蚌螺蛳還沒過多久,胃裏面雖然清湯寡水的,但是元嘉覺得艱辛了那麽久,難得能吃一頓飽的,還是不要吃半生不熟的,一直到了筷子一下就能把山藥戳個對穿,元嘉才點了頭。
樊浩軒被燙到了,捂着嘴巴看着元嘉小口小口地吃山藥。被熱氣水汽一熏,那嘴唇更紅了!
元嘉一邊吃,一邊低頭暗笑。山藥這種在他原來也沒覺得有多好吃的食物,這一刻吃起來竟然香甜軟糯,入口綿軟,不用嚼,直接滑到胃裏面,整個肚子都被熨帖了一遍的舒坦。
元嘉吃完一塊,輕輕呵出一口氣,将樊浩軒的木碗拿過來,往裏面夾山藥:“稍微等等,過一會就能吃了。”
樊浩軒兩眼亮晶晶,看着木碗裏面的山藥越堆越高,垂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了翹:“別老是給我夾,你自己多吃點。”
元嘉就着鍋子吃,豪爽極了:“不急,一會兒還有蒸的。”
元嘉說着一會兒,但并沒有直接上鍋蒸。無論是元嘉還是樊浩軒都明白,餓久了之後,不能馬上吃很飽。這年頭連吃個飽飯都難,面臨的更加不是缺醫少藥,而是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資源。萬一把自己吃撐了,連個消食的山楂片都沒有,何苦呢?
所以,之後元嘉只是把草墊子放在洗幹淨的鍋子裏煮了煮。
回去的時候,樊浩軒舀了一鍋子水,又砍了一捆柴。
元嘉拿着一個木碗兩雙筷子,腳底有些發飄,一眼又一眼看着走在前面的人。這砍柴真的是砍啊,直接用手砍的啊!別看那木柴不過手指粗,可那也是木頭啊!沒事用手能砍斷一根筷子的人有幾個?
元嘉只覺得眼前的這人更加霧蒙蒙了,回到茅草屋都有些腿發軟。
樊浩軒把東西一放,轉了一圈将屋子裏唯一的一張缺了條腿的桌子給拆了放在牆角,又出門轉了一圈,抱了一些幹草進來鋪上,再把自己的外衣一脫:“過來躺着。”
元嘉看到坐在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床鋪上的“小男生”,沒有任何拒絕的意思,躺下直接就睡了過去。
樊浩軒輕手輕腳把元嘉的外衣解了,蓋在他身上,再給按摩了一遍腳,才把人摟懷裏睡了。
這麽久,他都沒好好睡過呢。
作者有話要說: 神棍的心事
神棍:其實很長時間,都沒看清楚親衛的臉。
親衛:Σ(っ °Д °;)っ
神棍:真的,自帶蒙太奇效果。
親衛:蒙太奇是什麽?
神棍:蒙得太清奇的意思……
親衛【正直臉】:你捂着我胸口就不會看不清了。
ps.正直的親衛一直在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