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蘭
寒羽回過神,發現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幼崽,臉頰尖尖的,穿着也破破爛爛的,此時幼崽正緊緊地抓着一根細小的木頭敵視的看着自己。
木頭纖細得寒羽一根手指頭就能擰斷,他不由噗呲笑出聲。
淩君渡身體在顫抖,卻還是強迫自己站直身體不要露出怯懦的神情,他知道,怪魚肯定不會害怕一個恐懼的小孩,所以他要鎮定,要鎮定,才不會被怪魚吃掉。
雖然這個從天上掉下來怪魚很漂亮,淩君渡也承認自己第一眼的時候就看花了眼,不過他非常的确認,他一秒就回神了!
淩君渡又做賊一樣擡眼偷偷看了寒羽一眼。
“你真可愛。”
寒羽上前捏捏淩君渡沒什麽肉的臉頰,把人抱起來,才發現自己尾巴大搖大擺的浮在離地面十幾厘米左右,怪不得小孩被吓得身體發抖。
他就說嘛,他這麽漂亮的人魚,怎麽會吓到幼崽呢。
寒羽把尾巴變成人類的雙腿,腳踏實地,抱着幼崽問:
“你住在這間屋子裏嗎?你的父親母親呢?我剛才好像看到外面的人都穿上厚衣服了,你怎麽穿得這麽少?冷不冷啊?”
幼崽雖然長得瘦瘦小小的,臉頰是缺少營養的那種灰黃色,骨架卻很精致,看得出來如果好好養一養将來又是一個大美人。
寒羽向來對長得好的人新鮮,更別說還是個幼崽,擱在海底,人魚們都恨不得把幼崽養得白白胖胖的,這小孩看着人怪心疼的。
這邊,淩君渡卻瞪大眼睛,摸摸臉頰,才發現身上不疼,怪魚也沒吃他!
而且,怪魚的懷抱裏好暖和,許久沒有感受這樣的溫暖,淩君渡忍不住靠近寒羽,汲取着溫暖。
見幼崽沒有回應,寒羽輕輕的掰正幼崽的頭正對自己,溫聲詢問着:“怎麽不說話呀?剛才不是還問我是誰嗎?”
淩君渡從寒羽漂亮的大眼睛裏看到小小一團的自己,髒兮兮的自己……和漂亮幹淨不是人的怪魚,他沉默低頭抿着唇,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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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小小的淩君渡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
見淩君渡沉默着,寒羽也沒介意,不過第一次見面,幼崽有警惕心非常正常。
擦幹淨屋檐下的石凳,寒羽小心地把幼崽放好,“好了,既然你不願意說也沒關系,誰讓你還是個幼崽呢,我不和幼崽計較。”
伸手揉揉幼崽的頭,寒羽又道:“你不說話,那我就繼續說了,你這麽小,不要任性哦,好好穿衣服,不然會生病的。我要走了,第一次夢到這麽好玩的地方,我得好好玩一玩。”
說着,寒羽打開門走出去。
寒羽輕靈的衣擺好似就要消失,淩君渡下意識伸手想拉住他,最後還是徒勞的放下手。
淩君渡想到嬷嬷剛才說不要再外面待久,收回愣愣看着寒羽的視線,看到地上殘留的水印,忽然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勇氣,對着還未完全消失的寒羽大聲道。
“你還會回來嗎?”
“咦,幼崽你問我呀?”寒羽停下腳步,回頭看過來。
恰逢冷宮唯一一顆蘭花樹花葉落下紛紛,冷宮大門外透入的冷光照得寒羽猶如天神般聖潔,天真而貌美,淩君渡不由的怔愣,心道:他長得真好看。
淩君渡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喊出來,可是他的心告訴他,如果不這樣做,他會後悔的。
還好,他沒有後悔。
這一刻,淩君渡覺得,或許他看到的不是怪魚,是光。
“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回來,因為這是一場夢,夢醒了,我可能就不在了。”寒羽這樣回答淩君渡的問題。
夢?此時的淩君渡尚不明白寒羽說的是什麽意思,不過他聽出來寒羽現在還不會離開,也許他會離開,但不是現在。
他上前拉住寒羽的衣袖,小聲道:“你是除了阿娘和嬷嬷之外第一個抱我的人,我想告訴你我的名字。”
“還有為我剛才的魯莽道歉,我不該把你當成怪魚,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但我知道你肯定是一條非常好的好魚。”
淩君渡一字一頓:“我叫淩君渡。”
寒羽卻只注意到了他那句“好魚怪魚”,頓時滿頭黑線,忍不住敲敲淩君渡的腦袋:
“我不是怪魚,我是人魚,住在海底的人魚,不過似乎你們東方好像比較喜歡稱呼我們為鲛人。”
說到着,寒羽到是忽然反應過來,魔法世界裏人魚可謂是滿大陸皆知,世人對人魚的瘋魔也正是人魚對人類避之不及的原因之一,沒想到這裏竟還會有人不認識不了解人魚,從幼崽對他的稱呼為怪魚可見一斑。
雖然這裏是他的夢裏,可也不應該啊。寒羽暫時将疑問埋在心裏。
身後捏捏小孩的臉頰,寒羽推推淩君渡:“你怎麽還沒有回去穿衣服?你不冷嗎?算了,我給你變一身吧,反正是夢裏,應該可以變的。”
淩君渡疑惑的看他,卻在下一刻,他身上換上漂亮的新衣裳。
淩君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踩了踩地面,伸手小心地撫摸着軟乎乎的衣裳,呆呆的仰頭說道:“真的衣裳,你真厲害,這是仙法嗎?”
寒羽笑出聲:“你也可以這麽認為,有沒有暖和一點啊?”
“有的有的,謝謝哥哥,哥哥你真是一條非常非常好的人魚!”
淩君渡把臉埋在暖乎乎的羊絨毛裏,臉頰紅彤彤的,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是滿足,“哥哥你放心,我不會白穿你的衣裳,等我和嬷嬷賺的錢夠了我就還你。不過你得先等一等。”
“好啊。”寒羽笑着點頭。
幼崽到底是幼崽,淩君渡蹬蹬的跑進屋去跟嬷嬷興奮地說着,寒羽沒進屋,等在外面。
采嬷嬷慈愛的揉着他的頭,連連和寒羽道謝:
“雖然我不知道貴人為何會出現在冷宮,但貴人還是快些離開吧,這不是個好地方。至于這衣裳,七皇子實在是喜歡得緊,老奴也不忍心讓他難過。這實在、實在是萬分感謝貴人的相助,老奴不是貪便宜的人,一定會等價還回去,只是現在……還請貴人多擔待幾日。”
“冷宮?七皇子?”
寒羽愣了愣,許久沒聽聞的詞語。
冷宮,在前世淺薄的記憶裏,一個宮廷劇妃嫔宮鬥失敗的回歸之地,輝煌壯麗的皇宮內破敗腐朽,向來是沒有任何希望的地方。
他只以為幼崽的父母不負責任,卻沒想到幼崽竟還是個小皇子,明明是身份尊貴的存在,卻因為生母出身冷宮,穿的衣裳也破爛不堪。
寒羽有點心疼小孩,可到底他也不過只認識小孩一天,這事和自己沒什麽關系,且這不過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夢境,只一瞬,寒羽便将心裏頭複雜的想法掩去,和采嬷嬷寒暄了幾句起身告辭。
這廣袤美麗的夢境,還有很多地方等着他去探尋。
寒羽揮一揮衣袖,像是來時那般,無影無蹤了。
采嬷嬷拿起未繡好的手帕繼續繡着,悠悠的燭光搖晃,一貫在采嬷嬷一側呆着看書的淩君渡卻忍不住拼拼看向宮門口的天空,仿佛還能看到一抹明媚的藍。
淩君渡問采嬷嬷:“嬷嬷,你見過鲛人嗎?鲛人真的住在海底嗎?”不然為什麽他會看到一條從天而降的人魚呢。
“嬷嬷也不知道,嬷嬷很小的時候就進宮了,看到的都是達官貴人仆從奴婢,還未見過人魚,不過想來應該是存在的罷。”采嬷嬷笑着揉揉淩君渡的頭,見他打了個哈欠,便催促他上床睡覺。
見着淩君渡乖乖躺好,采嬷嬷輕聲唱着童謠哄他入睡,手裏針線也沒停。
皇宮裏,寒羽隐着身形在各處穿梭。
不得不說,這個夢境真的很真實,一草一木盡顯芳菲,宮人奴仆來去匆匆,嫔妃們花枝招展的在禦花園設計着偶遇皇帝。
寒羽沒有打擾人的想法,只想看風景。且他是雄性人魚,在這麽一個皇宮裏,躲在暗處看人家妃嫔宮女也不太好,總覺得過于猥/瑣。
也不知道幼崽現在怎麽樣了……
忽然的,寒羽就想到了淩君渡,半晌又将心緒埋藏心底。
正走在路上,迎面走來一隊人和轎辇,寒羽連忙躲到一旁。
此刻,坐着轎辇的蘭貴妃翹着蘭花指,細聲細語的和轎辇旁的歡嫔道:“妹妹還未拿下那孩子嗎?”
歡嫔似乎很惶恐,顫聲道:“還請姐姐恕罪,妹妹、妹妹……那采嬷嬷固執地緊,妹妹一時竟也無法見着那孩子一面。”
蘭貴妃眼神一直放在自己的手指上,聞言仍是細聲細語溫柔得緊,“妹妹還是得趕緊罷,再等下去,孩子大了,與我不親可怎麽是好。”
皇宮內誰不知蘭貴妃盛寵,可只有蘭貴妃嘗的心頭苦,入宮時她便被皇後一碗湯藥永遠失去為人母的資格,每每想到此,蘭貴妃心間滿是怨恨。
為着将來大道,也為與皇後對抗,蘭貴妃便将目光放在冷宮裏那個宮女生的七皇子身上,借由歡嫔去刺探了月餘,仍是無法,蘭貴妃不由急切起來。
再拖下去,等皇後注意到,七皇子可就不是她的了。
也是歡嫔位分高,更沒有孩子,亦沒人知道歡嫔是自己身邊的人,蘭貴妃才敢讓人去刺探,屆時再編那麽一些意外,何愁皇帝不答應将七皇子納入自己身側享天倫之樂。
“嫔妾定當盡快,還請貴妃娘娘恕罪。”
這廂,歡嫔連連應聲着,心頭卻泛着苦澀,宮內皆道蘭貴妃和善,總是笑眯眯溫柔待人,從不打罵奴婢,可沒人比歡嫔更清楚蘭貴妃和善的皮下狠毒的心思。
這宮內,從來沒有一個人是純粹的好人。
“既然明白了,妹妹還是快些離開吧,不然皇後娘娘可又該說我可待嫔妃了。”蘭貴妃話音落下,轎辇已然起身,施施然離開。
歡嫔恭敬地跪下恭送貴妃離去。
寒羽将這些聽了個全,頓時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更加了解了。
不得了了,連做夢都會夢到宮鬥情節,寒羽不由惡寒的搓搓手臂泛起的雞皮疙瘩,拍拍腦袋,看看你自己,整天的腦子裏都記住了什麽啊……
寒羽為自己的惡趣味夢境吓了一跳,又不過半晌,便又被景色吸引,飛快将剛才看到的事情抛到一邊,腳步歡快的向着沿路聽到的禦書房方向去。
皇宮沒什麽可以看的了,寒羽打算去看完禦書房還有皇帝上朝的地方,就去外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