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玉蘭

寒羽來過幾次陸府，但沒怎麽仔細走過。管家想着他以後估計就要在這裏住了，叫了個小厮上來，帶寒羽逛一圈院子。

“寒少爺，在府裏，就當住在家裏那樣，有什麽想要的，讓王明去取，不用拘謹。”管家笑呵呵的說，站在他一旁的王明走上前。

管家不是第一次見到寒羽，第一次見面起，管家就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孩子，人俊，看着很有靈氣，眼神盈盈的看過來，就知道是個好孩子。

夜裏的事情封鎖了消息，府裏的人大都以為寒羽只是借住一段時間的友人之子，管家是個知情的，看着這麽乖巧可愛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半是心疼半是憂心。

寒羽乖巧的點點頭：“嗯嗯，謝謝管家爺爺，爺爺辛苦啦^3^”

“乖孩子，去吧，爺爺要事要去忙咯。”

陸生官拜丞相之後，就出來自己住了，府邸坐落在都城最貴重的地段，府上一派綠意盎然，布局清雅精致，路況環環繞繞的，宛如山間小路，一時不察，還是很容易迷路。

王明帶着寒羽，恭恭敬敬，說話時半彎着身，方便寒羽聽見。

“前面就是府上的花園，主子不愛侍弄這些花草，因此這些花花草草都是宅子的上任主人，先皇太傅蕭詩缪留下的。”

來了這裏這麽久，蕭詩缪寒羽是知道，是當時的大儒，深受讀書人的追捧，沒曾想這座宅院竟然是他住過的。

與蕭詩缪當地大儒一起出名，是他勤儉的作風，觀此屋富麗堂皇，應該是陸生住進來後修建裝飾的。

寒羽一一看過去。

小花園裏五顏六色的花草都是寒羽不知道種類的，布局是那種你看不出哪裏好，但就是樣樣都好的那種。

有一種令人心情愉悅的感覺。

寒羽走過去，掌心拂過花瓣，抿着唇輕笑。

王明臉上浮出松一口氣的笑意，一路上寒羽都表現得乖乖巧巧的樣子，他還以為寒羽不喜歡他說的話，原來是因為沒有遇到感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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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少爺要是喜歡這裏，以後可以常來這裏坐坐。不過寒少爺要是不喜歡吵鬧，奴才建議，最好還是下午傍晚的時候再來，那個時候人少。”

“為什麽那個時間人少。”寒羽被一株淡藍色又似乎淡粉色的花苞吸引，邊靠近過去便随口問。

這個顏色好看，花苞也像蜷縮起來的魚尾巴，怪可愛的，寒羽抿着唇，眼睛彎了彎。

“這是什麽花，你知道嗎？”寒羽轉頭問王明。

王明說完人少的緣由，聞言看過去：“奴才懂得少，但這株還是認得的，該是一株變異的重瓣月季。”

王明見寒羽似乎很喜歡這個花，雖然不懂為什麽滿院子的話，這一株雖然略顯普通了些，但寒羽喜歡，王明于是開口。

“寒少爺若是喜歡，可以搬回房中。”管家說過院子裏除非主子的東西需要過問，其餘東西，如果寒羽想要，随他的意。

王明做好寒羽點頭的準備，準備彎身抱着花盆。他掂量了下花盆的重量，覺得雖然可能有些重，但他從小就是幹粗活，應該勉強可以搬動陪着寒羽逛完園子。

寒羽卻搖搖頭，語氣輕快，帶着一股暖乎乎的清爽味道，又像是誤入叢林的精靈。

“不用啦，花兒在外面才能開得更漂亮，關在房裏的花就沒了那個靈魂了。”

“若是我想看，等它開出花來，我再來這裏看。”

随着他話落下，重瓣月季的花苞似乎顫了顫，仿佛在欣喜贊同，寒羽輕輕地刮了刮花苞的綠色，邁着小腳步轉向下一株花。

王明愣了愣，倏忽笑出來，對寒羽的評價加上幾分。

似乎因為寒羽的到來，整座花園都變得格外的漂亮。

王明注意到寒羽的掌心沒有常年勞作的繭子，他的姿态驕矜，面龐滿是他這種人沒有的天真樣子，一眼看過去有一種讓人想好好保護的感覺。

王明知道，這不是他的錯覺，那是富貴人家用最精致的愛和環境養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孩子，舍得小小年紀就送來丞相府暫住。

王明甩掉腦子裏雜七雜八的想法，本來他只落後寒羽一小步，這下子卻是落了幾大步，他忙跟上寒羽，跟在一側，留意寒羽臉上有沒有露出什麽疑惑的表情，若是有，便開口小聲解釋。

循着院子逛了一圈，差不多也是午時，寒羽看到侍女們拎着餐盒排成一隊路過身邊，摸摸肚子，才記起來到時間吃午飯了。

也不知道嘟嘟和臭屁崽子下課了沒，寒羽在自己屋裏，咬了口脆骨，胡思亂想着。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也知道我家裏出事了，嘟嘟是知道緣由的，淩君寒不知道，也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可別逃課才好。

寒羽胡思亂想，手裏嘴裏的動作也不慢，不多時幾個盤子見了底。

王明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見寒羽起身準備收拾桌子愣了瞬，忙止住他動作，招呼人上來收拾。

“寒少爺在旁候着，下面的事讓小的們來就好，不用憂心這些小事。”

寒羽看到有人收拾，便安靜站到一旁争取不幫倒忙，這段時候入夢久了，自己收拾也習慣了，忽然有人伺候着，還挺不習慣的。

但以前寒羽也是讓人伺候的，只是略微感到不習慣就釋然了，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他們來來往往。

寒羽坐在椅子上，因為這個身體太矮，腳夠不着地，小jio晃悠悠的，聞言笑眯眯的看向王明。

“知道了，謝謝你們啦。”

王明又是連連說不用，寒羽沒說話，只睜着漂亮的大眼睛看他，王明頓時明白了為什麽主子們那麽喜歡這個孩子。

這般看着你，眼裏滿是純然的信任和驕矜，怎麽會有人舍得讓他受氣，只想好好守護他。

“寒羽，你有沒有受傷——”

寒羽坐了會，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嚣，似乎一群人在擁擠着往這邊跑來，寒羽還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這是淩君寒咋咋呼呼的聲音。

他們來了呀。

寒羽跳下椅子，開開心心的跑出門。

腳踏實地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他昨日家裏遭了賊死了爹，臉上應該是傷心崩潰或者茫然麻木的，但就是不該是開心。

寒羽立刻繃着臉，力圖讓自己顯得看上去難過點。

王明站在寒羽背後，沒看到他神色，見他停下腳步，以為他是不願意見人。

畢竟這京城的孩子，哪有幾個真心的，寒少爺還只是個平民的孩子，沒有官爵地位身份的，免不得讓人輕視。

“若是寒少爺不願見他們，奴才去阻了他們。”王明斟酌着，還是出聲說道。

寒羽聞言轉頭奇怪的看他：“沒有啊，我有沒有說不想見他們，你好奇怪，下次不要亂猜啦，我想要什麽想做什麽會和你說的。”

他的神情裏卻沒有過多的責怪，或者惱怒，仿佛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陳訴，告訴王明，你想多了。

王明默了默，方要說些什麽彌補，寒羽已經走回去坐在椅子上了。

寒羽一雙小jio矜持的、又似乎忍不住的，晃了晃，再晃了晃，到處都透着可愛秀氣。

寒羽不管王明怎麽想，他也不會像人解釋，王明又不是他親近的人。他現在是不想出去了，晃着小腳丫等着淩君渡他們進來找他。

寒羽掃了圈屋子，“你讓下人準備點吃食和茶水上來，他們應當會待上很久。”

王明應是，走到門口附耳吩咐人，恰好這時，一道身影飛快的略過他，跑向屋內。

“哥哥，你還好嗎？”

淩君渡平日裏習武比淩君寒認真，身影更快的沖進來，後面緊跟着淩君寒，幾個走得比較近的同窗綴在後面，均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淩君渡一把抱住寒羽，雙目緊緊的注視着寒羽，視線上下左右的掃視，妄圖找到缺的哪一角，萬幸，全須全尾，寒羽沒有一處不是好的。

寒羽盯着他的眼睛眼睛一眨一眨的，過了兩秒鐘，抿着唇忍着不笑出聲，他用兩人只聽得到的聲音說：“沒事啦，我沒事的，他們以為我不會武功，派的都是些小喽啰，我一人一腳就搞定了。”

真就一人一腳，後面直接都不用動了，嘴皮子一動，他們就吓得不行。

淩君渡擰着眉表示不贊同，嘴皮子動了動，視線看到同窗走進來，連忙松開寒羽，緊張的站在一側，到是演技不錯，寒羽又偷偷笑了笑。

淩君寒瞅了圈寒羽，眼神再瞄一眼淩君渡，沒了進屋時一驚一乍擔憂的樣子，嘆出一口氣：“瞎擔心了。”一看就是個假消息，也不知道寒羽叔叔怎麽了，編出這種消息脫身離開。

但不管真真假假，現場還有其他人，淩君寒不好和往日裏那樣和寒羽打鬧。繃着小臉，一板一眼表示了關心，又道有需要可以去找他，幫得到一定會幫，便神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喝茶吃小點心。

同行的同窗見他這般悠然自得，頓時怒了。

就知道這人和寒羽七皇子一塊玩不安好心，看啊，人家寒羽都死了爹沒了家借住在丞相大人家裏寄人籬下，這人竟然表示關心都那麽敷衍，還有心情在吃小點心！

寒羽那般單純，肯定難過死了，還要出來應付他這種人，不行，怎麽能讓寒羽難過。

同窗們紛紛圍着寒羽，你一句我一句的噓寒問暖，許下各種承諾，也把淩君渡擠到一旁。

“寒羽，你放心，我會幫你記夫子每日教了什麽，回頭大家一起幫你複習的。”

“你安心先待在家裏。”

“一定要好好吃飯啊，不能因為傷心不吃飯，身體會頂不住的。”

“等我長大，我就接你到我府裏，不再寄人籬下。我家有錢，肯定讓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還有我還有我，我娘說了，等我長大就給好幾個店鋪，都是旺鋪，到時候我們一起養你。”

寒羽：“？？？”

“你們有心了，不過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養活自己的，我家有很多錢的，都在我手上啦，陸叔叔和我父親是朋友，他不是壞人，不要再說寄人籬下那樣的話了，要是陸叔叔聽到，他會傷心的。”

“好吧。”幾個同窗沒聽到心裏，但看着寒羽認真的樣子，還是如此應道。

早在淩君渡被擠到一旁，淩君寒就在一旁憋着笑，差點沒噎着自己。

但他也只敢偷偷摸摸笑，看淩君渡陰沉沉着臉的樣子，反正他是不敢表現出來的，怕被打，只能轉過身肩膀一聳一聳的忍笑。

同窗們見此，更加惱怒了，覺得他此時竟還在取笑寒羽，忒的沒人性了，心裏都捏緊了拳頭，紛紛決定以後都不讓淩君寒靠近寒羽半步，又七嘴八舌說了好多安慰寒羽的話。

等到他們終于說得差不多，淩君渡：“好了，大家都說了那麽多，寒羽也累了。你們要是想幫到寒羽，應該回去好好讀書，等取得功名，才能更好的幫不是嗎。”

此話一出，同窗們紛紛贊同。“是極，七皇子說得對。”

“我們回去看書，寒羽我明日在翹課出來找你。”

一人說完，其餘幾人也跟着附和，紛紛和寒羽告辭，看着他們紛紛繃着小臉一臉認真的樣子，寒羽失笑不已，又不忍心笑出聲，寒了他們拳拳愛護心。

同窗們紛紛離開，如此一來，寒羽的身邊也空了下來，淩君渡成功霸占了寒羽身邊的位置。

淩君寒見人走得差不多，才轉過頭來，哈哈哈大笑出聲。

就算被打，他也忍不住了，實在是淩君渡的行為太好笑了哈哈哈。

寒羽一臉莫名：“？？？”這怕不是又瘋了一個。

淩君渡睨了他一眼，語氣不鹹不淡：“哥哥，不用理他，他這幾日都這麽奇怪。興許是被夫子罰抄罰太多次，心理變态了。”

寒羽忍不住，笑出聲。

他是坐着的，小jiojiao一直晃啊晃，耳郭圓潤可愛似乎有點尖尖的，矮墩墩的樣子可愛的不行，讓人生氣不起來。

淩君寒只看了他一眼，就飛快的收回眼，暗罵自己心智不堅定。

寒羽笑完了，見他小點心又吃光了，讓人又上了幾疊。

寒羽跳下椅子，拉了把椅子，和淩君渡一起坐到他身邊，三人圍着小圓桌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