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尊敬的老師同學們......”

米蘇硬着頭皮展開檢讨書，開始照着上頭往下念，感受到底下投遞過來的目光，他繃緊了身子，盡力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裏的紙上。

正是清晨最好的時光，幾縷陽光打照在他的身上，印着他清俊的臉孔，為他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朦胧的光輝。

傅北川看着臺上的少年，看着他的發梢都被陽光沐浴成淡色，看着他明明羞窘得滿臉通紅卻依舊鎮定的宣讀着手裏的紙張，看着他身姿挺拔渾身都散發着少年人應有的朝氣......

看着看着，他禁不住的便看得入了神。

上頭的少年因為維護他有了第一個人生中的黑點，但對方的臉上卻絲毫不見懊悔和惱意，一雙眼睛依舊清澈明亮如初。

仿佛沒有什麽能讓那一雙眼睛染上雜質。

傅北川看着臺上那個始終耀眼的少年，淡漠的眼裏逐漸升騰起絲絲暖意。

這一個多禮拜以來的點滴一幕幕湧至眼前，是他此前十七年的人生裏不曾體驗過的美好回憶，也為他黑白的記憶添上了絢麗的色彩。

正常的生活、歡笑、同伴......

這些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卻因為米蘇的靠近，全都一一賜予了他。

傅北川心頭微動，像是漫天的黑暗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耀眼的陽光順着縫隙灑了進來。

整顆心髒都滿滿脹脹的。

如果是米蘇的話，他願意再去相信一次。

只要他不先扔下自己。

......

周遭的環境突然變得嘈雜，上頭的米蘇已經念完了，不少人又開始了竊竊私語，言語間時不時的能聽到米蘇的名字，卻并不是貶低嘲諷，反倒一片崇拜。

“啊啊啊，米蘇一臉認真讀檢讨的樣子好帥！”

“不愧是我們海一的校草，長得帥武力值還爆表，做個檢讨都比別人更帶勁。”

“是前校草，現在的校草不是傅北川嗎？”

“嗨呀，都一樣，反正他倆又不是一個類型，兩個校草我也不介意。”

“對對，而且米蘇真的好飒啊！一挑六還把人家摁在地上摩擦，我光是想象那個場景都要被帥暈過去了。”

......

傅北川聽了一耳朵，眼睛看着臺上的少年，眼裏的暖意更濃郁了些。

米蘇也聽到了，不過因為心思沒怎麽放在這上面，他也只隐隐約約聽到自己和傅北川的名字，知道底下的人是在議論自己。

感受到下面投來的越來越多的打量目光，他臉上的紅暈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并且迅速朝着脖頸蔓延。

簡直太丢人了。

米蘇覺得自己站在舞臺上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并且打死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他沉了沉氣，将手裏的話筒遞給身邊的蘇元，這才感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減少了些。

不過他卻依舊不敢往下看，一顆心還在嘭嘭嘭的跳個不停。

好在旁邊的蘇元很快也念完了，話筒重新回到了教導主任的手裏，教導主任就着這件事總結性的說了幾句，便讓他們回了自己的班級。

米蘇幾乎是對方話音剛落便立馬竄下了臺，一路上迎着周圍無數道打量的目光，他強撐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一顆心才終于稍稍落回了實處。

“抱歉。”身旁忽然傳來低沉的男聲，米蘇扭頭就見傅北川一臉歉意的看着他。

米蘇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嗐，你給我說什麽抱歉，這事兒跟你又沒關系。”雖然是為對方出頭，但又不是人家摁着他逼他去的。

不過傅北川這樣的态度，他心裏卻又無比受用，之前的努力終究沒有白付。

還因為對方的回應，就連剛剛的窘迫尴尬都跟着一掃而空。

傅北川看着他明媚的笑臉，神色越發動容，心像是被泡進了一池溫泉裏，暖意一直傳遍了全身。

他定定的看了米蘇幾秒，随即薄唇輕啓，道：“謝謝。”

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也謝謝你賜予我的一切美好。

米蘇笑容更加燦爛，他側頭看了一眼神色舒緩的傅北川，忽然拿肩膀撞了撞他，“咱倆用得着這麽見外？”

話落，就見傅北川的眼裏劃過一絲笑意，極輕，卻并不容人忽視。

仿佛冰雪終于消融，周遭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濃濃的暖意。

檢讨事件後，米蘇和傅北川再次在全校出了名，不過大概是之前已經被八卦過幾遍，這回倒是再沒了人跑來一班偷看。

而米蘇和傅北川兩個當事人，除了關系更近了一步外，其他的跟平時并沒什麽兩樣，還和之前一樣的相處。

不過因為傅北川的坦蕩，米蘇也逐漸釋懷了之前電玩城裏的小插曲，兩個人的關系又恢複到之前的模樣，甚至比之前還要融洽。

一班的學生在見識到傅學霸的另一面後也逐漸跟他熟識起來，雖然對方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但經歷過這一年多的相處，他們早已經習以為常，并沒有覺得不妥，甚至将之歸為了學霸的個性。

當然，這個性裏是不包含米蘇在內的。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傅北川對米蘇的不同。

不過卻沒人會有異議，畢竟無論是誰，有這樣一個甘願背着全校檢讨的面也要替自己出頭的朋友，他們也會感動到為對方肝腦塗地。

像付學霸這樣的表現，在他們看來已經是非常含蓄了。

而對于傅北川态度上的改變，蘇元也是看在眼裏的，他對此就更不會有意見了。自己的好兄弟付出了那麽多，即便當初再多錯，也足夠彌補回來了，更何況說到底，米蘇之前大多時候除了嘴上針對他也并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現下還反倒險些因為他背上處分。

日子又回到了常态，平時照常上課，到飯點時米蘇便叫上傅北川和蘇元一起去吃飯。

三人行仿佛已經成為了基調，偶爾也會有其他人加入一起，一開始還會受到其他學生的打量，時間一長，所有人也都逐漸習慣了。

這天中午放學，三個人又一路往食堂走。路上，蘇元看向米蘇，“米粒兒，你以後都打算住二哥那邊了？”

“沒，今晚就回家了。”米蘇應了一聲，這大半個月他因為身上的淤青一直住在二哥的公寓，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終于能回家看看爸媽了。

蘇元不疑有他，只當他是新鮮感過了，順口道，“那晚上跟我一起走？”他們兩家房子在一個小區，以前也都是一塊兒上學回家的。

“不用，晚上二哥來接我，昨晚說好了的。”米蘇應了一聲，倒不是不願意和蘇元一起走，只是雖然也看着自己和家人相處了十來年，但畢竟是第一次親自走進那棟房子，他想完整的和所有家裏人團聚在一起。

想到這裏，米蘇對晚上的團聚便充滿了憧憬，心裏更是湧動出無數的幸福。

蘇元見狀便也沒再多說，見傅北川一直沉默的走在一旁插不上話，便又聊起了其他的。

幾個人正聊到興起，傅北川的電話忽然響了。

這還是這麽久以來頭一回聽到他電話響，米蘇和蘇元頓時齊齊側頭看向他。

傅北川神色自然的從褲兜裏掏出電話，卻在看到上頭的來電顯示時神色一冷，随即毫不猶豫的挂斷了電話。

然而打電話的人卻并不氣餒，沒幾秒便又打了過來。

傅北川再次挂斷。

那邊卻像是跟他杠上了似的，他一挂斷便又重新打過來，不厭其煩。

就這麽來回了幾次，傅北川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不耐。他側頭看向身邊的二人：“你們先去，我稍後就來。”話落，他已經拿着手機匆匆往人少的地方走了。

米蘇和蘇元兩個人面面相觑，雖然不知道打電話的是誰，但從傅北川的臉色來看，也知道不是什麽受歡迎的人。

他們也不好多問。

兩個人默契的沒再提這一茬，先去了約好的飯店點菜。

這家飯店是學校附近比較出名的餐廳，環境味道都很不錯，幾乎每到飯點都擠滿了人。

但饒是這樣，等米蘇兩個點了菜，又全都上了桌，還等了一小會兒傅北川才姍姍來遲。

來時整個人也沒什麽表情，但米蘇兩個和他相處了這麽久，還是能感覺到他的情緒比之前低沉了許多，整個人都散發着生人勿進的冷氣，一如沒跟他們熟悉起來時的樣子。

再次看到這樣的傅北川，米蘇和蘇元兩人都是一愣。

“是出什麽事了嗎？”米蘇擔憂的看了他一眼。

“沒。”傅北川一頓，對上米蘇的視線時又緩了緩語氣道，“家裏有點事，已經解決了。”

傅北川解釋了一句便沒再多說，明顯不想多提的樣子。

米蘇見狀也不好多問，只能寬慰了他幾句便裝作平常的樣子招呼他吃飯。

一頓飯吃的異常沉寂，即便中間米蘇特意挑了幾個話題活躍氣氛也沒能舒緩幾分。

飯後，傅北川更是借口有事率先走了，并且一直到下午第一節課的鈴聲響了幾分鐘後這才踏進教室，臉色比起中午時好像更沉了。

米蘇看着這樣的傅北川，隐約覺得對方大概是遇到什麽事了，但他在腦子裏回顧了一遍劇情，并沒找着這時間段裏有什麽轟動全校的大事，便也稍稍放下了心。

不過考慮到劇情也并沒給反派太多的畫面，怕會有所遺漏，米蘇又想着等課間時候過去旁敲側擊的問一問。

然而一到課間時候，傅北川的身邊就圍滿了人，米蘇也不方便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問出口，便只能繼續等機會。

這一等就等到了下晚自習，只是還不等他起身，就見傅北川已經匆匆離開了教室。

米蘇頓了頓，還是有些不放心，和蘇元招呼了一聲後便也跟了上去。

然而傅北川的腳程太快，加上這會兒放學時間樓梯上的人又多，等到他下樓後就不見了傅北川的蹤影。

米蘇四下裏環顧了一圈，又拿起手機撥打傅北川的電話，一邊打一邊往校門口方向去找。

但一路走出了學校門口也沒看到傅北川的人影。

電話更是沒人接。

米蘇心頭一緊，生怕對方是出了什麽事。

他一邊繼續打電話，一邊四處尋找，不知不覺間就靠近了上次的小巷。

遠遠看過去，那邊一個人都沒有，只停了一輛價值不菲的黑色轎車。

米蘇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然而正當他打算離開時，他卻又忍不住一頓。

那輛車的牌照是京字開頭，并不是本地車。

米蘇又回頭看了一眼，當确定了車子的确是外地牌照後，他心頭忽然一動。

下意識的往小巷那頭疾走了幾步，等着靠近時果真聽見小巷口傳出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米蘇擡頭看過去，就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怒氣沖沖的對站在面前的少年說着什麽，随即，他又揚起手給了對方一耳光。

啪的一聲，米蘇離得這樣遠都聽見了。

而再看被他扇耳光的少年，不是傅北川又是誰。

米蘇臉色當即就是一變，不管不顧的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