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戀者與被暗戀者日記(篇八)

被暗戀者日記(篇八)

2019年3月31日 陣雨

又下雨了,S市的陰雨綿綿,在春季更甚,這兩周每天聽着滴滴答答入睡,每一下都砸在我的心裏,翻來覆去才能減輕點內心的刺痛。分開兩周了,我還是沒有恢複正常睡眠。

今年李教授在國外交流時争取到了一個國際交換生的名額,問我有沒有興趣,交換時間是兩年,只要那邊畢業,拿到交換生證明,回學校只要交一篇畢業論文即可。

新學校挺不錯的,但如果自己去申請想通過難度挺大;交換後的導師在其研究的領域很出名,正好我寒假選的論文題屬于他的研究範疇。但是麻煩還是有的,比如費用、各種材料等一大堆。

下定決心抓住機會後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準備托佛考試。雖然前年考過一回但成績不太理想,所以想趁着這次機會刷一下分。準備托佛的時間不足兩個月,同時還需要從中抽時間準備其他材料,我忙得在實驗室裏坐着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到三月底了,但持續性下雨讓氣溫升不上去。忙忙碌碌間經常忽略鞋子早已濕透了,身體沒抗住第四回 ,病來如山倒。果然越忙越容易出岔子。

感冒發燒的那一晚我做了很奇怪的夢。夢裏是我獨自站在交叉路口,剛開始靜悄悄的。突然高跟鞋踩着地面的聲音響起,有個人朝我緩步走過來,但是一下子又回頭走遠,我急切地想知道是誰,但每次那人往我這邊靠近一點又立馬回頭,似乎是在原地徘徊,而我怎麽都不能挪動半步。

那個夢太淺了,我的意識一下子跌入夢境,一下子又抽離出來,反反複複,只能感受到身體逐漸不受大腦控制,衣服也都濕透了。

第二天早晨整個人昏昏沉沉,只能暫停手裏所有的事情,拜托室友幫我送一份材料到辦公樓。過了好久好久,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呼吸出來的氣又沉重又滾燙,我的意識升起“寒冷警報”,但下床換衣服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力抓緊被角,完全裹住自己,不讓“寒氣”進入。突然有只手輕覆蓋住我的額頭,微涼,夢裏的荒涼和孤寂得到安慰,久旱之地幸逢甘霖。床下面有零星交談聲,“怕是昨晚就開始的……剛剛摸了……不低……”有個是室友軟軟的聲音,還有一個很熟悉,是實驗做完後嚴肅又認真的總結聲音。鐵門被帶上的聲音響起,想到剛剛給我莫大鼓勵的清涼感在逐漸遠離,內心無法遏制地湧上難過。忍不住哼出了聲,好希望這點微弱的悶哼可以被那人感受到,好想睜開眼睛。“松開”,微涼的手握住我的手,低沉又靈動的聲音貼着我的耳朵鑽入,居然讓因發燒而有點死機的大腦重啓了,輕微氣流引起的酥麻感一下子傳遍全身。終于我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又忍不住因為眼眶的火辣閉上了。這艱難争取到的一眨眼時間,讓我看清了自己還是在床上,不在實驗室裏。床簾緊閉,四周都很昏暗,又寂靜,哪裏有人在床邊。

明明是很凄涼的場景,我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難過,大概覺得感冒是我自作自受的,而且是對我的懲罰吧。

那天,是最後一次王璃打電話給我,應該也是我和她之間最後一次機會。那時她也感冒了,一個人在寝室裏,是真的希望我可以去陪陪她,我卻以為她就在玩小孩子脾氣,沒問任何緣由就拒絕了。

對不起,對不起,王璃,那一天真的對不起。總是把責任推給你很抱歉,我太過理所當然,讓你因為我而犧牲很多,很對不起。

我又陷入了昏睡,有種自暴自棄地放棄清醒。也許是睜眼花了太多力氣,也可能是回憶裏的悲傷将我困住了,也可能是我哭累了。

暗戀者日記 (篇八)

2019年3月26日 大雨

Advertisement

雨一直下着,怎麽就不知道停呢?惹得人心煩意亂。

盡管實驗在前一周已經全部完成,但最近繼續住校,方便早起到辦公室整理論文。

和往常一樣八點一刻準時帶着早餐踏進辦公室,還只有我一個人,看來昨天大家都熬到很晚。 可不一會兒,早晨還有課的顏昕沖進辦公室,一見到我,那驚訝轉變為狂喜的眼神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意味。莫名心虛地眨眨眼,等待她開口。只見她“撲”過來,“徐潤蘊發燒了,好像挺嚴重的,剛剛幫她送了資料到辦公樓,但是那傻子現在又沒有藥,而且上課也沒請假,我實在分身乏術,師姐可以抽兩個小時先幫我照顧一下嗎?”

大雨一點都沒有因為我的急切而收斂,沒顧得上我的鞋子沾滿泥水,匆匆跟着顏昕進入研一宿舍樓。

我小心掀開床簾,入眼就是熟悉的臉頰透着不尋常的紅,嘴唇幹澀,手指緊緊捏着兩個被角将脖子之下包得密不透風。心酸劃過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刺痛一陣陣襲來。我忍不住将手伸向她的額頭,意識到剛剛淋了雨還沾着未擦幹的雨水,又猛地縮回狠狠擦幹淨了才試探了下溫度,真的不低,怕是三十九度左右了。

我告訴顏昕應該是高燒,而且時間不短了。她聽完,馬上換了一雙鞋打算出門買藥和粥。我才意識到不對,為什麽不是去找王璃而是路過實驗室的時候随便“逮”一個人?一種不合時宜的愉悅讓我的暴躁減輕了很多,我想知道,但明顯不是問的時候。

顏昕匆忙出門後,我便沒有其他顧慮了,再次掀開簾子的一角,一邊觀察一邊瘋狂思考着有什麽緩解的辦法。她緊緊攥着被子,是冷嗎?不對,剛剛摸額頭的時候黏黏的,是不是汗濕了……為了證明思考方向沒問題,我試着扯了扯她的手,拉不開,低下頭壓低聲音說:“松開。”真乖,聽懂了,手先是一抖然後卸了力氣。我借機拉開被子,她猛地瑟縮了一下,果然,被單都浸成深色了。我小心掩上,思索着後續步驟,調整空調溫度,悶久了要散熱,如果長時間高燒得送醫院啊。

打開空調升至20度,然後拉下汗濕的被子,換了幹燥的一面蓋上去應一下急,偷偷看一眼門邊,算算路程,顏昕應該只要幾分鐘就可以回來了。共處一室還想幫她換衣服,我又不是“柳下惠”,現在光想一想都口幹舌燥,還是等她室友回來一起吧。又忍不住看了看她沉睡着的模樣,是不是做噩夢了,眉頭都皺起來了。穿上濕漉漉的鞋子到樓下自動販賣機買兩瓶冰水,幸好随身帶着濕紙巾,可以敷一敷額頭,擦擦手。

上樓剛打開門就聽見很啞的悶哼聲,我以為她醒了,緊張使得身體有點僵硬。她等會看見我,該怎麽解釋,說碰見她室友了?顏昕怎麽還不回來。然而半分鐘過去了,一分鐘過去了,可能兩分鐘也過去了,那棕色的床簾裏始終沒有動靜,我準備好的微笑角度和解釋詞都沒用了。就在我打算上前時,暗啞中帶着一絲哭腔的聲音從簾子後飄出來,“對不起,對不起,王璃……真的……抱歉”,那一瞬間大腦的屏蔽系統應該自動開啓了,至少第二次我才明白了言語中的意思。隐秘的喜悅和腦中的旖旎一瞬間清空了,剛剛想好的下一步也忘了。我一動也沒動,任由那些詞語砸向我。那哭腔慢慢清晰了,然後轉變為抽泣,直到顏昕買了藥回來後好一陣子才漸漸消失。

我忘記了當時自己究竟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擺了什麽樣的表情,我的腦海裏一直回響着那愧疚又悲傷的聲調。那些噼裏啪啦令人厭煩的下雨聲終于沒有了,雖然雨一直下着。

顏昕的日記

2019年3月26日 大雨

小白兔室友的體溫在下午終于開始下降了,人也逐漸清醒了,現在正坐在書桌前艱難地喝粥。

上午起床發現她一大高個燒得神志不清,還嘴犟不去醫院。明天如果溫度又上升了,我哪怕綁着也要送她去醫院。

多虧今天管事師姐在辦公室,沒有人教過我怎麽照顧一個發高燒的人。今天“多虧”室友長知識了。

不要怪我太敏感了,其實我總是覺得管事師姐看室友的眼神有點不對。

剛開始以為她們倆經常在一起做實驗,感情會更深厚一些,算是戰友情。但是一向自持的室友在辦公室裏公然撒嬌,在聚餐上特地開小竈送燒餅,晚上陪着熬夜,這是什麽劇情重點是,管事師姐對誰都不算熱情,而且表情管理滿分,沒見過失态的情況,居然會因為有人對她撒嬌而臉紅,看着燒餅發呆,再忙也堅持每天花費一兩個小時給潤蘊整理總結和講解。如果不是有王璃,我真的會堅持自己的直覺。

今天一看也許我真的沒有想多。

上午急匆匆買完藥回寝,剛打開門就聽見很低的抽泣聲,我還沒找到聲音的來源,就瞥見管事師姐低垂着眼,從側面看不見眼底的情緒,但是整個人好像被釘住了一般,一動不動。我也不知道怎麽開口,還好抽泣沒有維持太久,身邊的人擡腳往床邊移動,但是留下的完整又清晰的鞋印水漬,讓我不得不懷疑呆立的時間不短。

接下來幫潤蘊簡單換了身衣服,用毛巾沾水擦了擦她手臂和額頭,喂她吃藥等等一系列事情,師姐都沒開口,好像恢複正常一樣。但師姐剛開始表現出的緊張焦慮好像消失了。她眼裏的光黯淡了,忙碌中那永遠保持端莊的背僵直着,像一只困獸頑強堅守着最後的驕傲。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無論我的懷疑是否正确,我也沒有想插手的想法。如果時間也磨滅不了深情,就總會有個美好的結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