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04年夏

2004年盛夏,H市某鎮。

“徐潤蘊,徐潤蘊,吃飯啦,鄭媽媽,有沒有看見我家那個小崽子?”

徐母和往常一樣将饅頭塞進籠子裏蒸上,将腌制好的醬豆腐擺在桌上,起身到大院裏想把那個兔崽子趕緊抓回來。

“徐媽媽,潤蘊和我家閨女在東側那棵大槐樹底下嘞!”

“好的嘞,我順道也把你女兒接回來。”

雖正值晌午,但老槐樹的陰涼下微風徐徐,并無酷暑之感。八歲的徐潤蘊正一本正經撅着屁股挖着老樹下的土,“我和你們早說了,這附近我在幾年前埋了好大一塊金子,現在這個坑肯定是對的。”旁邊一群小迷妹一臉崇拜地附和着。挖累了,她一挺僵直的腰,看了看旁邊唯一一個小男孩子,“現在我把這個光榮的任務給你吧!”于是一衆女孩以最高的潤蘊領頭坐在陰涼處歇息,嬉鬧着好不熱鬧,而一個小胖墩男孩滿臉大汗地揮舞着樹枝,使勁加深那個很小的洞。

年幼的潤蘊以得天獨厚的基因優勢,身高一直領跑大院所有同齡女孩和男孩,甚至年紀大一點的也比追不上她。她的笑容自帶親和濾鏡再加上甜甜的嘴,得到了院內所有叔叔伯伯,阿姨嬸嬸的喜愛,都放心讓自家孩子和她打打鬧鬧。

“徐潤蘊,該回家吃飯啦!還有小隐,你媽媽也喊你吃飯啦!”

徐母走到槐樹底下看着有點詭異的一幕,嘴角有點抽搐,不知道那孩子又和這些人說了什麽。上次看見別人房頂有個小鳥築的巢,結果和別人特意省略成燕窩,然後用拙劣的言語神乎其神吹噓其功效,結果那家人的孩子當天晚上哭鬧着要“上房揭瓦”,嘴裏還嚷嚷着只要吃了就可以長命百歲,還可以長高,甚至吃完不讀書就可以考滿分。

正當徐母想催促第二聲時,小胖墩哇一聲驚叫,“我挖到了,我好像看到一點點金色了。”這下小朋友全沸騰了,紛紛跑上前搶最佳圍觀位置,可惜不久就切的一聲散開了。小胖墩震驚地望着土裏用金色水彩筆塗滿的紙,哇一聲大哭起來。

徐母認命般輕嘆口氣,幫兔崽子安慰好真心錯付的小男孩,提着潤蘊的領子,拉着另一個小女孩回家。

徐父回到家已經晚上八點了,剛一進門就看見寶貝女兒歪歪扭扭地站着,撲在書桌上,時不時擡起一只腿單腳站立,走進一看,發現她正在用多種顏色的水彩筆塗着幾張白紙,旁邊還有已經塗滿的好幾張。可能畫的時候不小心,臉頰上左邊蹭了點點綠,右邊印了個紅色小圈,還有黃、藍色分布甚“廣”。見爸爸回來,潤蘊扔下筆撲進爸爸懷裏,一邊埋怨:“我的腿好酸啊,媽媽也太不溫柔了。”“小花貓還要畫幾張呀,媽媽怎麽不溫柔了?那可是我娶的,肯定是你又惹是生非了!”見潤蘊小心翼翼舉起兩根手指,徐父放下包,走上前擡起短短的水彩筆,“小花貓和我比賽看誰畫得快,贏的一方今晚可以和媽媽睡。”徐父看着手快速飛舞的潤蘊,嘴上浮現和晌午潤蘊極其相似的淺笑,沒說畫得快就是贏的一方不是嗎?

與此同時,S市某鎮。

“砰”,重重關門聲響起在昏暗又空蕩的室內,驚起了趴在門口昏昏欲睡的“眼睛”。

“去去,讓開一點”,腳步微晃,渾身散發濃濃酒氣,還沒形象打了個嗝的女人脫下鮮紅高跟鞋,随便一扔,将手上的包也甩在沙發上,同時順帶着自己也倒在沙發上。

“媽,你回來了,去洗洗然後休息吧。”一個小女孩從樓梯上走下來,表情淡定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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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女兒,今天練琴了嗎?老師今天給我打電話,媽媽沒接到。”

“嗯,下午練的。”

“老師說什麽時候考級?那書法呢?”

“老師打電話就是想說讓我今年就試一下,書法是早上起來練的,然後上午跟外教老師學習了,但感覺沒有上一個好,下午起來就練琴了,剛剛寫了作業,看了會課外書。”

“媽媽這周抽空再幫你換一個外教老師,那你沒有看六年級課本?媽媽和你說了你很聰明的,完全可以自學,隔壁王阿姨那個女兒,在你這個年紀就考了小升初考試了,你還比不過她嗎?”

“……媽,你趕快去洗洗吧,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哦,早出差了,下周二才回來,我先去洗洗了。”

寂靜的客廳再次恢複原狀,硯晗先抱起受到驚吓的“眼睛”,從沙發底下拽出被自己揉得不像樣子的幾本書,語文六年級、數學六年級、英語六年級。瞥了一眼電視機,“沒有去摸電視劇外殼嘛”,硯晗嘴角嘲諷地彎了彎,轉身回房。

少女的房間不像少女那麽冷淡,粉紅的床簾,大床上躺着兩個玩偶,正咧着嘴傻笑,牆上挂着不少紅色配金色的獎狀,最顯眼的地方則是一個小書架,可惜上面厚重的四大名著原版以及從一年級到四年級的書籍破壞了該有的青春活力,顯得有點古板。少女窩在床邊小沙發上,摸着“眼鏡”,聽見隔壁嘩啦啦聲音停下,然後神色不明數着幾個數,“十,九……”,每三到四秒減少一個,“二……”,重重砸在地上的腳步聲越來越明顯了,來者肯定怒氣沖沖,“一”,最後一個數字正好和開門聲重合,緊接着而來的是怒吼。

“謝硯晗,你真的和你那沒出息的爸爸一模一樣,那懶惰真的刻到骨子裏去了,你說你讀書讀書,電視機都是熱的,你讀個什麽,連隔壁那個人都比不過,你就只會丢我的臉……”

半個小時後,硯晗擡眼,似乎聽夠了,也“欣賞”夠了女人翻臉後的猙獰,打斷說:“如果保姆在的話會告訴你,今下午表弟來了,七點多才被送回去,但是打你電話你一直沒接。”

暴怒的火焰突然像被罩住了,女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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