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謝臨溪看似溫和, 其實卻是個相當不好接觸的人。
好比齊寒章,在他人眼中,他和齊寒章的關系不錯, 甚至可以說是友人也不為過。
可如果不是今日齊寒章突然出現, 謝臨溪根本沒有特別想起他。
當然,這也不能說謝臨溪沒有把人放在心上, 齊寒章若真是遇到什麽困頓之事,謝臨溪也會出面幫忙。只是最近, 除了齊靖淵, 他根本分不出一絲心神在他人身上。
他和齊靖淵的關系忽然發生了重大突破,他滿眼滿心只有這人。
齊寒章出現, 他想起還有這麽一號人, 現在齊寒章離開視線,謝臨溪很快就把人忘在腦後。
當晚,還沒有被判罪名的章顯自盡了。
第二天聽到消息的人都有些唏噓, 老百姓心中的青天,以這樣的方式走完自己人生的最後一程,提起來的确讓人很感慨。
有關章顯的死,這次倒是沒有多少人往齊靖淵和謝臨溪身上編排。
雖然有人會泛嘀咕, 但到底沒有人刻意把禍水往他們身上引。
畢竟這種事,誰碰上都嫌髒手。
人都是健忘的,京城的日子很快又平淡起來,章顯的死很快被其他新鮮事情給代替了。
季明毅和賀運都在對齊靖淵做各種猜測,朝堂上倒是平靜不少。
不過平靜這種事,永遠只能是暫時的,波瀾很快就會起。
不是人為就是天災。
最先起的波瀾是離京城最近萬安城出現了雪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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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安連降幾天幾夜的大雪,有老百姓的家都被壓塌了。
百姓流離失所, 都朝京城的方向奔來。
有的人實在餓得受不了,就開始打架,開始偷,開始搶,甚至是易子而食。
最關鍵的是,雪災不只是出現在萬安,京城也受到了些許波及,更不用提其他地方。
消息傳到朝堂上,小皇帝聽得是臉色煞白,目光不由的看向齊靖淵。
齊靖淵低垂着眼眸讓文武百官想辦法。
發生災難,是最難熬的事。
而雪上加霜的是,戶部沒銀子。
戶部最後一筆銀子,剛撥去邊境。這是齊靖淵成為攝政王以來定的習慣,每每冬寒來臨之際,将士的軍饷要先發。
這世上沒有人願意餓着肚子打仗,自己都活不下去,還談什麽守護國家,保護百姓。
邊疆将士若過着這樣的日子,再加上京城官員不作為,那就剩下唯一的一條路,謀反。
但誰也沒想到今年會有雪災。
如果當初沒有修建聖麟臺,那戶部還是能拿出些銀子救急。可現在戶部是幹着急,沒辦法。
所以在齊靖淵一開口,戶部是第一個哭訴的。
他拿不出銀子,自然要先喊委屈。
戶部喊了委屈,其他人相互哀嘆着問該怎麽辦。
季明毅和賀運的眉頭也緊皺起來,有些人明顯開始走神。
有人覺得不該修建聖麟臺,有人覺得不該把銀子那麽早撥給邊境。要是留下那些銀子,至少此時可以拿來救急。
前面的事大家不會說也不敢說,後面則是可以提一提的。
于是有人說了句:“若非王爺一意孤行,現在戶部也是能拿出些銀子的。”
齊靖淵對這樣的話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謝臨溪卻是不樂意了,他道:“雲大人這話什麽意思?這是天災,難道是王爺能提前預知的?退一萬步說,雲大人的意思是,邊關的将士流血不算什麽,誰讓他們沒命站在這朝堂上,他們就活該餓着肚子?若到時邊關出了什麽事故,你負責?雲大人說起這話也真是可笑,這個時候不想想該怎麽度過眼前的難關,反而惦記着不該惦記的東西,怕是今天起得太早,腦子還不清醒吧。”
謝臨溪諷刺起人來,誰也頂不住。
那個雲大人想說什麽,實在又站不住理兒,最後被人拉了拉衣袖,悄無聲息的縮在衆朝臣中間。
一個試探出頭,朝堂上沒有人再開口說起邊境饷銀的事。
齊靖淵這時終于擡了擡眼皮道:“戶部沒銀子,雲南的供銀明年五月份才能送到,這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的事。現在是讓你們想辦法,不是讓你們瞎胡扯。”
他沒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很陰沉。
衆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在胡攪蠻纏。
只是沒銀子這種事不是想就能想出辦法的,衆人一籌莫展。
季明毅也有些着急,萬安的雪還在繼續下,如果在這樣繼續下去,那受災的地方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京城怕會滿是流民。
流民失所,便會帶來一系列的問題。
凍死餓死,偷槍殺人。
像是治安維護秩序這種事都還在人可以控制的範圍內,最怕的是災後會有其他疫情。
這對小皇帝的名聲非常有損。
雖然有齊靖淵這個攝政王在前面擋着,可太後執意修建聖麟臺在先,這次老百姓就算是罵也罵不到齊靖淵頭上。
在季明毅皺着眉頭想辦法時,齊靖淵淡淡道:“災情來得突然,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本王暫時也想不出其他辦法,願意拿出自己一年的俸銀捐了救災。雖是車水杯薪,總好過沒有。”
他一開口,小皇帝的眼睛微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想,只要齊靖淵開口,總會想到辦法的。
謝臨溪忙道:“微臣願意随王爺一起捐出一年俸銀。”
其他人也紛紛響應,只是他們心裏明白,他們一年的俸祿加起來,也只是能開幾個粥棚,對大局影響不了多少。
銀子捐過之後,衆人又陷入沉默中。
這時有言官站出來說道:“微臣覺得天連降大雪,乃是不祥之征兆,皇上應當下罪己诏,以求蒼天寬恕。”
罪己诏三個字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小皇帝。
小皇帝的臉色一白,他望了望沒什麽表情的齊靖淵,然後抿嘴道:“若朕下罪己诏能讓大雪停下,朕願下這罪己诏。”
齊靖淵聽了這話猛然站起身,他眉目冷然道:“此等天災,欽天監監正等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既然連這都看不出來,還留在欽天監做什麽。”
謝臨溪聽到這話微彎了下嘴角。
衆人也知道齊靖淵這是在趁機報複,沒有人敢在這個當口多說話。誰讓欽天監當初批的是修建聖麟臺乃是大吉,現在有了雪災,這大吉之事就成了不吉。
欽天監這次裏裏外外換人是難免。
小皇帝也知道自己理虧,只能任由齊靖淵對欽天監開刀。
退朝後,小皇帝最先離開。
齊靖淵帶着謝臨溪回景華殿。
其他人不管心裏怎麽想,都是一臉愁容,一副為國為民的模樣。
季明毅和賀運走在最後。
季明毅對着賀運道:“賀國公是了解王爺的,今日王爺行事同往日可有不同?”
賀運沒有說話。
季明毅迎着冷風捋了捋胡須感嘆着說道:“以前王爺心裏怎麽想的,老夫能猜出個些,現在卻是不能了。”
賀運明白季明毅的意思。
以前,有人逼迫小皇帝下罪己诏,齊靖淵肯定是第一個不同意。
一來小皇帝太小,朝堂上的事又不是他在處理,天災這種事,又不是小皇帝能控制的。就算要找個頭,齊靖淵也會替小皇帝頂上。
更不用說當衆對着欽天監的官員發難,這簡直是在直接甩欽天監耳光。
而欽天監當初說了什麽,說了修建聖麟臺是大善。
如今這大善變成了最為尴尬的存在。
欽天監和太後都處在尴尬最中央,就像是在被人用火烤着。
季明毅看賀運還不吱聲,他不得不把話攤開說:“就是不知道王爺心裏是氣不過當初被駁了面子,還是心裏有別的想法。”
賀運聽聞這話終于擡眼,他道:“太傅剛才也說了,王爺的心思難猜。不過我覺得,不管是哪種情況,眼前這難關王爺定然有心要度過。太傅覺得呢。”
季明毅望着說話滴水不漏的賀運,那麽呵呵笑了兩聲,他道:“賀國公說的是。”
說完這話,他悠閑的離開了。
賀運是小皇帝的舅舅,有些事他都不操心,自己擔心個什麽勁兒。
賀運等季明毅離開後,他回頭看了看景華殿的方向。
他在想,齊靖淵今日行事是故意的,還是因為當初小皇帝站在太後那邊,所以執意給小皇帝一個教訓?
賀運心裏想的事,也有很多人在想。
只是就像是賀運說的那般,不管怎麽樣,眼前的事最重要。
翌日上朝,衆人還是愁眉苦臉,小皇帝則當衆下了罪己诏。
罪己诏就那樣,先是說了一些自己的過錯,哪怕沒有錯,也要說的各種誠懇。說完罪狀,就祈求雪災盡快停止,讓百姓恢複安穩的生活。
這東西在謝臨溪看來格外可笑,如果第二天真的放晴,雪不在降,那有人就會說老天爺聽到了小皇帝的認罪,原諒他了。
如果雪繼續下,那有人就會說,小皇帝訴說的不夠誠懇,得不到原諒,還需要繼續。
這個罪己诏只要下,無論結果如何,對小皇帝的名聲都不會好。
而小皇帝屬于後面這種情況,他這罪己诏下後,京城連降三天雪。
言官還想逼迫小皇帝繼續罪己,這次被齊靖淵不耐煩的駁回。
齊靖淵說,真要罪己,也不能只皇帝一人,誰沒有做過錯事,這種事要不然大家一起來,要不然就不要多逼逼。
言官不敢跟他硬碰硬,沉默了。
這事一出,沒過幾天小皇帝就病了,咳嗽的厲害。
一開始他還能忍着坐在朝堂上,後來咳嗽的不行,臉都因此小了一圈,實在是沒辦法上朝,朝堂就徹底交給了齊靖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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