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直接把齊寒章的身世弄得天下皆知, 這個念頭早就存在齊靖淵的心中。

這輩子他根本沒打算給齊寒章留餘地,折騰這麽一出,會讓他在雲南徹底沒了依靠, 并且受雲南王懷疑,這輩子他想順利成為雲南王,那就難了。

折騰出齊寒章的身世,他同太後的合作也會就此作廢。隐藏着身份的齊寒章對太後來說是有利的, 因為可以在暗處給齊靖淵一刀, 可曝光了身世的齊寒章就沒什麽大用處了。

受雲南那邊不待見是必然,受京城這邊懷疑是肯定,稱得上是兩頭不落好。

這些事在齊靖淵心裏琢磨了很久, 他甚至已經想好什麽時候宣布這些事合适,什麽時候讓齊寒章這顆棋子曝光更好。

這些事在他腦海裏不停的轉悠着,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可提出這個計劃的卻是謝臨溪。

當時謝臨溪是這麽說的,他一板一眼的說道:“世子這般所為, 所圖不明, 王爺當慎重。既然世子身份已經查清, 王爺也沒必要替雲南王那邊隐瞞, 直接昭告天下便是。”

齊靖淵聽着他這話,心裏湧起的是各種滋味。

他計算着這些, 算計着所有人,所儀仗的不過是經歷了上輩子不為人知的那些事, 謝臨溪不同, 他什麽都不知道, 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所考慮的事都是為了他。

他想要那個位置,謝臨溪便改變自己的做事風格。着眼之處不再是眼前之地, 不單單是他這個人,他所看的是整個大齊。

一切都是為了他。

謝臨溪看齊靖淵看着他有些走神,不由道:“王爺在想什麽?”

“在想你我果然注定是要在一起的。”齊靖淵收起心思感嘆着說了句這樣的話。

謝臨溪不知道他的思緒為何突然跳到這裏,随即又聽齊靖淵道:“你是怎麽想的?”

謝臨溪斂起心神認認真真的說:“王爺,雲南那邊這些年一直懷有二心,雲南王想要弄出些動靜可是又沒有找到合适的借口。雲南王是個優柔之人,如今我們抓住了他的把柄昭告天下,于情于理他都處在劣勢,加上雲南王府內本就不太平,這種情況下,雲南王只要不怕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就不敢對京城如何。既然是送上手的把柄,事态對我們這般有利,不加以利用實在是對不住雲南王這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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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最關鍵的是王爺的心在雲南,有機會自然要把握住,把雲南王的所作所為公開,王爺日後行事會更加方便。而且,自古以來,防人之心不可無,世子身世被發現的時間太巧,如今朝堂上水正渾濁,我忍不住多想。”

齊靖淵彎下眼,他剛才的話說的很對,他和謝臨溪心有靈犀,注定要在一起。

上輩子謝臨溪對這些事肯定也是有所懷疑,可那時他已經把所有的退路都斬斷,他周圍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謝臨溪相信齊寒章編造的故事,怕只是沒辦法了,所以只能抓着最後一個機會,為他尋找出路。要不然這樣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輕易落在齊寒章的圈套裏。

還是因為他,那時就算知道前方是懸崖,也只能往前走。

攝政王、攝政王,自古以來有幾個攝政王能安然退去,是他想的太簡單,以為自己心思光明,行事磊落便不會讓人多想。

他一直想着自己會全身而退,所以很多事不去計較,說到底還是他自己蠢笨。處在權利中心,哪能說走就走,哪能不受人猜忌和妒忌。

“你考慮的很周全,就按你說的做。”齊靖淵道,滿眼溫和滿心信任。

謝臨溪被他這信任之态晃了下神,他其實有點想不通齊靖淵為什麽會這麽相信他。齊靖淵是要朝最高那個位置上走的人,對他卻完全沒有懷疑之心。

好在很多事謝臨溪并不願多想,他看重的是現在,他和齊靖淵的現在。

齊靖淵發往雲南的呵斥之诏讓天下人震驚。那道聖旨上寫的有鼻子有眼,不由人不信,況且事發太過突然,雲南王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等他回過神,此事已經明曉天下。

天下人對此事議論紛紛,都在那裏念叨,雲南王以庶子充當嫡子讓其入宮,心裏藏得到底是什麽陰謀。

是對皇上不放心,會加害自己的嫡子,還是所圖其他。

這道聖旨讓雲南王府亂成一團,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如今阻止都不知道該如何阻止,除非他們有把握把在京城的齊寒章給殺掉,把真正的齊寒章當做是庶子,用此阻止一切。

可即便是他們有這個心思,從雲南到京城快馬加鞭也要好幾天才能到達。

這樣一來,光從時間上就來不及。

雲南王更是氣惱,氣齊寒章更惱怒于他。主要是齊寒章把雲南王府的老底都給掀出來了,他就算是想做假也做不成。

也有謀士勸說雲南王幹脆趁着機會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屎盆子全部扣在京城那邊。只說他們污蔑,雲南雖是大齊國土,到底聽從雲南王調遣的比較多。

這種情況下他們完全可以指鹿為馬,雲南将士即便心中知道事情為假,多半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這個世上想要建功立業的人非常多。

他們跟着雲南王就是想要立下更大的功勞,得到更多的權勢。

現在京城那邊國庫空虛,只要雲南這邊大軍壓境,逼迫京城,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雲南王對這個提議有點心動,不過有人提議就有人反對,覺得這樣做太過冒險。雲南王考慮了又考慮,還是沒同意這謀士的意見。

他有心天下不假,但只靠着雲南這點兵力同整個大齊為敵,代價太大,尤其是在他們不占理的情況下。雲南到底是大齊國土,公然借口與京城開戰,天下人根本不會服他們的理。現在齊靖淵坐鎮京城,掌權天下,只要他不投降,雲南很難把整個大齊吃下。

萬一失敗了,他不但會失去雲南民心,甚至連雲南這塊土地都會失去。

雲南王想來想去覺得此時謀反實在是劃不來。

既然劃不來,就要想辦法解決眼前的事端。

雲南王想,齊靖淵無非是想要稅銀,這本來就是要給京城的,早給晚給都得給,此時給正好。

至于齊寒章的身世問題,只要他捏着鼻子認下,這事也好解決。

等齊寒章從京城回雲南,他有的是時間解決這個逆子。

雲南王做出決定後,有一部分人盛贊英明,一部分人沒什麽表情,還有一部分人臉上帶有一絲失望,心底暗自搖頭。

這雲南王到底是失了幾分銳氣,随着年齡的增長,兒子更加健壯,他越發衰老。他已經失去了該有的野心,只想守着眼前的榮華富貴,再也看不到更廣闊的天地。

提出這個建議的謀士更是直言哀嘆道,雲南王在此時還如此膽小,不敢嘗試半分,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攻下京城。

雲南王自然覺得這話刺耳的緊,不過非常時刻他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只把這謀士的模樣記在心裏,等着有機會同他算賬。

不提雲南因為這道旨意鬧騰的不行,單說京城因為齊寒章的身世被公布出來也是沸騰一片。

聖旨上的內容傳開後,太後一句他齊靖淵憑什麽這麽做從後宮傳到了前朝。季明毅就立刻入了宮要見齊靖淵,詢問他到底想做什麽。

謝臨溪把人給擋在景華殿門前,只說攝政王身體不适,不見任何人。

季明毅碰了釘子,轉身去了乾宸殿把小皇帝給搬了出來。

謝臨溪見了小皇帝行禮後恭聲道:“皇上,王爺病了,禦醫剛開了藥,容易過病氣給旁人,此時實在是不易面君,望皇上恕罪。”

誰都知道小皇帝身體不好,這話一出完全是在為小皇帝着想,齊钰也不好帶着季明毅硬闖景華殿。

謝臨溪這态度不緊不慢,氣的季明毅直罵他包藏禍心,這天都要塌了,他還護着做事如此荒唐的齊靖淵。

謝臨溪聽聞這話笑了,他道:“王爺做了什麽事值得太傅如此大驚小怪。王爺奉先皇之命身受攝政王之職,以代天子行事,此事包括太傅在內的天下人皆知。如今皇上并未親政,王爺如何就發不得這道旨意?難不成在太傅眼中,王爺這攝政王連這點權利都沒有。”

季明毅啞然片刻,沉聲道:“謝統領這偷梁換柱的本事老夫今日算是領教了,王爺是攝政王不假,可他也不能一意孤行越過皇上瞞着文武百官做出這樣的事。王爺有什麽想法,當同大臣商議後做出決定才是。”

謝臨溪自然不會被他的大義凜然給吓到,甚至說辭比他更大義:“雲南王世子為庶子之事,說私它是皇家私事,說公,也是雲南王沒理。王爺呵斥雲南王,天下人哪個不拍手稱贊,怎麽到了太傅這裏,這事就成了王爺的錯?雲南是大齊的國土,雲南王是皇上的臣子,他做了欺君之罪,王爺訓斥他難道不該嗎?就這點小事,太傅未免反應太大了些。”

說罷這話,謝臨溪沒看季明毅的反應,目光從季明毅臉上移到小皇帝臉上,輕聲道:“皇上了解王爺,雲南本就是先皇和王爺的一塊心病,如今雲南王有錯在先,王爺也是不想走漏風聲才這般。”

“皇上知道,當年王爺承下攝政王的身份,一夜之間建立天獄司,這也是先皇的意思。這些年王爺這個攝政王做得如何,皇上心裏最清楚。微臣并非替王爺辯解什麽,王爺為雲南之事耗盡心計才會染上這場病,皇上如果今日非要見王爺,微臣不敢攔。只是王爺記挂皇上身體,還望皇上保重龍體。”

一直以來,提起齊靖淵和謝臨溪的名字,人們第一反應是畏懼。

此時謝臨溪難得軟下口氣,說出些心裏話,字字都如同鐘鼓敲打着小皇帝那顆漂浮不定的心。

小皇帝聽着這些話想到往日齊靖淵的教導,也想到齊靖淵和謝臨溪因天獄司所背負的惡名,心中不由的有所愧疚。

天獄司這事他自然知道,那是他父皇臨終前親自告訴他的。齊靖淵在成攝政王之前,手裏其實沒多少人可用。

這天獄司雖號稱齊靖淵府上私兵所成,更多的卻是他父皇留下的人手。那個時候他年幼,齊靖淵不得不鎮壓那些有心反抗的人,落下個挾天子令天下的名聲。

沖在最前面,手染鮮血的謝臨溪更是被人稱之為人世間的惡鬼。

小皇帝知道,太後知道,齊靖淵知道,謝臨溪也知道。

以往沒有被說開,如今說開了,齊钰恍然想,他們是不是有點過分。

雲南這地兒幾代皇帝都有想法,更是齊靖淵的心病,如今有這麽一個機會,齊靖淵對雲南做點什麽很過分嗎?

小皇帝覺得一點都不過分,甚至心裏隐隐有些高興。

雲南,也不過如此。

抓住它的把柄,訓斥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

就如同謝臨溪所說,齊靖淵以攝政王的身份呵斥雲南王,這有什麽錯。他未親政,齊靖淵這麽做了又如何。

這些日子,他們的日子過得太順,總以為齊靖淵沒什麽脾氣,可以任由他們往前一步一步試探。現在一道聖旨而已,就讓他們清楚認識到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些,小皇帝垂下眼眸,他道:“謝統領,朕擔心皇叔,朕也知道皇叔是擔心朕的身體。皇叔既然身體不适,朕就不去見他了,等皇叔身體好些,朕在前來。”

謝臨溪微微擡眸,眼神溫和又帶了兩分感激,他語氣更加恭敬道:“皇上的話微臣會說給王爺聽,謝皇上體恤。”

“朕當謝皇叔才是,雲南王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實在是沒把父皇和朕看在眼裏,皇叔給他們一個教訓也是應該的。”小皇帝微擡起頭神色傲然道。

這般模樣,倒是有幾分帝王應有的姿态。

謝臨溪心中浮起各種想法,面上卻半分不顯,而後小皇帝離開,他行禮恭送。

季明毅沒想到小皇帝被謝臨溪幾句話給輕易打發走了,他暗自想小皇帝還是不夠心狠,不懂得借勢,這事他得同太後好好商議才是。

季明毅尋了機會面見了太後,把當時的機會說了一番。

太後聽得臉上怒氣橫生,她語氣中滿是怒意道:“一個小小的統領也敢攔着皇上。皇上心軟,你身為太傅,也被他吓住了?”

季明毅臉上的褶子動了動,他垂眸淡聲道:“一個謝臨溪自然攔不住老臣,可皇上的心在攝政王那裏,皇上不想做的事,老臣不得不遵從皇上的意見,太後娘娘恕罪。”

“皇上就是太過心軟。”太後語氣中有些惱怒還有些不屑。

她和季明毅心裏都明白小皇帝是怎麽想的,他想要天下,還想要齊靖淵的忠心,更想要身為天下之主的英明之聲。

可這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得到了一樣還不滿足,還想把所有的好處都得到,最後說不定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太後就是看不得小皇帝這般作态,做事不夠狠不夠穩,像極了他父皇。

季明毅瞅了瞅太後的神色,他道:“如今齊寒章自身難保,讓他暗中為太後娘娘所用怕是不行了。不過他野心已暴露,他有心雲南那個位置,如今被攝政王這麽算計一番,倒不如讓他直接對付攝政王。”

“他能行嗎?”太後蹙眉道:“齊靖淵可不好惹。”

“好惹不好惹,他都已經惹了。”季明毅語氣平淡道:“齊寒章只要對雲南王府還有想法,就會對攝政王心中有恨意,這事他就得按照太後娘娘的意思做。攝政王眼裏可容不下沙子,要是他那點算計落入攝政王耳中,那他能不能見得到明天的太陽都難說。如今他可不是雲南王世子,而是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庶子。再說了,由他替太後娘娘在攝政王那裏探探路也好,省的摸瞎。”

太後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她道:“你說的有道理,現在就看齊寒章的了。齊靖淵動不得暫時就不動,日後有機會收拾他。現在,皇上的婚事最重要,這事可不能再出什麽岔子了。”

說道後面,太後似笑非笑的瞅了季明毅一眼。

季明毅面色不變道:“皇上立後,對季家是天大的恩寵,此事全憑太後娘娘做主。”

太後神色滿意了兩分。

在太後同季明毅商議這些事時,謝臨溪在景華殿門前又攔下一人。

這人不是別誰,正是輿論中的主角齊寒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應該白天更新的,結果有事出門白天沒寫完,加個夜班來。

感謝在2020-09-06 16:23:45~2020-09-11 16:35: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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