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回京

胤禩自然在胤禟的書信裏聽見他提過胤禛娶側福晉的事兒,只是沒怎麽放在心上,想不到剛回京還真讓他趕上了。

出了乾清宮,胤禩去給良妃請安磕頭,祖孫三代難得聚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弘旺與大格格見到自家阿瑪自然是高興的,很快便拉着胤禩軟軟的偎在一處,只是弘時如今虛歲才三歲,記事後就沒有見過胤禩,因此只是躲在良妃與哥哥身後,不肯叫阿瑪。

胤禩軟下身,笑着對弘時道:“弘時,到阿瑪這裏來?”

良妃在後面推了推他,也跟着笑,但年幼的弘時卻是踯躅不前,他已經認人了,可是面前這人卻陌生的緊,甚至還比不上那個偶爾來看自家的四伯,于是扁扁嘴,哇得哭了。

胤禩一時有些尴尬,但很快便心軟了下來,從袖裏摸出藏好的小點心出來哄他。幸得有良妃與弘旺幾個在一邊,弘時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因為時值年關,八貝勒久未歸府,便同良妃商量,欲将三個孩子繼續留在宮裏,直到節後再接他回府,良妃自然也是樂意的。

胤禩回府後,問過了門房,卻未曾聽說四貝勒府上來過人,倒是大阿哥、十三十四幾個都了派人過來表表心意,太子殿下直接從內務府撥了連個顏色姣好的包衣女子,說是弟弟府裏人手太少,這個做哥哥的進些心意。老九老十更是直接上門自備酒菜,美其名曰接風。

喝得醉醺醺的,小九拉着胤禩的袖子賊兮兮地說出十三十四幾個打算明日老四娶親的時候鬧洞房聽壁角兒,诓着胤禩也入夥兒。

胤禩啞然道:“這是你們幾個才幹得出的事兒,哥哥我可不上當,要想死自己去死罷,別拖上我。”

胤俄在一旁倒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道:“八哥不會是怕了四哥吧?之前聽說你與四哥置氣來着,莫非還沒和好?”

胤禩詫異地看了一眼胤俄,這個弟弟真是看似粗糙實則心細,怪不得他們幾個八爺黨就他一個人算是善終了,雖然也是郁郁不得志。此刻胤禩嘆了口氣道:“又不是你們,什麽和好不和好的,橫豎不是大事兒,明日見過面送過禮不就沒事兒了。”

胤禟與胤俄對視一眼,原來回來之後還沒見過面吶,看了四哥是真生氣了。

胤禩瞥了兩人一眼,搖搖頭,不着痕跡錯開了話題,從胤禟鋪子裏的生意,一直問到了十三府裏的京巴狗下了幾只小狗,就是一句都沒提胤禛。

散席之後兩人出了八貝勒府,都喝得醉醺醺的,一邊勾肩搭背地往回走,将随行的侍從遠遠地趕到後面,一邊嘀嘀咕咕商量着如何給四哥和八哥做和事老,要知道當年胤禩和解他們與小十三的事情可是被他們惦記了許多年。

……

第二日胤禛府裏辦喜事兒,四九城裏有頭臉的都來了,畢竟這個阿哥算得上是半個嫡子,這幾年雖然不出頭,但辦差辦得頗合上意。即便是那些為了避嫌不好來的,也托人備下了大禮不提。

胤禩是通五阿哥胤祺一道進門的,這時十三已經早來了,只是老九他們還未到。

十三幫着胤禛在招呼一些先到的客人,一見胤禩進了院子眼睛一亮,轉頭便去尋他四哥的蹤影,口中連道:“四哥,五哥和八哥到了!”

胤禛穿着新郎服倒是有了幾分喜氣,胤禩笑着望過去,這幾年他倒是沒怎麽變化,還是硬邦邦的,眉宇間的沉穩倒是多了幾分。

看胤禛朝他們走過來,胤祺拱手道:“四哥,恭喜。”

胤禩也慢了一步拱手,笑道:“四哥,恭喜。”

胤禛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回禮之後,對胤禩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胤禩一愣,下意識道:“回來不過三日,今日才得了空。”

一邊的胤祥見狀連忙道:“四哥,我幫你去招呼佟大人他們,你同五哥八哥說說話罷。”

胤禛卻搖頭道:“還是我過去的好,你幫我招呼五阿哥他們。”說罷沒再看胤禩一眼,只朝胤祺點了點頭,說了聲:“請自便。”便轉身離去。

胤祺也看出這個四哥與八弟之間似乎有些膈應,只是他向來不愛理會這些事務,只做個本分的皇子,連忙找了借口遁了,臨走的時候還留下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給胤禩。

十三有些苦着臉的看着胤禩,道:“八哥,四哥其實挺惦記你的……”

惦記得連哪天回來的都不知道了?胤禩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心裏也有些沒了底氣,這老四到底有多記仇哇,他下意識想起了前世胤禛登基為雍正之後委派給自己的那些費力不讨好的事兒,頭皮開始有些發麻。

四貝勒這次去的是漢軍旗下的女子,而她的兄長一個剛剛因為與八貝勒在廣州督糧而受到皇上的嘉獎,另一人更不必說了,明眼人都知道前途不可限量,而年氏本人也聽聞是個百裏挑一的嬌美才女。因此這次喜事兒也格外的熱鬧,連太子也托人送了厚禮。

到了晚間鬧酒的時候,素來冷面的四貝勒心情果真人逢喜事精神爽,先是幾個阿哥與他推杯換盞,也不見他推辭,于是大臣們也放開了些,紛紛端起酒來。一開始朝臣們還小心翼翼的敬酒,後來發覺這四貝勒今日果真放得開,也就跟着開始鬧着要勸酒。

胤禩看胤禛來者不拒的摸樣,一時也摸不準那人到底是好心情還是壞心情,只好揪住十三十四讓他們去擋酒,要不然胤禛這樣喝下去今晚可沒得洞房鬧了。

結果還沒等他回頭,小九手一歪,不留心就将一杯酒潑在了胤禩身上。胤禩一驚連忙站起來,誰知正巧又碰上了身後布菜的小太監,手中的東西一下沒拿穩,翻到在了胤禩肩頭。

那小太監頓時吓得面如土色,普通一聲跪下磕頭求饒。胤禟與胤俄也連忙站起來查看胤禩的情況,胤禩皺着眉讓小太監起來,道:“無妨,今日是四哥的大喜日子,不要聲張。”

這邊的動靜多多少少還是讓正在被灌酒的胤禛有所察覺,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低頭對胤祥說了什麽,剛過去幫他擋酒的胤祥便被打發回來看看這裏怎麽回事。

那被吓破了膽的小太監早就被拖下去了,胤禩擺擺手道:“沒事,只是這袍子污了,也不便久坐,橫豎禮也到了,不如今日我便先回府了。”

十三連忙道:“那怎麽行,八哥這樣提前回府,明日還不知道那些人怎麽說呢,皇阿瑪也不願聽見兄弟不合傳言的。”一副不肯妥協的模樣。

胤禩無奈,只好退了一步,道:“那總得讓八哥換件衫子不是?”

十三自作主張道:“這事兒我替四哥做主了,讓府裏的人回去拿換的衣物來,八哥去書房換了便好,這樣也費不了什麽。”

胤禩也就不再堅持,轉頭笑着對胤禟道:“都是你做的好事兒,下回春在樓你可得出血。”

胤禟摸摸頭,也有些懊惱,也不知是真是假。胤禩起身離席之後,胤禟與胤俄對視一眼,一同端起酒杯上前去将胤禛左右圍起來。

胤禛有些好笑,自從胤禩走後,這兩人見了自己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怎麽現在趕上來了,便開口道:“怎麽?你們也要敬酒?”

胤禟踢了胤俄一腳,胤俄腆着笑臉上前道:“四哥~~八哥好像不大開心啊。”

胤禛放下酒杯,揉揉額角道:“到底有什麽事兒?方才是怎麽回事?”

胤禟忙道:“八哥衣服弄髒了,現在去了書房換衣服,四哥去看看吧,不然明日說不定就傳出咱們愛新覺羅家兄弟不合的傳聞了,這次八哥可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給四哥道喜的,人家家眷如今還在路上吶。”

若是胤禩在此一定會大喊冤枉,他若是早知道老四今日辦喜事,只怕自己拖也會拖過今日再回京。可惜他人不在此,只能由得胤禟胤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敗壞自己的名聲。

胤禛瞅着他們,面上還殘留着整晚敬酒是挂上的笑容,整個人倒是比平時溫和的許多,渾身的氣勢也軟和下來。他看了看兩個弟弟,便轉頭對着喝得滿臉通紅的十四道:“我去看看你們八哥,你們在此幫我擋一擋罷。”說罷将酒杯往十四手裏一塞,擡腳走了。

胤禟與胤俄相視一眼,心道:成了,這下兩人總該和解了吧。

……

高明遣了人回府取自家主子的衣袍,蘇培盛親自囑咐小太監将胤禩帶到書房門口,示意讓胤禩一人進去。胤禩知道胤禛平素不會讓人接近書房,不由有些猶豫起來,他離開了兩年有餘,不知道胤禛與他的情分如今還剩多少,這書房重地……

那小太監似乎也看出了胤禩的猶豫,便機靈的将胤禩引到了西側耳房。胤禩在外兩年一個人慣了,便讓人留在屋外,自己動手褪下沾了污漬的袍子,卻發現中衣也被浸透了一塊,嘆了口氣,又将中衣也解了下來。

這時耳房外間的門忽然一動,似乎是有人打了簾子進來,且來人并不自報身份,定然不是是高明,胤禩心中不悅,一邊轉頭回看,一邊道:“說了此處不需要人侍候,讓你們在外間……”

聲音戛然而止,胤禩看着來人有些怔愣:“四哥?”

胤禛本來沒什麽表情的臉,見了胤禩也是一怔,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兒,眼中隐隐帶上笑意來:“袍子污了?沒事兒吧?”

胤禩忽然意識到自己只穿了裏衣,不由也有些窘迫起來,下意識地伸手去夠春榻上扔的外袍,但又想起那是污的,一時間有些進退不得,只好硬着頭皮道:“只是酒食撒了而已,并沒有事兒,今日四哥可是主角兒,還是快回院子裏去罷,耽擱了不好。”

說完他不等胤禛反應便自顧自地轉身不去看他,借以回避如此尴尬的單獨相處。

身後的氣息忽然冷厲下來,就像那裏不是站了一個人,而是一尊冰塑一般。胤禩呼吸一窒,剛有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肩上便是一疼,被人扣住往前狠狠推到牆上——

還沒等他将眼前金星聚攏,胤禛已經将他翻了過來,從正面死死壓住,右手扣住了他的咽喉,一雙冷厲如鐵的眸子直直看進他的眼裏,裏面黑漆漆的什麽情緒也沒有,除了憤怒。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四哥——”

兩人幾乎同時出口,又同時閉上了嘴,就這麽相互叫着勁。

胤禩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裏也對老四的反複無常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喉嚨被卡地緊了,不由自主地擡手去掰胤禛卡住自己的那只手。他手剛觸上那人的手腕,卻是一頓——

那人的手腕上,袍袖底下,一圈圈纏繞着的,一粒一粒的珠子,這是……

胤禩辨認出那人佩戴的事物,有些驚訝地擡頭看他,原本低垂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整個人卻是軟了下來,不再用力與他對抗,低聲又叫了一聲:“四哥……”卻似嘆息一般。

這一聲低到幾近于無的聲音,在那人耳邊卻無異于那金戈鐵馬的戰場上的那聲號角峥嵘之音,他送了手,扣住那人的後頸,低頭便吻了上去。

有厮磨有急切,兩人都不是善于表達的人,何況這種事情是斷然無法攤開在陽光下述說的悖逆,一切只是憑着自己的本能,去接近。

幾番唇舌交纏之後,單單的吻已經無法舒緩屋子裏的熱度,胤禛的手急切的去撕扯胤禩裏衣的結帶,膝蓋也漸漸沒入那人的腿間,急切地磨蹭起來。

胤禩一驚,連忙用力掙紮起來,雙手将人抵了開來,低聲喝道:“四哥,你瘋了!今日是你辦喜事,你——”

那人卻不見收斂,只用他黑色的眼珠子看着胤禩,一字一句道:“你若是後悔了,只管推開我。”

胤禩皺眉,這句話聽起來怎麽有些奇怪,只是眼下他擔心取衣物的人随時便會回來,正要推開胤禛,卻聽見那人又低聲道:“你若是再一次推開了,就不要在回來。我們自此各不相幹。”

胤禩怔住,忽然覺得胤禛的神情很熟悉。很多年以前,佟皇後薨逝的時候,才十一歲的胤禛尚不大能掩飾自己,似乎也流露出過這樣被遺棄的神情。

後來德妃不肯撫養他,拒絕讓他重回永和宮時,他面上并未流露什麽,但一瞬間的眼神卻是與眼下何其相似。

終究……

胤禩一念之間有些明白了,他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都是一路上被太多人舍棄過的人。

因為害怕被人舍棄,所以都學會的僞裝自己。

胤禩逼着自己不去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父子兄弟,因為不相信就不會有背叛。

胤禛不同,他其實更心軟,他想要相信別人,但是機會卻只給一次,若是推開他一次,便是永生的相背。

前一世裏,胤禩沒有相信任何人,只用他和煦的面目游走衆人之中,卻意外的得到了與小九小十之間的生死相随之情,也擁有了朝臣們的舉薦,卻也因此失去了最為看中的東西。

而胤禛的堅持,卻讓他終其一生,只得了十三的陪伴。

胤禩覺得自己的心緊了又緊,酸澀的不像話,卻是無論如何也推不開那人半分。在那人默默的注視下,一點一點地,雙手回抱住了那人的肩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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