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剛發完短信,沈清源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對,腳底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他一把掀開睡袋,用手機上的照明燈探了探,發現一只半個手掌大的叢林鼠蜷縮在睡袋底部,全身瑟瑟發抖。

似乎是感應到了光源的刺激,叢林鼠吱吱叫着想要逃竄出去,然而腳步顫顫巍巍的,行動卻十分遲緩,以至于沈清源一伸手便逮住了它。

沈清源将叢林鼠抓到眼前仔細看了看,漸漸眯起了眼睛。

這種叢林鼠性情膽小溫順,一般不會對人類發起攻擊。而野外露營的專用睡袋中,都會添加一種氣味特殊的驅蟲劑,人類聞不出來,但是昆蟲野獸們對它避之不及,更不要說主動靠近了。

然而這只叢林鼠是怎麽跑進來的?看它現在反應遲緩的模樣,似乎被困在睡袋中熏了不少時間了,難道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麽一想,他便立即想到了穆斯予,也只能想到是穆斯予。帳篷是穆斯予搭的,睡袋也是穆斯予鋪的,要想動這些手腳,他的機會多得是。

叢林鼠不會傷人,放在睡袋裏,最多也只能起到吓唬人的作用,但這一招顯然對沈清源無效。在沈清源看來,叢林鼠非但吓唬不了他,反而是一種不錯的野味。

以前他們幾個師兄弟上前線作戰的時候,常常在野外一埋伏就是十幾天,自帶幹糧吃完之後,只能捕捉野生動物來充饑,而這種随處可見的叢林鼠,常常是他們捕獵的首選。所以說,穆斯予想拿區區一只叢林鼠來吓唬他,實在是太小看他了。

沈清源之前剛剛升起的那點愧疚之心,頓時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凝視着叢林鼠,臉上浮出一絲冷笑——有一句話說得好,來而不往,非禮也。

沈清源披上外衣,蹑手蹑腳地鑽出了帳篷。

帳篷外一片寂靜,模糊的星光映射在這片空地上,勾勒出幾只帳篷昏暗的輪廓,透出幾分森然的氣息。

沈清源放低了腳步聲,來到穆斯予睡袋旁,摸索着找到了他擱在腳邊的背包,輕輕拉開拉鏈,将叢林鼠塞了進去。

做完這件事之後,他轉身便要回到帳篷裏去,卻在走了幾步之後,遲疑地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穆斯予的睡袋上,比維袋鋪開之後,會在頭部上方支起一個支架,以确保在封閉的睡袋中得到足夠的呼吸空間,所以從外觀上看,不太容易分辨裏面是否有人。

但是沈清源憑着敏銳的直覺,懷疑睡袋裏面并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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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确認這一點,他往睡袋上方靠了靠,側耳凝神聽了片刻——沒有聽見呼吸聲。他越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緩緩拉開比維袋的袋口,用照明燈照了一下,裏面果然是空的。

他漸漸皺起了眉,這麽晚了,穆斯予上哪兒去了?

更令他起疑的是,穆斯予的睡袋就挨着自己的帳篷,倘若穆斯予起身離開,他應該有所察覺才對,除非對方刻意隐藏聲息。

此時的穆斯予,已經孤身一人離開了他們露營的那片空地,走入了昏暗的叢林。

當走到一棵大樹下時,他敲了敲樹幹,低聲道:“還藏着做什麽,下來吧。”

話音稍落,便見一道黑影從樹上躍下,落地之時幾乎沒有聲息。此人穿着黑色連帽衫,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在晦暗斑駁的星光下露出小半截下巴,看起來年紀不大。

穆斯予似乎與他十分熟稔,姿态随意地靠在樹幹上,一邊點煙一邊問道:“怎麽突然跑這裏來找我?”

“通訊器不太安全,有些話,只能當面說。”

“什麽話?”

“聯盟警署那邊似乎在查唐權和秦家的交易,前陣子被唐權清掉了兩個卧底,但沒有清幹淨,近一兩天,唐權勢必還會有後續動作。”

穆斯予皺了皺眉:“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如果推測沒錯,有一個卧底就藏在你們幾個藝人當中。”

穆斯予怔了一下,随即站直了身子:“你确定?那人是誰?”

年輕人沒有說話,只是在自己手掌心寫了幾個字。

穆斯予挑了挑眉:“居然是他?”

“目前只是初步猜測,還不是十分确定。但是唐權處心積慮想除掉他,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了。”

“因為是藝人的關系,所以唐權想通過節目組,制造成一起意外事故?”穆斯予突然想起來,國民CP秀這一檔節目,原本就是唐家的産業,唐權想在自己的産業裏動什麽手腳,簡直易如反掌。

他想了想,問道:“趙風知道麽?”

“這件事趙風本人是否清楚,還不好說,”年輕人搖了搖頭,“唐權極有可能會讓他來背這個黑鍋。”

趙風這幾年在綜藝圈混得風生水起,一檔國民CP秀,不知捧紅了多少明星,幫唐權斂財無數。沒想到這麽好的一顆棋子,唐權說棄就棄。

穆斯予沉默着,吸了口煙。

年輕人瞟了他一眼,說:“我通知你這件事,一方面是讓你自己注意安全,另一方面,是想提醒你,明哲保身就好,多餘的閑事,不要管。”

穆斯予笑着叩了一下他的腦門:“臭小子,居然提醒起我來了。”

“別把我當小孩,我已經不小了。”年輕人低聲抗議了一句,然後看了看天色,說:“我出來太久,該回去了。”

說罷,便縱身竄出老遠,很快消失在了叢林深處。

穆斯予回到露營地時,遠遠望見帳篷旁站了一個人。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容貌,但穆斯予直覺判斷那人是沈清源。

他腳步微頓,但很快又恢複了從容的步伐,神色如常地繼續往前走。

此時沈清源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調侃道:“一個人大半夜出去溜達?真是好興致。”

穆斯予瞟了他一眼:“去解個手而已,你也未免管太寬了。”

沈清源擡腕看了看時間:“單從我出來到現在,就足足過了快二十分鐘了,你這一趟解手,還真是排山倒海氣吞山河。”

穆斯予臉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他一步步朝沈清源逼了過來,目光鎖着他的眸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很具侵略性。

沈清源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但很快穩住了腳跟,他覺得自己沒有道理會被對方的氣勢吓倒。

随即,他聞到了穆斯予身上尚未散盡的煙味——原來不僅是去解手,還偷偷抽了根煙麽?現在藝人都很注意形象,不敢在公共場合吸煙,穆斯予若只是為了解決煙瘾而躲起來,倒也解釋得過去。

“大半夜的,你倒是很自覺地幫我守門啊。”穆斯予開了口,聲音輕佻中帶着一絲玩味。

沈清源剛想要反駁,随即腦海中閃過那只被他塞進了背包的叢林鼠,于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穆斯予又湊近了一些,聲音低沉而磁性,頗具誘惑:“莫非……你真的對我有意思?”

“哈,我對你有意思?”沈清源真想糊他一臉草泥馬,“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不是最好。”穆斯予退開兩步,用十分露骨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應該知道,我向來對花瓶沒什麽興趣。這一次不過是錄個節目而已,大家好聚好散,別讓我太為難,嗯?”

他說着,用指尖輕輕點了點沈清源的下颚,像在逗弄一直張牙舞爪的貓,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沈清源瞪着穆斯予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沖上去将那家夥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但事實是,直到穆斯予鑽進了睡袋,沈清源也沒能動彈一下。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從穆斯予靠近他的那一刻開始,話題的主導權便已經落在了對方的手裏,以至于他一直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這可不是什麽好征兆。

第二天六點不到,衆人便被節目組的起床哨驚醒。

穆斯予動作十分幹練,收拾好睡墊之後,開始整理背包。他剛打開一道縫,突然手抖了抖,只見一只叢林鼠從裏頭竄出來,以極快的速度鑽進草叢,不見了蹤影。

他怔了一瞬,然後擡起頭,朝沈清源帳篷的方向看過去。

此時沈清源正從帳篷裏出來,擡頭迎上穆斯予的視線,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背包上,似笑非笑地提了一下嘴角,然後便若無其事地轉身收帳篷。

穆斯予盯着沈清源的背影看了片刻,嗤笑一聲——以牙還牙,還真像是沈清源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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