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鑒妖師

距離憐舟寄信去江南小鎮已過去大半月,她和晝景的婚事辦得如火如荼,浔陽城百姓的熱情幾乎要将憐舟湮沒,入眼之處,紅紅火火,張燈結彩。

婚事近了……

迎親之日,晝景一身緋紅喜袍,腰細腿長,眉眼微彎,噙着令男男女女砰然心動的笑容,胸前佩戴一朵大到誇張的虞美人,并非綢花,而是她特意為了婚事從禦花園摘來的。

人美花嬌,散漫一顧,惹得長街兩旁春?情湧動。晝景騎在馬背慢悠悠收回視線,低聲和鄭二宋三有說有笑。

憐舟穿着最精貴的火紅嫁衣坐在花轎,沒想到這一天竟然這麽快就到了。要說沒心理準備,那純粹無稽之談,為了這一日,她被宮廷出來的教養嬷嬷折騰了足足半月,本就沒多少肉的下巴更是尖尖的。

熬過三個月就好了。

她不斷暗示自己。

花轎停在晝府大門前,熱烈的聲音如潮水湧來,憐舟深呼一口氣,再緩慢吐出,如此反複,花轎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響動,周遭議論聲更大。

晝景由着衆人調笑,一手挑開轎簾:“舟舟,到了。”

憐舟心重重跳了一下,只能攥緊掌心用這段時日以來的接觸告訴自己晝景是好人,是正人君子,沒必要害怕。但慌張的情緒還是從她繃白的指節洩露而出。

“舟舟,上來,我背你。”

她伸出手牽過少女細腕,彎下腰來,衆目睽睽,紅蓋頭下,憐舟輕咬下唇隐忍着攀到「他」脊背,掌心抵在此人肩膀,頭微歪,根本不敢離「他」近了,只覺被「他」握住的小腿都在發顫、發燙。

晝景面上笑意更深:“不要怕……”

憐舟暗暗嘆了聲,盼望時間能早點過去。

落日餘晖傾灑在一對新人身上,晝景不敢吓到她,溫聲道:“舟舟,抱緊了,別摔下來。”

“嗯……你也、你也慢點。”

兩人當着無數雙眼睛說悄悄話,躲在人群裏的女子眉毛緊蹙,正是接到信趕來的宋霁。

宋霁是名藏于市井的鑒妖師,舉凡妖物沒有能瞞過她這雙眼的。一雙眼堪比照妖鏡,也是因此,她第一眼見到晝景畫像,篤定了晝景是妖。

且不是花妖,不是虎妖,最有可能是妖族之中骨相最絕的狐妖。

若非血統高貴的狐妖,沒人能美到這種地步。所以她不惜用上珍藏的【牽魂索】,也要試上一試。

結果不出所料,因着【牽魂索】對狐族獨特的吸引,憐舟入了他的眼,陰差陽錯,成了晝景的妻。

世間妖族近乎滅絕,找了許多年愣是沒發現一只,宋霁有求于狐妖,在發現晝景身上并無妖氣時,一顆心沉到底。

眼看一對新人即将邁進門,她急忙站出來,大喊:“憐舟!”

神經繃緊趴在晝景背上的憐舟驀地擡起頭:“等等!”

晝景立時駐足。

紅蓋頭被掀開一角,露出新娘子俏麗嬌美的容顏,人群一陣騷動。

宋霁上前幾步:“憐舟,你可是心甘情願嫁給此人,若非所願,姑姑帶你離開!”

這話說得突兀,人群又是議論紛紛。

能在此時見到最信任的宋姑姑,憐舟緊張的情緒得到緩解,思及定好的契約,她揚唇淺笑,模樣看似羞澀:“姑姑說什麽呢,我與阿景幼時便有婚約,嫁給他,我自然是願意的。”

幼時便有婚約,這話騙騙旁人還好,騙宋霁那是萬萬不能的。

她了解憐舟,以憐舟對男人防備厭惡的性子,若非甘願,不可能老老實實趴在晝景背上。

起初她将名冊小像混進去,本就是看中晝景世間獨一份的姿容氣度,有心為故人之女相親搭橋,婚約是假,婚事卻能成,那憐舟對晝景有情,想來不會有假。

宋霁被「晝景是人非妖」的真相打擊地沒了往日冷靜,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晝景莞爾:“姑姑既然來了,就請進門喝杯喜酒罷。”

宋霁正有此意。

聖人親自為其主婚,正式拜堂後,晝景松了口氣,喜房內,她看着端坐靜默的少女:“舟舟,你且等一等,我很快回來。”

憐舟手心直冒汗:“嗯……”

和晝景料想的不一樣,宋霁手中一無斬妖劍,二無修道之人高高在上的凜然姿态。

她待晝景很好,甚至拉着她的手啰啰嗦嗦好生囑咐半刻鐘,說的無非是“憐舟不容易,晝家主往後可要好好待她,否則我第一個不答應。”

諸如此類的話晝景還是頭一回聽。

意識到事情和她猜測的有很大出入,她借醉拉着宋霁入席,趁人不備,低聲道:“舟舟的名冊小像,是姑姑趁機混進來的罷?”

單刀直入,有話直接談。

宋霁一怔:“是我……”

稱得上非常坦蕩了。

晝景又問:“姑姑為何要如此?”

宋霁面上生出一抹黯然:“原本是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不過現下……家主能和憐舟結為眷侶,也算了卻我心頭一樁大事。”

如此,憐舟得一愛郎,不至于一生孤寂。

她現下頗有幾分強顏歡笑的意味,晝景看得疑窦叢生,剛要開口,被宋霁打斷:“天色已晚,快去罷,莫讓新娘子久等。好好待她,拜托了。”

門「吱呀」打開,晝景擡腿邁進去,漫不經心地揮揮手:“都下去罷……”

一旁的嬷嬷們不敢違逆,料想家主心急臉薄的模樣不願被人看了去,掩嘴偷笑着離去。

一時間喜房內的新人同時長舒一口氣。

晝景愉悅地笑了,沒遇上不開眼的捉妖道士,也沒人破壞婚宴氣氛,一切全都按照她計劃的進行,就連外面等着鬧洞房的閑人也被她想法子趕走。

确保四圍沒眼線,她音色婉轉:“掀了蓋頭罷,不悶嗎?”

大紅蓋頭撤下來,映入一張無比嬌美的俏臉。晝景啧了聲,道了句“怪好看的……”

憐舟耳尖,不受控制地紅了臉。

兩人假成婚,并未照着規矩而行,各自去浴室沐浴,忙完之後天色深沉,晝景早早收拾好,瞧着對面衣衫齊整嬌弱無助的少女,笑道:“打地鋪沒問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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