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楊軍醫與陸骁二人并肩走着,還沒到帥帳門口就已經看見錢方進來回踱步,臉上一片黑裏透紅,頭頂冒着冷汗,攥着拳頭是擡起來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十分古怪。

二人臉色微變,趕忙上前問道:“老錢?!怎麽了?大帥出事了?!”

錢方進面露難色,湊過去低聲道:“還記得之前陛下來的親筆信嗎?”

楊軍醫想了想,的确,兩日之前據說确實有一封女皇陛下的親筆信送過來,信封還挺厚的。只因着當時大帥還在城牆上指揮,沒有立刻親自去看,讓他們這群人先圍觀了遍。

錢方進急得跺腳:“就是那封信惹得大帥發脾氣啊!”

“你又亂講!你還不長記性啊!!!”

幾人頭貼着頭正悄聲說得熱鬧,哪知道帥帳裏面瞬間就摔了一本空白的奏折本出來,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了錢方進的腳邊,吓得他像猴子一樣地直接竄上了陸骁的身子,一邊無聲地張大嘴尖叫着,一邊把自己的雙腿死死地纏在了陸骁的腰間。

陸骁:“……”

只奈何他這輩子尚未遇到如此熱情似火的人,更奈何先遇上的是個大男人!

楊軍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嘿嘿笑道:“這哪兒像受傷了啊!看、多麽氣勢逼人!”

陸骁把纏在自己身上的錢方進扒了下來,無奈地問道:“老錢、你又說了什麽?!能把大帥氣成這樣?!”

錢方進委屈地睜大眼,撒嬌一樣地戳着自己的兩根食指,嘟囔道:“我……我就給陛下回了封信嘛……把、把大帥的近況告知她……”

帥帳內怒不可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直接把錢方進吓得腳底抹油就跑了:“說就說!你至于把我形容得命不久矣嗎?!啊!”

陸骁:“……”

楊軍醫:“……真不吉利。”

裏面的聲音氣得直喘粗氣,半晌之後才漸漸平複了心情,喊道:“你倆進來吧!”

得了準許,二人才進了帥帳。果不其然就看見穆以安披了一身輕甲,坐在書案後頭叼着一杆筆,眉頭緊鎖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白奏章,想着怎麽跟皇帝報備讨饒。

楊軍醫臉色當先變了,立刻一巴掌呼在了穆以安腦袋上,學她吼錢方進地樣子吼她:“說了多少次了!你自己包紮完了我得看過之後再穿輕甲!你不長記性啊!”

楊軍醫是從淮水東營逃出來的,算是如今這世間為數不多看着穆以安長大的軍中人了。自小穆以安也跟他學了不少基本的醫理,多少知道些處理傷口和急救的辦法。礙于軍中目前就只有她一個姑娘家,雖然有些暧昧的傳聞,但也正經沒出閣。所以小傷的包紮基本上都是她獨自完成。

不過小半月前穆以安不慎在自己的小腿劃開了一道口子,自己胡亂裹扒包紮了之後沒出幾日傷口就發了炎,自己也不大不小地燒了一場。有穆以晨這個前車之鑒,衆人對她這麽一場不大不小的病症也是心懸到了嗓子眼。楊軍醫立刻反應過來,親自給她換了藥,得虧穆以安底子不錯、傷也不算重,幾貼湯藥灌着大鍋藥下去,又生龍活虎了過來。

這便有了錢方進跟陛下哭訴穆以安“命不久矣”這一謠言的來源。

穆以安瑟縮了一下腦袋,将自己手上的奏本丢開,給陸骁道:“陸骁!還是你寫吧!我寫的含章肯定不信!你得寫快一些,今兒個無論如何都要發出去,不然過兩日樓關就等着迎接聖駕吧!”

陸骁哭笑不得,只得應了這份差事,接替穆以安坐在書案後面開始着墨。而穆以安則跟着楊軍醫進了後面的屏風,被逼無奈褪下了輕甲,将肩膀上的紗布露了出來給楊軍醫檢查。

楊軍醫沒有先動手,而是圍着紗布看了一圈,問道:“箭傷?”

穆以安無所謂地道:“流矢罷了。”

“我能碰一下嗎?”

“你請便吧!我包紮得可好了!”穆以安洋洋得意地擡了擡肩膀。

楊軍醫輕輕碰了一圈,然後立刻收回手,轉過身去不看穆以安,方便她換衣服,念叨道:“你啊,這姑娘家的皮囊多精貴,你卻渾身上下都是傷!包紮得還不錯,藥也塗得均勻,一會兒還是喝一碗大鍋藥,但輕甲別上身了!當心壓到傷口,在你肩膀上留個大坑出來!”

穆以安拿着輕甲的手微頓,苦笑一聲之後還是重新給自己穿上,道:

“留就留吧,含章也不會嫌棄我的。”

“丫頭!”

“慕容景越來越催命了……我哪裏還敢随意放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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