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所謂公平真相

第二天,京城內便有消息傳開,禮部侍郎陳子烨馬上風而死,昨夜與他同房的三個侍寵都被收押入獄,皇上派了刑部侍郎白志建來查案和審判。

陳子烨的死法實在太不光彩,雍帝本就對他不喜,得知此事之時更是大怒。舒妃倒是主動請罪,哭哭啼啼地說自己對弟弟管教不嚴,辱沒了朝廷聲名。雍帝這才幫着壓下各種風聲,示意白志建盡快解決。

“盡快解決”的意思,就是趕緊殺了那三個侍寵了事。

白志建在獄中見到了陳子烨死時在他屋裏的那三個侍寵,都是不過十六七歲的男孩。其中兩個人瑟縮着跪在地上,另外一個雖然也在發抖,脊背卻是挺直。

白志建問他:“你叫什麽?”

“罪民童兒,是陳侍郎的侍寵。”

“不必害怕,你且将昨夜之事細說一遍。”

陳子烨的死因的确是馬上風,仵作檢驗後說他應該是前一段時間受到重創以致不能人道,死前曾用了助興之藥,藥性極烈,可以春風一度,卻也的确容易馬上風而死。

等錄完罪狀,白志建對這件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據童兒所說,前一段時間陳子烨在誠王府上受了傷,回來後便總想着怎麽能重振雄風。昨夜不知他從何處弄來一份藥,還叫了他在內的三個侍寵前去侍奉。那藥果然是有用的,可是沒想到陳子烨極樂之時突然雙眼翻白,就這麽死在了床上。

至于陳子烨是怎麽受的傷,童兒死活不肯說,只說說出來便沒命了。

白志建思索着,陳子烨的名聲一向不好,早年被酒色掏空了身體,一直沒有子嗣。如今這三個侍寵身上也全都是虐待留下的傷痕。

陳子烨稱病不上朝的前一天晚上,誠王請了澤王和陳子烨一同前去,澤王妃和這個叫童兒的侍寵也在場。這些對于白志建來說是可以輕易查到的,只是不知道在誠王府中具體發生了什麽。

如今舒妃主動向雍帝請罪,希望盡快解決這事,恐怕也是知道陳子烨之前在誠王府上發生的事。白志建忽然想到,澤王妃執鳶與這個叫童兒的侍寵,似乎都是從鴛鴦樓出來的。他已經派人去查了包藥用的油紙,從殘餘的藥上查出這是鴛鴦樓所賣。

看着跪着的三人,白志建厲聲問道:“你們三個老實交代!真的是陳侍郎自己弄來的藥,又找你們前來侍奉嗎?”

三人吓得渾身一哆嗦,連連叩首稱絕不敢欺瞞。

白志建猶豫一番,讓他們在狀紙上簽字畫押,離開了牢獄。

白志建覺得這件事是與淩聞澤和執鳶有關的,但是不管是皇上還是舒妃,都希望這件事快點壓下去,而且在白志建看來,陳子烨死得并不冤枉。

等把得到的信息全都告訴程宵,白志建猶疑道:“老師,您說,學生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程宵放下手中的筆,對他說道:“你心中不是已有定論了嗎?”

白志建沉默許久,說道:“那三個侍寵,罪不至死。”

“陳侍郎是馬上風而死,他們自然罪不至死。但是陛下和舒妃那邊也要有個交代,流放到邊疆做幾年苦力去吧。陛下那邊,我會去講。”

白志建應了聲,施禮退下。

程宵看着紙上自己剛剛寫下的“天理昭昭”四個大字,側頭透過窗子望着外面的藍天,自語着:“皇權天賜,這世間,哪有絕對的公平和真相啊…”

陳子烨的事很快就沒了聲息,這是執鳶意料之外的。他猶豫着要不要去趟白丁書局,從白羽那打探些消息。剛要出門,卻碰到影千來向他辭行。

“你的功夫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勤加練習了。銀刃先放在你這,将來澤王回來重煉之後,我會來取。”

執鳶看着他:“阿澤答應東方大人,要照顧你。”

影千輕笑一聲:“這些日子已經是受了他的照顧了。我本來就是個游俠,天下才是我的去處。”

知他決心已定,執鳶不再勸他,只是真心道了聲謝。

影千看着他:“不必道謝。你我師徒情分已盡,以後不必再叫我師父。”

執鳶只是沉默不語。

影千走到門口,轉過頭來對執鳶說:“我相信澤王殿下也不會喜歡惡毒之人,你好自為之。”

看着影千消失在門口,執鳶站在原地呆立了許久。

他不後悔做的這些事,但他的确有着擔憂,擔心淩聞澤知道之後會覺得他的所作所為太過下作。想起淩聞澤走之前說的“等我回來”,執鳶壓下心中的不安,去了白丁書局。

看到執鳶來,白羽還是挺高興的,他很喜歡這個長得好看的澤王妃。

差人給執鳶上了茶,白羽問他:“王妃今日是想買些什麽書?”

執鳶随口說了幾樣,白羽親自去給他找了幾本。

閑聊幾句之後,執鳶問白羽:“你有聽說陳侍郎的事兒嗎?”

白羽點了點頭,小聲說道:“京城之中都傳遍了,只是現在都不敢明着說。”

執鳶問他:“陳侍郎之死,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羽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只是聽說那陳侍郎死在床上了。”

執鳶看着他,小心問道:“白大人不是主審此案嗎?”

白羽笑了:“這些事他從來不會跟我講的。”

“你也不會問?”

“當然不會,我嫁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官銜職務。從他将我從獄中救出,我決定此生一心對他好,不問他朝中官場的事,不給他添麻煩。”說到這,白羽不大好意思地笑笑,“除了,開這家書局。阿志他本來不同意的,但是我求着他答應了。”

執鳶若有所思,自語般地說:“我與你倒是不同,我總想知道他所有的事,好把他拴在身邊…”

知道執鳶說的是淩聞澤,白羽小心說道:“我聽說澤王殿下去邊疆了,不過王妃放心,殿下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執鳶沖他笑了笑,付了錢拿着書離開了。

京城之中,陳子烨的事兒很快被另一個消息淹沒了:誠王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據說誠王頭發大把脫落,總是惡心嘔吐,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所有禦醫診斷之後都說不知道是什麽病,開的藥也都沒什麽作用。

舒妃整日哭哭啼啼,雍帝也是憂心不已。

後來有人建議請了道士前來做法,那道士一番折騰,說是誠王住的這屋子有妖魔作祟,讓把屋子封了。誠王于是搬到了府中的另一處。

舒妃本來是想讓誠王搬去宮中的,卻被雍帝黑着臉拒絕了。舒妃怔愣半晌,終于意識到雍帝是怕自己被那妖魔所纏。得寵多年的舒妃頭一次體會到心涼的滋味,看着雍帝的眼神暗暗發生了變化。

誠王的病并沒有因為換了屋子而好轉,原本支持誠王的人不少轉而投向了嘉王那邊。雍帝也再不提他對舒妃答應好的立誠王為太子的事。舒妃看着誠王凄慘的樣子,将手中的絹巾幾乎絞斷。

從京城到邊疆,這一路上大多是馳道,住的也都是驿站,倒也不算太辛苦。只是後來淩聞澤看着倒計時的數字一天天地削減,在馬車裏坐不住了,就讓東方沃教了他騎馬。

經歷了幾日折磨之後,淩聞澤總算學會了騎馬,他們行進的速度得到了大幅提升。雖然每天從馬上下來,淩聞澤只能叉着腿,形象極其不雅地一步步往前挪。

快到邊疆時的确是遇到了陳子烨派來的裝作流匪的殺手,不過有東方沃在,那些人全都被解決掉了。當然,那時候不管是那群殺手還是淩聞澤和東方沃,都還不知道京城之中的陳子烨已經死掉了。

終于到達邊城,淩聞澤略顯艱難地從馬上爬下來,迎着夕陽接受梁将軍等人的迎接。

将軍夫人也在給他接風的人之中,淩聞澤覺得梁将軍與将軍夫人很有夫妻相,後來他聽東方沃講才知道這兩人的故事。

梁将軍全名梁清震,是梁路遠老将軍的義子。

梁路遠如今已有六十二歲,是當年跟着先帝打天下、平叛亂的老功臣。多年前他在軍中收了個義子,起名梁清震,就是如今的梁将軍了。将軍夫人是梁路遠的親生女兒,閨名梁清竹,比梁将軍要大上三歲。兩人原本是姐弟相稱,青梅竹馬。

梁清竹自小跟着父親在軍中長大,稱得上是女中豪傑。當年梁清震還只是個裨将,她便公開發誓,一定要嫁給這位義兄。也不知道梁清震是礙于身份,還是那時候真的不喜歡梁青竹,反正這倆人折騰了好幾年年,到梁清竹二十五歲才得償所願。

成婚之後梁清震倒是心甘情願變成了妻奴,夫妻倆恩愛有加,還有了一雙兒女。

雍帝即位之後,已是将軍的梁清震帶着妻子鎮守在這邊疆,只是偶爾回京探望梁老将軍和梁蒼穹、梁蒼月兄妹倆。

淩聞澤聽着覺得兩個小孩挺可憐的,跟父母聚少離多。他知道梁老将軍帶着兩個孩子在京城是因為雍帝對梁将軍并不放心。細的原因也沒必要深究,反正雍帝這個人真的算不上個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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