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鴛鴦火鍋
“你剛剛不是說,這次的客戶不是女孩子嗎?”李綽遠遠的站着,等那些蠕蟲退潮了的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張濤身邊蹭,一搭眼就看見他還在锲而不舍地用樹枝往外挑着頭發,而那坨濕漉漉的好像從浴室下水道掏出來的東西似乎永無止境,在樹幹外面盤踞了一大坨,竟然還在不停地被張濤挑出來。
“确實不是女孩子啊,而且就算是女孩子,這頭發也太長了吧?”張濤目測了一下被自己挑出來的頭發,加上盤踞在地上的那一灘,保守說如果長在一個人的身上的話,也總要垂墜到腳踝的部分了,而樹洞裏面看起來還有一些沒有被完全發掘出來的部分。
“一個傭兵留這麽長的頭發幹什麽?”李綽有些難以想象,就算是在古代他們那一朝,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是淩亂的發梢和長長了指甲總還是可以修剪,難道這人有什麽特殊的宗教信仰,一生不能剪發?總不會是在一個純爺們兒的身體裏關着一個小女孩兒的內心吧,那他還當什麽傭兵,刀光劍影的吓都吓死了。
“等一會兒就能真相大白了,嘿咻!”裏面的頭發終于被挑的差不多了,張濤的手腕用力一抖,小樹枝直接勾住了屍體的鎖骨,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就這樣被他從幽深的樹洞之中扯了出來,經過漫長歲月的剝落,終于重見天日。
“唔,果然是再生長的。”張濤用樹枝戳了戳屍體的手腕,枯瘦的手掌被他戳得翻轉了過來,指尖兒上一團一團,好像生物課上被老師封印在玻璃罐子裏的縧蟲。
“這是他的指甲,還在長。”如果說頭發還算是個人喜好的話,沒有一個人會允許自己的指甲不停生長,長成了一團團縧蟲的模樣,不要說出門會被人打死,自己坐在家裏都會被餓死的,這雙手這樣的狀态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除非——這個人已經死了。
“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死後,身體還維持着正常的新陳代謝?這怎麽可能?”李綽沒眼看那個人已經生長得畸形的爪子,眼光飄向了別處,不過對于這種現象還是非常好奇的。
“怎麽不可能,要是一切都能用走近科學解釋,別人先不說,咱倆就不存在了……不過他的身體一部分還維持着活性應該不是沒有原因,先看看再說。”張濤随即蹲了下來,本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為主顧服務的餐飲業精神,直接伸出手去開始撥弄着那個高度腐朽的屍體。
屍體的臉皮已經*殆盡,露出了帶着白茬兒的眼眶,看上去好像一雙空洞的大眼睛,正在面無表情地凝視着蒼天,裏面是不是還會爬出幾只蠕蟲,肥白的身軀費力地扭動着,時而從中間翻折一下,沾黏着從原有的軌道上面掉落了下去,爬進屍體的長發之中,那裏才是它們生殖繁衍的溫床。
“這位主顧,塵歸塵土歸土,小的是來幫你的麽麽噠。”張濤看着瘆得慌,趕緊把屍體放躺下了之後拜了拜。
“咕叽。”就在張濤打算進一步查看的時候,狗蛋不知道什麽時候圍攏了過來,他是個天生天養吃百家飯的怪胎,村子裏有什麽吃不了的泔水都會潑在底下給他吃,還有些熊孩子看他長得像狗,會用一些大骨棒去丢他,久而久之竟然讓狗蛋形成了見到骨頭就啃的條件反射。
“嗚嗷!”狗蛋這會兒看到了屍體露在褲管外面帶着白茬兒的腿骨,不知道是不是跑了一大圈兒山路餓了,一個蹲身就蹿了上來,一口咬在了屍體的腳踝上,撕下了一塊基本上爛的只剩下皮膚的死肉,放在嘴裏也吧唧,整個兒臉都縮成了一顆花椰菜,苦哈哈的直搖頭,噗唧一聲吐在了地上。
“哎喲,都過了保質期啦,看把孩子餓的。狗蛋,你也是人,不能吃人的呀。”張濤很心疼地看着狗蛋原地打滾,從背包裏拿出礦泉水給他喝,又翻出了坐火車時買的烤魚片兒,也不知道這魚片兒在餐車上放了多久了,原本買來打算閑磕牙,結果三個人沒有一個的牙口夠好,李綽更別提,差點兒就被硌掉了半顆門牙。
“嗚嗷!”狗蛋聞到了魚腥味,樂哈哈地叼住了張濤手裏的烤魚片,跑到一旁去吃獨食了。
“唉,這孩子真可憐,啥也沒見過,主顧您老別跟他一般見識,回去小的我給您克|隆個新的。”張濤看了看那具腐屍被啃得犬牙交錯的小腿骨,伸手想要把他的褲管給撸平了。
“等一等?怎麽另外一邊也有。”李綽眼尖,發現了一些端倪,伸手攔住了張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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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另外一邊?”
“你看,另外一邊的小腿骨上,有幾乎一模一樣的傷痕,可是狗蛋明明沒有咬……他。”李綽的話說到一半兒,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狗蛋雖然行為舉止像狗,可是他的牙齒并不像犬類那麽鋒利,反而跟人類沒有什麽差別,如果小腿上另外一邊的傷痕也是啃咬的痕跡,那……
“人吃人……”張濤的叔臉繃了起來,伸手拽住了李綽,把他帶到比較遠的地方去。
他蹲下身子試探着伸手撥弄了一下死者的袖扣,果然,在靠近手腕的部分,屍體的血肉留下了非常斑駁的被啃咬過的傷痕,那種齒痕非常細密,一看就不是什麽大型動物留下的,而傷口上非常整齊的切口幾乎可以斷定,這是人類的齒痕。
“怪不得他點的菜那麽奇怪……”張濤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麽,站起身來喃喃自語道,這個客人點了肺頭、毛肚、魚皮、豬頭肉、雞脖、鳳爪,原來他是在拼湊自己,他需要一個完整的身體,哪怕只是魂魄。
人相食,堕畜生道。
“是人吃人嗎?”李綽這會兒似乎已經克服了潔癖,他那些都是小毛病,平時挺嬌貴的,關鍵時刻可以一秒轉化糙漢風格,不然也枉為禦駕親征從無敗績的英明神武一代令主。
“這種事情在我治下也發生過的,黃河每次決堤的時候幾乎都會這樣,之後欽天監會派專人去當地做法事,超度冤魂。”
張濤點了點頭,摸到了屍骨的手腕和腳踝處仔細看了看,拿出準備好的密封袋子成殓了屍體,由于腐爛和脫水嚴重,一袋子屍骨被打包折疊之後,竟然可以直接塞進他身後的登山包裏。
“果然是怨氣深重。”張濤一咕嚕爬起來,手搭涼棚在額前,向遠處的深山老林裏眺望着,背着登山包繼續朝密林深處走了十來步,仔細查看了一下兩邊的灌木叢。
“有什麽古怪嗎?”李綽從後面三蹿兩縱跟了上來,鯉子牽着狗蛋還在慢悠悠地磨蹭。
“你看這兩邊的灌木和其他的植被。”張濤指了指附近低矮的小樹和藤蔓說道。
“這附近似乎有人工開鑿的痕跡,植被比旁邊比鄰的地方都要低矮一些?”李綽伸手扯斷了幾根藤條在手上細看,雖然已經長好了,可是藤條末端竟然還能隐隐約約看得出刀裁斧剁一般整整齊齊的傷痕。
“這個人是被他的同伴吃掉的,在山裏迷路的情況下,斷食斷水,探險隊最終沒能挺過去,只好選出了一個倒黴蛋,并且吃了他。”
張濤的表情冷豔了起來,聲音變得嚴峻低沉,不知道是不是李綽的錯覺,他在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種審判的意味,很像以前自己龍樓禦審的時候聽到過的大理寺卿的那種聲音,不怒自威,讓人不寒而栗。
李綽搖了搖頭,試圖驅散自己的幻覺,他目測了一下這裏離村口的距離,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
“可是……他們不是已經走出來了嗎?你也看到了,那個藏屍的大樹洞只要再往前走半個小時就能看得到村子,而且官道也非常近,有基本常識的人都可以很容易判斷他們已經走出了密林,很快就能獲救。”
“他們是走出來了,在吃了這個倒黴的家夥之後。”張濤颠了颠自己身後的背包,神色甚為惋惜。
“那他們為什麽要把他的屍骨帶到密林的出口處?”當備用幹糧?不會那麽喪失吧,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是備用幹糧的話,用刀子把肉割下來不是更好嗎?為什麽還要帶着當時還那麽沉重的屍體呢。
“他們沒有帶着他,是他的屍體跟着他們一路下山的。”張濤吞了吞口水,回頭望望那一坨被他們遺棄在大樹洞邊上的長頭發。
“你聽過鄉村女教師的故事嗎?”
“我聽過山村老屍!”鯉子這會兒牽着狗蛋追了上來,強行搭碴兒。
“滾犢子,我問你們姑爺呢。”張濤一巴掌把他扇到了一邊兒,好心的狗蛋叼住了鯉子的褲腰帶,又把他拽了回來。
“沒有,什麽鄉村女教師?”
“有個下鄉支教的女孩子,有一次從學校往職工宿舍走,路上要經過一座很長的獨木橋,本來一直沒事,可是有一天,她走到河中央的時候,忽然遇上了一場大雨,女孩子被狂風驟雨迷了眼,失足掉進河裏淹死了……當地流行土葬,就随手埋了她,一個星期之後趕到的家屬還是決定火葬,就雇人又把女孩兒挖了出來,你猜怎麽着……”
張濤講到這裏,忽然賣了個關子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