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7 早課 所以這就開始了是吧?……
她夫君那麽大一個活人, 說沒就沒了。
看着一片整潔的外室套間兒,還有內室自己床榻上一半兒淩亂,一半兒整潔的被褥, 穆清不免有些愣怔。
外頭秦芩妹子還在敲門, 她沒奈何,只能先開了門, 迎接秦芩妹子的日常關愛。
雖然不過只是一個下午沒見,秦芩這妹子已經頗有些“一日未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穆清一開門兒, 她立刻就拉着穆清的手, 一邊兒往外跑, 一邊兒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清姊, 你真是的,每日都起的這麽晚, 昨兒跟我爹爹說什麽來着?賭約要繼續?既然如此,那應該要更加努力才是……”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拉着穆清奔跑, 搞得穆清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幸而很快就到了書院授早課的院落, 秦芩妹子這才終于停了下來, 穆清也終于可以喘上一口氣了。
雖然說穆清之前起床的時候搞得是各種手忙腳亂, 但是其實此時的時間并不算太晚。按照現世算, 也就才是個六七點鐘的光景, 然而這在自幼就酷愛讀書的秦芩妹子眼中, 已經算是“十惡不赦”的浪費時光了。
畢竟, 一日之計在于晨,她出來叫穆清起床之前,就已經先讀了半個時辰的書, 練了半個時辰的字了。
也就是說,這妹子每天四五點鐘就要爬起來,可謂是“聞雞起舞”,而且幾乎天天如此,真心讓人敬佩。
特別是今日按照秦老山長的意思,她們已經結束了新生自修的時間,可以跟其他的學長們一起上課了。故此秦芩妹子來的比平日更早,也因此,穆清被她催着一通忙亂之後,什麽都無暇顧及。等跑到了這授課的院子才發現,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在。
她一邊兒喘氣,一邊兒想着怎麽解釋她夫君不見了的事兒,而到了這個時候,秦芩才終于發現,她們的隊伍裏少了一個人。
“咦?姊夫呢?”
見到秦芩翹首朝着她身後看,穆清有些無奈地把她按回去。小聲道:“早起就不知道去哪裏了……噓,千萬別聲張,過會兒若是先生們問起,你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切交給我來。”
秦芩有些訝異,但是她一向是個聽話的,特別是穆清的話,那是不管怎麽都要聽的。
故此,她只點了點頭,雖然一臉迷茫,但是,穆清知道她肯定也不會亂說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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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明明聰明之極,在某些方面卻有點兒迷迷糊糊的性子真是太可愛了。
最可愛的是,這妹子還變戲法兒一般地從書袋裏掏出了一個精巧的小食盒,雙手捧着獻寶似得獻給了穆清。
穆清道了謝,雙手接過來打開看時,卻是一盒子杏花樓的精致糕點,甚至,還有一壺熱氣騰騰的桂圓紅棗茶。
一見到這些東西,穆清簡直感動得流淚,幾乎要撲上去對秦芩妹子表白了。卻被她故意有些嫌棄地躲開,轉頭卻倚着她的肩頭笑個不停。
兩個人笑笑鬧鬧,倒是把穆清心底那麽一點兒隐約的悵然若失給沖散了。
吃完了秦芩妹子給的愛心早餐,差不多也就是到了要上早課的時間了。
因着前一天,穆清跟秦老山長的“嘴炮”大戰獲得了階段性勝利,甚至還得到了跟其他同學一起學習的機會,這可以說是十分難得的好消息。
不過,這也意味着,以後打交道的陌生人要增多了。
雖然隐瞞女子身份的難度有所上升,但是也并不是沒有好處。
穆清一想起自己那個幫助秦芩妹子找個如意郎君好徹底擺脫柳風的計劃,就立刻打起了精神,準備好好看看這些同學裏面,有沒有“可塑之才”。
簡單收拾好了自己的儀容儀表之後,她就跟着秦芩妹子朝着教室走去。
可能是她表現得太過興奮了些,秦芩妹子轉過頭來看了她好幾眼,最後終于嘆了口氣道:
“清姊果然不愧是清姊,即便是遇到這種場面,居然也能如此沉得住氣,小妹真是佩服,佩服。”
穆清一愣,繼而努力收斂了一番自己的表情,盡量溫婉地拱手道:“阿芩過獎了。”
秦芩也十分配合地拱手還禮,邊笑邊道:“清姊過謙了。”
穆清大笑:“好說好說。”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一路朝着教室走去,僅有的那麽一點兒緊張的心情一掃而光不說,還引來很多路人的側目。
他們在看着穆清和秦芩,穆清也在看着他們。
應該說不愧是白鶴書院選中的學生,他們個個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就算不是跟她夫君那般的絕美少年郎,但也都算是朝氣蓬勃、書生意氣,很有些青蔥年少的氣息。
被這些看着就養眼的小鮮肉們包圍,穆清深受鼓舞,跟大家友好地點頭致意,不想好幾個小哥哥都紅着臉轉頭不再看她了。
噫。
這些小書生們,還真的是有點兒意思。
怎麽比她這個大姑娘還害羞啊。
穆清見到他們如此腼腆,愈發起了些促狹的心思,不但沒有收斂,反倒更加大刺刺地四處圍觀起來。
衆位同窗們顯然沒見過這樣的,紛紛轉頭不敢看她。不過也有些性子活潑地,也大着膽子對着她報以禮貌的點頭微笑。
一來二去,她倒是跟幾個周圍的同窗們混了個臉熟。
穆清感覺,如果是這樣的同窗們,她在這種大課上,應該也能如魚得水,混……不對,是學的很開心的。
她正在那裏開心地四處亂瞄的時候,冷不丁卻忽然看到一堵牆一般的身影正好擋在了她的面前,擡頭一看,居然是秦老山長。
穆清看着老山長一臉怒色的模樣,當即縮了縮脖子,趕緊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然後跟着所有同窗們一起起立,對着秦老山長問好。
這個班上,大約有三十人左右。
應該都是今年才入學的學子。
不過,穆清記得,當時至少有五十個人左右,其他的二十個去了哪裏?
比如她家小弟,就沒有看到。
莫非也是分了兩個班?
這倒是個好主意。
但怎麽柳風也不在。
那天他追着那位嫣然小姐姐出去之後,穆清就沒再見過他。難道說,他一直都沒有回來?
穆清想着這些事兒,不免有些走神。沒料到她心思剛剛一轉動,就聽見秦老山長冷聲道:“穆清?”
穆清一個激靈,當即站起身應道:“到!”
“你把前日的那篇《大學》背一遍。”
秦老山長黑着臉,居然直接來了這麽一句,讓穆清有點兒如遭雷擊。
所以這就開始了是吧?
這不是為難我胖虎嗎?
穆清有些恨恨地咬了咬牙,然後在秦芩擔憂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緩緩背誦了起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她從第一句一直背到“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十分有範兒,當然進度也十分緩慢。
周圍的同窗們漸次投來敬佩的目光,秦老山長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穆清卻照舊往下背誦,看着跟之前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心裏卻也開始慌了。
雖然說這篇長長的儒家散文,只要是書院都肯定是需要抄寫并且背誦的,但是她真的有點兒不太擅長這個。
要是秦老山長再不喊停,她可就要卡殼了,到時候到底要怎麽收場呢?
真是令人傷腦筋啊。
穆清一邊兒暗暗搜腸刮肚地想着後文,一邊兒還得做出一副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模樣來迷惑秦老山長,這演技,真是日漸長進,感覺很快就能去角逐奧斯卡了。
好在秦老山長也的确耗不起這時間,在穆清快要撐到極限的時候,總算是叫了停。
“行了,搖頭晃腦,拖拖拉拉,成什麽樣子。今日放課後,将這篇默寫十遍。”
行吧,抄就抄,反正不是公開處刑就行。
穆清垂首應了,緩緩落座,秦芩悄悄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周圍幾個同窗也投來了贊嘆的目光。
穆清象征性地對着大家颔首致意,然後被憤怒的秦老山長敲了好幾下桌子,這才重新收斂了表情,正襟危坐。
秦老山長氣得不行,卻也拿她沒有辦法。
畢竟她雖然看着跳脫,卻堪堪踩在線上,總是在違反校規的邊緣“懸崖勒馬”,再加上宮裏頭那位貴人專門派人來打過招呼,秦老山長就算再生氣,也沒有辦法真的發作出來。
于是他老人家最後也只能自己氣了一會兒,冷靜了一番之後,這才終于到了講課的時間了。
這還是穆清第一次聽這位秦老山長授課。
講的是《詩》。
其實這本經典大作,在後世也流傳甚廣,便就是穆清原來在現世裏頭,也曾經聽過不少裏面的金句。
不過,這麽正規地聽名師授課,還是第一次。
她聽得十分投入,到動情之處,還要低聲附和,居然引得秦老山長注意,多番叫她起來交流感想。
不過幾番交流之後,彼此也知道了對方的水平。穆清的想法雖然新穎,但是畢竟底蘊不夠。加上她的底細秦老山長也早就知道,故此他對她的評價就停留在了一個“尚可”的範圍,也準備以後都保持一個“相敬如賓”的狀态了。
這事兒,穆清跟秦老山長身為“舌戰”的雙方,當然很是清楚對方的水平。但是圍觀的同窗們,甚至包括秦芩,都感覺穆清十分厲害,居然可以跟傳說中的秦老山長唇槍舌戰,這簡直就是天才啊。
穆清瞬間就被套上了“學霸”的光環。
于是課間休息的時候,她就受到了同窗們隆重的歡迎。
除了那幾個性子實在太腼腆的小少年,其他幾位都圍過來,大家七嘴八舌地交流讨論。
無非也就是“你們倆是哪個班上過來的”、“家住哪裏”、“現年幾歲”等等常規問題。
不過通過他們的只言片語,加上穆清的有意打探,終于搞清楚了這書院的授課機制。
果然,是分班制度。
怪不得沒有見到她家小弟,想來是去另外的特別班了。
至于柳風……直到下午放課後,穆清才重新見到他。
不過他的半邊兒臉都腫了,也不知道怎麽弄的,但是穆清猜測,恐怕是跟那位嫣然小姐姐有關。
他看着不但樣子凄慘,整個人也沒有什麽精神。穆清原本不想搭理他,但他卻一直遠遠跟着。
秦芩原本跟穆清一路回去,穆清心中擔憂這柳風又要搞事,便就尋了個借口将她先支走了。
但那柳風也一直沒有上前搭話,等着周圍都沒有人的時候,他才終于上前冷哼了一聲道:“別得意,小心你的男人……那嫣然是個窯姐兒,你竟放心把你男人放去跟這樣的女人一起,早晚會出事。”
穆清冷冷道:“這個就不勞表妹夫費心了。只要表妹夫跟我們紅兒恩愛有加,不做出什麽對不起我們紅兒的事兒,那大家便是一家人。只盼着表妹夫不要本末倒置,光是看着別人家的事兒,把自己家的事兒給搞砸了。”
兩個人話不投機,很快就分道揚镳。
穆清一邊兒走,一邊兒想着柳風剛剛那副有些猙獰的怨毒表情,感覺這事兒肯定沒完。
雖然說已經做了很多次心理建設,但是果然無論何時見到此人,心情都不會太好啊。
帶着這樣的心情,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進了屋門,看着空蕩蕩的房間,一時間又有些悵然若失。
直到她看到床頭放着一朵新鮮的綠菊,下面放着一封信,這才來了精神。
展開信箋讀時,果然是她夫君的字跡:
“妙娘吾妻,見字如晤。夫有要事歸家,不日即歸,勿念。”
字體俊逸,如同她夫君一般看着就賞心悅目。穆清将這短短的幾行字,翻過來掉過去地看了幾遍,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忽然感覺有很多事想同她夫君說。
可惜他不在。
真是太難受了。
無比郁悶地在床榻上翻滾了兩圈兒之後,她忽然福至心靈。
既然她夫君給她留了書信,那必然是有什麽看不見的“信使”在往來傳遞消息。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寫一封回信呢?
想到這裏,她馬上翻身起床,坐在桌旁展開了紙筆,一筆一劃地寫道:
“鳳卿吾夫……”
剛剛寫了一行,就聽得屋子外面一聲巨響,她吓了一跳,還沒等出去查看,就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哭着撲進門道:“沒天理了!阿姊,你可要給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