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歸案

醫囑是必須聽的。

第二天的早飯乃至正在準備的便當,都堅持了少油少鹽的基本原則。

小貓咪的則是蒸好的牛肉和雞肉絲,擔心它一開始不習慣,絆的時候還擠了些營養膏在上面。

還好,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排斥,但确實要比平時吃得要少一些,臨走之前,陸亦然還特意倒好了貓糧,這才放心離開。

便當盒裏大半都是涼拌胡蘿蔔絲和蒸好的紅薯片,只有角落裏才有幾顆小小的鹵牛肉塊,轉了一圈,大家誰也不好意思拿,見季和就在旁邊,陸亦然便分了一半過去,順勢,還把兩樣菜都撥了點。

季和的右手還纏着紗布,不厚,但用筷子這樣精密的工具總是顯得有些笨拙,慢慢地吃了紅薯片,又試着去夾胡蘿蔔了。

笨笨的動作和形一貫的形象不符,尤其是配上那張嚴肅的臉,陸亦然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你手上有傷,最近最好注意飲食。”

“面面最近也這樣,雖然少鹽少油的肉類大多都不好吃,但蔬菜是必須的……”

笑到一半,意識到又嘴賤了,陸亦然趕緊閉嘴吃東西,倒是一邊的田恬忍不住過來插了句,“亦然哥你最近做飯好像很用心啊。”

“也不是以前就不認真,但……”田恬盯着盒子裏的蘿蔔絲看,也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麽感覺。

“沒別的,就是想改善一下小貓咪的飲食習慣。”

“但這些菜都給隊長吃了……”田恬又順口接了,又下意識朝陸亦然掃了一眼。

貓咪在家裏,那為什麽帶來單位的便當也要跟着改?

恰巧季和也傷了手需要忌口,大概是熱心慣了吧。

陸亦然沒理她,倒是迎面飛來一記明晃晃的眼刀。

“陸亦然做的飯好吃嗎?”季和瞪完了人,又慢條斯理地用公筷夾了紅薯放到她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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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這還是季和第一次主動把食物分給別人,連帶着普通的紅薯也好吃到飛起。田恬笑得差點連自己也蹦起來。

“那就閉嘴。”

田恬:“……”

陸亦然:“……”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種像貓大爺一樣喜怒無常的既視感。

午飯過後,實驗室的報告也出來了。

在那件橙色T恤上發現了大量受害人的DNA信息,以及用作捆綁的繩索遺留下來的纖維,這是他抛屍時所穿的鐵證,在證據面前,強撐了幾天的嫌疑人終于崩潰。

“她人就是這樣,大到買房買車,小到買件衣服、打個醬油都要符合她的喜好,控制欲強的不得了。”

“就那件T恤,橙色的太亮了,我不喜歡,但她還是非要買,買回來還經常強行讓我穿,說冷色系的看着沒精打采的。”

“就因為她這樣一直唠叨強迫,于是那天我帶她出去,打開衣櫃要換的時候才下意識又選了那件。”

“她的控制欲真的特別強,家裏是我收拾的,飯也是我負責在做,平時需要和親戚朋友聯絡,也都是我在張羅,但就是這些小事,其實都特別地煩。但她呢,明明什麽事兒都不管,但處處都有意見。”

“那天早上,我照舊買了菜回來做早飯,做了南瓜粥、小籠包和煮雞蛋。她卻說自己在減肥,讓我不要大早上地就做面食,最好也跟她一起減肥,後來又說我就是管不住嘴才太胖了,一直叨叨個沒完。”

“我現在也忘了後來說了什麽,只記得腦袋嗡嗡的,然後……然後就是……”

李先生他其實并不胖,和其他的中年男人差不多的體型,甚至還要瘦一點。

他大概是太過于激動,總之渾身都在顫抖,抖完了又雙手抱頭,看起來整個人都陷進了內心的沼澤世界裏。

季和的手不方便,陸亦然主動承擔了做筆錄的工作,這一堆噼裏啪啦地敲完了,連帶着自己也有些不舒服。

畢竟越是小的、封閉式的集體,細碎的矛盾越積累越多,一旦到了某個時機再爆發,都絕對是井噴式的,雖然在此之前,任誰都看不出來問題。

季和卻還是一樣的表情,等了幾分鐘,只示意人擡頭看她。

“所以你當時一時激動,錯手殺人?”

“能講一下具體經過嗎?”

“不,我沒……我沒打算殺她的,就是想吓一吓,給她一個教訓。”李先生看似平靜了不少,擡起頭來卻又很快放下,聲音裏都帶着哽咽。

“但沒想到,那刀子居然那麽鋒利,當時應該是切完南瓜以後沒收拾,就放在臺子上。”

“我拿起來,随手捅了一刀,她就倒下去了,沒來得及阻止、也沒有掙紮。”

“我很害怕,逃出了廚房,隔了好久才意識到做錯了事,她是真的死了。”

“我真的,真的沒想要殺她的,我覺得她很煩,對人對事都有太強的控制欲,但她是我妻子,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也不是沒有一點兒好的回憶。”

“她很要強,在外面做什麽都體面。”

“但我當時就是控制不住,似乎被魔鬼霸占了身體,等我終于意識到發生的事情以後,天色已經很晚了。”

“我的衣服上,廚房的地板上,到處都是血,我做飯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有那麽多。”

“她的眼睛明明閉上了,我卻覺得她一直在看我,我打算蓋塊毛巾在上面,但忍住了。”

“整整的一夜,我都沒法睡覺。第二天,我租好車照着平時的點出門。那個池塘曾經是可以野釣的,魚很鮮,随便怎麽做都很好吃。我以前常去,知道那個地方。”

“現在那邊不允許野釣了,又很偏遠,自然漸漸就人跡罕至,于是我把她帶了過去,綁好以後準備直接扔了,但還沒來得及,又突然覺得這樣做風險太大了。出于害怕和內疚,我只把那把刀和戒指扔了進去,然後又繞路找了一處活水。”

說到後面,他已是泣不成聲,頭也擡不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到了桌面上。

“那件藍色的T恤是你當時殺人時所穿?”

它已經被洗過了,但檢測到了受害人的血液。

雖然截至目前還沒有找到,但陸亦然很在意那件灰色T恤。

“對,好像是藍色的。”李先生還是悶着頭,“你們一直在問的什麽灰色,家裏根本就沒有。”

“你喜歡貓嗎?”季和卻是突然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對,還算喜歡,小區裏的流浪貓不少,我做飯經常能剩一些邊角料,扔了也是浪費,不如放冰箱裏攢起來,碰到的時候一并給了它們。”

“一次兩次也就那樣,但時間長了就會養成習慣,那些貓也認得你,只要看到了就過來要吃的,又抱腿又在你腳邊打滾,都很親熱。”

這麽久,他終于有了點笑意。

從審訊室裏出來,陸亦然心裏還是有些難受。如果說他以前不能理解,但現在新養了貓,心自然更軟了。

自家的小區,也有流浪貓時不時地出現。

但今天回來,卻似乎格外地多,不僅足足有五只,而且一直追到了單元門口都在喵喵叫。

貍花、橘貓,還有一只奶牛色的,雖然看着有些髒,但只要稍作打理都很俊俏。

但可怕的是……它們都扒着季和的腿。有只看起來很可愛的三花妹妹甚至已經在歪着腦袋蹭人,綿綿的叫聲又細又軟。

“你先趕緊捂住口鼻。”陸亦然一個頭兩個大,卻還記得他對貓毛過敏的事。

“是不是不小心蹭到了貓薄荷。”

“之前聽說綠化帶裏偶爾會摻雜幾株野生的。”

又擔心人會煩,作勢要把貓咪們吓一蝦趕走,或者上樓帶點貓糧下來讓他們換個地方吃。

季和卻是沒什麽不耐煩的意思,經他提醒才捂住鼻子,又往下掃了幾眼,周圍還興奮地打着滾的貓貓們頓時散了。

“……”

季和卻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率先進了單元門,又抿了抿唇,“郊區現在應該還有地方允許野釣吧,自然養出來的,魚蝦應該都很鮮。”

“等周末我們可以帶點東西出去……”後面的春游也差點蹦出來,季和及時住了嘴。

敢情您聽了嫌疑人的陳述只記得魚蝦很鮮的事了……

陸亦然抽的嘴角直跳,想翻個白眼,倒忍住了,只指了指人的手心。

傷口愈合期不能吃發物,這種特殊情況下總能管住自己的嘴吧。

“嗯。”季和還是沒說話,只壓低了聲音,“作為交換,我和你說清楚T恤的事。”

“線人确實有,但不便暴露身份,事發那天,線人看到了嫌疑人抛屍的現場。”

線人的身份很危險,保護得再隐秘都是應該的。

“但他為什麽說是灰色呢?”

“可能是色盲。”

季和胡亂應了聲就往上走,臨開門前,又指了指外面鬧得更歡的流浪貓們,“還有,不能帶別的貓回來。”

色盲……

行吧。

不能問的就閉嘴。

陸亦然沒多想,但看着被指了一下愣住的三花妹妹,自己也懵的可以。

哦,像季和這樣的潔癖,估計一只家養貓就是極限,萬一哪天被流浪貓進了家門,那他一定會死的很慘。

一定會!

作者有話要說:

季和:寧願帶只貓去春游都不帶我,這仇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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