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剪刀

是了,在開會。

投影儀上還挂着屍檢的照片,正是受害人脖子上那道創口的特寫。旁邊标注着程歡留下來的結論——不符合醫生的行為習慣,算是把之前既定的結論都推翻了。

照理說,季和算小氣,但絕不是因公廢私的人,之前他剛來,不免受到了些不公平的待遇,但他卻是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來。

之所以冷着臉,想來只是因為從頭查起的郁悶感吧。

陸亦然只當是工作上的事,由此回神,順着聲音看過去,又習慣性地笑了一下。

季和倒是沒再冷着臉了,仿佛剛才的那一眼只是他的錯覺,只是看着他,又指了指那條标注,“你也持一樣的看法嗎?”

最起碼複述了一遍問題,避免了真的産生那種中學時代被挂在座位上的窘迫感。但再開口,陸亦然還是不免先掃了一眼程歡,又轉向前方。

“是。”

“我也認為是傷口的形态暴露了兇手使用工具時的習慣。”

說起來,季和痕跡出身,本應該更在意這些。至于程歡的意見為什麽也很重要,自然是因為受害人身上的傷口是最能體現工具、以及兇手意圖的。

但想到那天淩晨看完現場所得出來的結論,陸亦然還是有些猶豫,順勢看了程歡一眼。

許是因為工作,程歡冷淡慣了,并沒有旁人的彎彎繞繞。

聞言,只是立刻拿起了手邊的剪刀,又轉了轉,好讓在場的人都看清楚。

“這是醫生慣用的手勢,學習基礎解剖的時候老師就會強調很多遍,時間久了,就會形成固定的習慣。”

大拇指和無名指各卡着兩側的手柄,這樣,剪刀的開合便可以達到最大。而放在刀片交合處的食指,便可以起到固定的作用,這樣的姿勢,最穩。

陸亦然掃了幾眼,頓時想起了一些相關的片段,那時他和程歡都還在上學,面對他的疑問,對方也是這麽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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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本案的嫌疑人卻不同,從傷口的形态來看,兇手并沒有這樣的習慣。”

“他只是用右手的大拇指卡着左側,而右側卻使用了另外的四根手指。”

很幹脆地,程歡完成了解釋。

不同的姿勢會導致傷口在方向、深淺以及精準度上都存在着極大的差別。

否則醫生們也不至于必須要規範手勢。

除此之外,那把留在現場、并非是醫用的剪刀,似乎也在佐證着這一點。

但時間差的巧合,卻也實在太巧。

尤其是那身黑色的風衣,在暗夜裏,确實可以掩蓋一切血跡。

且多次的問詢下來,也能證實那段時間裏,接觸到蘇穎的只有寧灼一個。

猶豫再三,散會後不久,陸亦然還是請同事通知到了對方。

被又一次請來,這位寧醫生的臉上并沒有任何的心虛或不耐,被要求拿一下剪刀,也只是随手照做。

這只手很穩,動作流暢而自然,持剪的姿勢,更是标準而規範,和程歡的一模一樣。

但更關鍵的是,這剪刀并不是随手撿來的道具,而是本案中實打實的兇器。

通常情況,嫌疑人在看到這種關鍵物證的第一眼,都會下意識想到行兇當時的場景,因此會在眼球以及臉上産生一些明顯的痕跡,故而審訊室有時也會使用相應的方法來做特殊的情景布置。

但現在沒有,寧灼的表情甚至比他的動作還要自然,似乎并不知道他手中的東西意味着什麽,只是在放下來以後,苦笑了一下。

“希望這個案子能早點結束,我對蘇醫生的遭遇深感同情,但相較之下,還是現在等着手術的病人要更重要一些。”

也是,他目前作為相關的人員在接受調查,醫院方面即便再怎麽心大也不敢再放他到手術臺上去了。

這是人之常情,但即便是自顧不暇,他但還記得自己的本職,陸亦然也說不出具體是什麽感覺,只順勢往側邊看了一眼。

季和還是一貫的表情,似乎并不認為結論被徹底推翻是多麽難堪的事,再對上寧灼,也依舊是公事公辦,“事發當天你身上的那件黑色風衣呢?”

“洗了。”

“回家以後就換下來順勢扔進了洗衣機。”

寧灼同樣很自然地應了,被陸亦然提醒,這才跟着解釋,“畢竟醫院環境特殊,待久了就多多少少有點潔癖。”

“雖然不至于像一些同事嚴格地劃分出幾種污染區,但外面的衣服穿回家裏,肯定是需要清洗和消毒的,否則心裏總會覺得別扭。”

因為在外面,他身上并沒有套着白大褂。

但灰藍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裝褲也能體現出別致的禁欲感。

襯衣是長袖的,正好蓋住手腕,而扣子被一路扣到了領口,只在脖子下面留了一點合适的縫隙。

顯然,這些細小的習慣證實了他并沒有說謊。

雖然他的嫌疑最大,但受害人脖子上的傷口卻是實打實的鐵證。

又查過一遍,短時間裏,陸亦然也不好說什麽,做完了筆錄,便順手遞過去讓人簽字。

“好了。”寧灼很快簽了自己的名字,只等着例常的交代和送行。然而并沒有,一擡頭,見兩人都在看他,頓時也有點懵,“怎麽了?”

“筆。”如果不是人在審訊室,陸亦然真的要哈哈哈笑出來了。

只是一轉手的時間,那只筆就從支隊的財産變成了寧醫生自己的私産,因為不是白大褂上那種相對大一點的口袋,于是只好虛虛地挂在了他左前胸的小口袋上,要掉不掉的。

這些醫生簡直各個都是偷筆狂魔,不過也正是這些小習慣,才最能印證一個人的真實身份。

直到送了人回來,陸亦然還記得講些發生在程歡身上相關的糗事,段子沒有講多少,倒是自己笑得差點直不起腰。

一擡頭,又差點撞到季和身上,忙躲開了,但笑意卻是怎麽都止不住。

勉強道了句抱歉,連聲音都在抖。

“站好。”

這種笑話并沒有多好笑,反而是這瘋瘋癫癫的人快要撞到櫃角了。

季和冷着臉順勢扶了一把,扶着的手還搭在人肩上,聲音卻是比剛才問詢時還刻意冷了一個度,“以後不準打家裏的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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