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父母
第77章 父母
寧遠的動作很小心。
但陸亦然站得近， 正好看到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默默地遞了紙巾過去。
“謝謝。”
寧遠只是掉眼淚， 卻不激動， 聲音也壓得低低的。末了再擡起頭來， 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冷靜， 只是眼角還有些紅，“抱歉， 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再多的陸亦然也不甚了解，他只知道這對雙胞胎兄弟的感情很好，而高三那年，寧遠又因為某些意外差點真的出事。
于是這種與生俱來的感情便變得愈發地堅韌、歷久而彌新。平時別說是吵架，聽說拌嘴都很少。
“但我們那次就鬧矛盾了。”再開口， 寧遠卻是一下就打破了他一貫的認知，“也不算是鬧矛盾。”
“單純地就是他訓我。”
說起往事， 寧遠甚至還笑了一下。襯着光線昏暗的逼兀走廊，居然意外地有些好看。
“很嚴重的事嗎？”
這兩兄弟的關系簡直是天下第一好，之前聽田恬八卦，描述的用語是“這哥倆恨不得同穿一條褲子”， 還至于有如此嚴重的争執？
“嗯， 就是去年的事情。”
“當時打算去替換那個女學生的時候，其實也沒有多害怕。”
“後來被我哥質問……說起來我現在也挺後怕的，他手上的槍支雖然只是3D打印的，但威力一樣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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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後來也沒真的出事。”
女學生？
槍支？
聽到這裏， 陸亦然總算有些印象了。記得是一個不堪忍受校園暴力的學生惹出來的事， 當時也上了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但具體璧辰這邊是怎麽處理的， 他還真的不太清楚。
聽這意思，“是你當時打算替換被劫持的女生下來嗎？”
脫口的瞬間，陸亦然終于覺得某些情景似曾相識，感覺到了什麽一回頭，正好對上季和的臉。
單從臉上看不出喜怒，卻一直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如炬，陸亦然突然覺得有些害怕，“那……後來呢？”
“很生氣地訓了我一頓，最後也沒什麽，罰我站了幾分鐘吧，就和對待小朋友似的。”寧遠則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波瀾，默默扯了扯嘴角，就再沒說話，只是盯着手上的串珠出神。
所以正是因為舊事，寧致今天才主動冒險。而當時所謂的事後懲罰，也只不過是把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一如，那次他自己以身犯險，事後也只是被關了半天禁閉而已。站在工作的角度，他确實沒有錯，但為此卻連累季和和他一起跳下去，他卻是怕水、也怕醫院的人呢。
事後隊裏沒人再提此事。
現場的錄像也不知所蹤。
而季和，就更是沒提及半個字了。
這樣的輕描淡寫，本質上其實和寧致并無區別。但人家是骨肉血親，他和季和卻……
“對不起。”
壓了多日的情緒翻騰起來，只會比當日更加的來勢洶洶，陸亦然也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對視了幾秒覺得矯情又莫名，終于想起來要發揮自己逗比的本性，“所以如果有下次的話，隊長會把我攔在身後，替我過去麽？”
“不，你想多了。”
“我只是擔心沒了鏟屎的而已。”
季和看過來的眼神簡直是在看一個傻帽。顧忌着聲音大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只擡腳踢了一下。
輕輕的一下，不疼。
但皮鞋的觸感落在屁股和大腿根的連接處，真是十足的羞恥。
陸亦然頓時就僵住了。
季和轉頭又是一腳，“回去叫增援。”
“憑寧隊的身手，不可能這麽久了才沒有動靜。”
“或許樓上還有其他的孩子。”
哦，對。
看下手機，距離寧致上去已經有十分鐘的時間了。
陸亦然應了聲便也慢慢往下走，又甩了甩幾近石化的腦袋。
季大隊長是不可能煽情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但為人處世卻意外地讓人舒服……
從大樓裏出來，陸亦然的一張臉都是紅的。
簡單和同事說明情況，又叫了增援。
考慮到這些歹徒們本意只是為了求財、不到萬不得已不至于真的魚死網破，于是又調來一輛空車。
送車的同事上來得很快，把鑰匙交給陸亦然，一臉都是“你懂得”，“為了安全，輪胎沒敢動什麽手腳，但油不多了，撐死了只能開二十分鐘。”
“這邊的路況又不好，估計勉強能出小鎮，後面也很容易被我們攔住。”
“好，辛苦了。”
陸亦然嘴上應着，眼楮卻止不住地向三四樓的窗口看去，匆匆一眼，似乎有人正好從左面側邊的樓梯上去了。
這道人影正是季和，推開門，歹徒手中的匕首依然發着寒光，被窗口的太陽光一照，迫的人忍不住側目。
然而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卻席卷了他的整個鼻翼，帶來了濃濃的火藥味和足夠的恐慌。
原來這裏，居然是這家舊工廠的“裝藥工房”。
偏回頭來，季和立刻又被門前的兩個金屬杆吸引住了目光，原是靜電消除儀和防雷杆，此時也發着威嚴的寒光。
因為爆竹內所裝藥品都屬于易燃易爆品，于是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才會有這樣的手段，相比以前的工人們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但現在，歹徒把匕首舞得虎虎生威，在他們的身上，還有不少金屬飾品。而地上，更是堆着成捆成捆的半成品爆竹、以及一些說不上來名字的粉末或箱子，堆得滿滿當當，幾乎填滿了整個庫房！
而寧致正蹲在庫房的一角，懷裏還抱着另外一個孩子，小姑娘安安靜靜的，看樣子也是被喂了藥，陷入了昏迷的狀态。
“高氯酸鉀、硫磺、鋁粉、硝酸鉀、氧化銅。”
寧遠需要長年做實驗，一眼就認出了這些遍地的都是易燃易爆的藥品。手還在抖，卻也下意識給角落裏的女孩子拍了照片。
“居然真的有其他的孩子。”
饒是有些準備，但真的看到了照片，陸亦然還是難掩其中的驚訝。
“是我家孩子嗎？”
“讓我們看看？”
“男孩兒女孩兒？”
“幾歲了？”
大門口本就聚集着一堆家長，聞言立刻擠了過來。
“這裏，看起來是個五六歲的女孩子！”
陸亦然也盡量讓大家都看清楚，幾秒以後，原本突然振奮起來的家長們紛紛失去了臉上的紅光，又紛紛回到了緘默不語的狀态。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終于有人喃喃出聲，“每次都是這樣，有時候我甚至都分不清楚那時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夢，畢竟都快要六年了。”
“算一算時間，我家的也快三年了。”
“我家兩年。”
“我家四年。”
“我家的也四年多了。”
“他被拐走的時候才上幼兒園，現在估計都快要上初中了吧。”
“我家的是個姑娘，眼楮長大大大的，像我，很好看。”
“我家的當時還特別小，估計哪一天真的找回來了，或許也不認識我了。”
“我家的恐怕也是，但我有時候夢見，他還是像當年那麽小的。穿着一身白色的小短袖，背着藍色的書包，甜甜地笑着，朝我回頭。所以我每次看到了長得像的孩子都會過去看一眼，也不管人家多大了，為此有一次還不小心鬧到派出所，以為我是人販子。”
“我也是，這些年什麽都幹過，有時候會為了半夜裏突然的一個電話就去趕淩晨兩點的火車。新聞上說哪個地方又抓了拐賣的團夥，就會立刻天南海北地去找。有一次我和一個媽媽追人家的車，追了不知道有多久，連自己也是開車來的也都忘了。”
“我家裏還有一個二寶，他一開始還和我說想找到姐姐，但時間長了，他居然和我說讨厭姐姐，希望她再也不要回來了。我沒忍住打了他一巴掌，事後我們兩個一起抱頭痛哭，我知道這些年找大寶找的已經有點魔怔了，也忽視了二寶。但是失去的孩子，就是想把她找回來啊。否則她就會變成一根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紮你一下，然後心都會開始很疼很疼。”
“所以我家就一直沒有要孩子，怕的就是這種事，我也怕自己有了新的孩子，會讓自己失去鬥志，會讓大寶覺得我不要他了，但我和爸爸一直都在盼望早點找到他啊。”
大鐵門外，端的是掙紮的芸芸衆生相。
如果說他在早之前沒有辦法理解聞香勸服劉繪的話，現在卻是懂了。
當然，他沒有失去過孩子，對此無法感同身受，但看着，聽着，單憑是聲音和臉上的淚光，就足以讓他的心也開始跟着疼了。
揉揉不舒服的胸口，陸亦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準備回去先看看情況再說，一轉頭，原本站在身邊的聞香卻突然不見了蹤影。
門口的水泥地上，只有孤零零的一灘泥土。細看一下，還能辯出大致的顏色和淩亂的四肢。
原是她手裏的泥娃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然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太難受了。
還有更新問題，本來昨天應該更的，但最近家裏事情多，有時候實在來不及，請大家多擔待吧，盡量正常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