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2)

秦紅顏正式邁入了三十歲。

對她而言,三十是女人的分水嶺,基本上所有玫瑰色的幻想都可以在三十歲終止。

愛情不僅不是萬能的,還可能是萬萬不能的;白馬王子有倒是有,但那都是人家的——諸如此類的道理都是過了三十的女人自動便會明白的。

秦紅顏的面容保養得當,未曾衰老,然而心如止水,日子過得比老年人還要安寧。

她以為自己的生活可以平靜無波地過下去,然而近來一段時間,她總是覺得背脊毛毛的,像是有無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然而每當她敏&感地回身觀望,卻什麽也沒發現。

秦紅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衰弱。

她上網去查詢了市內最著名的心理醫生,決定前去治療。

心理醫生姓宮名意,長相斯文秀氣,任何人看見他的第一眼便能想起“俊俏”兩字。他的五官分開來看并不出衆,內雙眼皮,鼻子也過于尖了些,嘴唇因為心髒原因有些發紫。然而就是這些五官組合在一張臉上卻出奇地和&諧,令人看着便覺賞心悅目。

秦紅顏去了一次,覺得與這個宮醫生聊天完後心情便會有豁然開朗的之感,便決定定期前去。她認為現在的都市人基本都有心理疾病,去看看心理醫生是很正常的需要。

在第三次聊天後,宮醫生對她提出了吃飯的邀約。

秦紅顏答應了,宮醫生是個能讓她感覺到心靜與安穩的人,她現在需要的便是這樣的人。

第一次約會,他們去了個情調蠻好的西餐廳,又看了場電影,宮醫生送秦紅顏上樓,到了家門口便告辭。

他并沒有提出要進她家,他是個紳士。

然而紳士并沒有好報,當宮醫生下樓時卻發現自己停在秦紅顏家小區門前的車被人惡意地用尖銳武器劃傷,整輛車慘不忍睹。

秦紅顏覺得奇怪,他們小區治安ting好,從沒出現過這種狀況。她去物管處調監控,卻被告知那天晚上監控鏡頭出了故障,什麽也沒拍下。

秦紅顏只能放棄尋找罪魁禍首,然而自那之後,背脊上毛毛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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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醫生倒是豁達,并沒有在意,又提出了第二次約會。

這次他們去了大劇院觀看樂團演出,回家時宮醫生将車停在小區的收費車庫裏,上樓去秦紅顏家坐了坐。在喝完茶,聊了會天後,宮醫生發揚紳士精神,連秦紅顏小手也沒mo,告辭走人。

可是紳士精神仍舊沒有好的回報,宮醫生剛補漆完畢的車又再度遭到慘烈對待——車身被劃得慘不忍睹。

與上次一樣,監控又神奇般地失靈了。

據車庫收費人員說,似乎看見一個年輕小夥子在這輛車旁邊站了站,他以為是車主,沒怎麽在意,也沒記住那小夥子的長相,只依稀覺得長得不錯。

也就是說,嫌疑人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年輕男性。這個範圍大得沒了邊,宮醫生與秦紅顏兩人只能認栽。

第三次約會回家時,宮醫生笑道:“我還是不上去了,這車再被刮,保險公司明年都不敢再賣我保險了。”

秦紅顏也不勉強,她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問道:“宮意,你想結婚嗎?不如我們就定下來吧。”

雖然才約會三次,可是秦紅顏覺得他們還算是合得來。她已經厭倦了去談那些刻骨銘心的戀愛,只想要安穩平靜的生活,所以她才想要盡快地定下來。她和宮意之間似乎并沒有濃烈的男女之情,然而因為性情合适,結婚倒也ting适合。

更重要的是,她看得出來,宮意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的心裏裝着另外一個人。秦紅顏并不清楚那個故事,卻猜想得到他在那個故事裏傷透了心。他向她提出約會,也不過是覺得她适合結婚。

既然他們都是這樣認為的,那不如就訂下吧。

秦紅顏原本以為宮意會同意,然而他卻垂下眸子,良久方道:“對不起。”

都是成熟的成年人,只消這麽一句秦紅顏便全明白了——他還是決定尊重自己的心意,不願随便與人結婚屈就自己的人生。

“我以為自己可以忘記那個人,沒想到最終還是無法忘懷。”宮意苦澀地笑:“也許這一輩子都走不出她的魔障了。”

“用不着說對不起,你并沒有欺騙我。而且你能勇敢等待下去,這是我所敬佩的。”秦紅顏坦然道。

沒有感情就是這點好,用不着感到半分傷心難過。

“你呢?今後有什麽打算?”宮意問道。

他們雖然做不成戀人,但可以做朋友。

秦紅顏聳聳肩:“遇見個适合結婚的人就結婚,沒遇見就單身。”

宮意坐直身子,認真地道:“紅顏,相信我,你會得到幸福的,因為你值得。”

“什麽時候心理醫生也兼職勵志大師了?”秦紅顏下了車,笑着揮揮手:“好了,以後你再也不用擔心車身被劃了。”

結束了與宮意這場并不算戀愛的戀愛,秦紅顏走回家時心情平靜,沒有半分波瀾。

這就是與成年人戀愛的好處。

取鑰匙,開門,開燈,換鞋,開電視,去廚房取礦泉水,坐沙發上看會電視。

這是秦紅顏每天回家的标準流程,然而今夜她卻只做了取鑰匙與開門兩項,随後便怔在門口——屋內的燈是打開的,沙發上坐着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約會好玩嗎?”那個人微笑着問道。

那張臉很熟悉,如初見時那般,有着深深梨渦,無害而光彩奪目。可是看仔細了,又覺得陌生,那些稚氣似乎在時間的洗滌中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屬于男人的氣息。

那是,已經離開将近一年的沈盛年。

秦紅顏從激蕩的回憶中迅速地回過神來,取出了包內的手機,開始撥打電話。

一年不見,沈盛年的身手似乎敏捷了不少,前一秒還在沙發上,下一秒便沖到秦紅顏面前,奪去了她的手機。

“你要給誰打電話呢?”沈盛年笑yinyin地盯着她。

“報案,說有人非法闖入民居。”秦紅顏冷冷道,臉上并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味。

“那我也得報案。”沈盛年将秦紅顏逼在鞋櫃的角落裏,嘴上有笑的弧度,可是眼裏卻是冰冷:“我要告你,殺了我的孩子。”

這句話成功地讓秦紅顏的臉變了顏色,一瞬間,她又回想起了那個小人兒。不管如何,那都是她心內的傷。她盡力掩蓋着,只在夜深人靜時才獨自舔舐,可是沈盛年一回來便直接揭去她的傷口,令那傷口滲出點點血跡。

沈盛年恨秦紅顏,他恨她居然想要殺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若不是那天她去買藥,也不會陷入危險之中。

沈盛年更恨自己,他恨自己居然還是放不下這樣的她,日夜思念輾轉反側。

秦紅顏腦內電光火石一閃,忽然将近來發生的奇怪之事都想明白了,不由得脫口而出:“你最近都在監視我?宮意的車是你劃的?”

秦紅顏的猜測都是正确的。

沈盛年回國後便住進了秦紅顏家對面的居民樓裏,他家的卧室窗戶正對着秦紅顏家的客廳,他每天都會用望遠鏡觀察她在屋裏的一舉一動。令他嫉恨的是,秦紅顏居然開始和一個心理醫生約會,雖然他們連手也沒牽,可沈盛年還是氣憤不已,便去劃那個小白臉的車作為報複。

“他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對你做出什麽親密舉動,否則出事的就不僅是他的車。”沈盛年并不打算隐瞞自己的行徑。

秦紅顏揉着額角,只覺得頭疼不已:“你到底想要怎麽樣?你不是走了嗎?你不是和付玲子在一起了嗎?為什麽還要回來打破我的生活?”

“我并沒有和她在一起,我只是想要為我們的孩子報仇。”

接着,沈盛年用最安靜的語氣說出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聽完之後,秦紅顏怔怔地站立在原地,像是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的手握在鞋櫃的尖角上,掌心被那銳利的角刺傷,她卻沒有感覺到半點疼痛。

那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鐘,可是于她卻像是經歷了一輩子。

終于,秦紅顏回過神來,長而疲倦地呼出口氣:“事情就這樣結束吧,唯一無辜的孩子已經走了,我們所有人都是有罪的,誰也別怪誰了。”

沈盛年冷笑一聲:“當然了,反正你根本不愛那個孩子,所以才可以這麽輕描淡寫。”

苦澀一點點攀上秦紅顏的心頭。

如果她不愛那個孩子,怎麽可能會在夜深人靜時想起他便痛哭出聲?如果她不愛那個孩子,怎麽可能會到處尋訪大師為他超度;如果她不愛那個孩子,怎麽可能至今仍将那張B超圖保存完整。

有時候,輕描淡寫才是最深刻的悲傷。

秦紅顏已經累了,她不願再去解釋,只道:“随便你怎麽說好了,對我而言,孩子已經走了,我和你也已經沒有了關系,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

說完,秦紅顏想要推開沈盛年,然而他卻像是鋼鐵鑄成的,紋絲不動。

他将她困在鞋櫃與門的間隙中,幽幽地道:“我們之間,永遠都不會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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