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8)

不知為什麽,看見那個“婉”字,秦紅顏總覺得心裏模模糊糊地,似乎有影子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

正在這時,院長忙完手中的工作,趕來幫忙,秦紅顏趁機向她詢問有關這條項鏈的事。

但因為年代久遠,院長也沒什麽印象,只依稀記得當時林阿婆腦溢血忽然去世,孤兒院趕去接秦紅顏時,她們隔壁一個打扮伧俗妖豔的女人把這盒子給了孤兒院的人,說這是屬于秦紅顏的東西。

秦紅顏有點印象,那個女人必定便是當初時常欺負自己的名叫焊頭的小男孩的母親,她記得那個女人與林阿婆關系ting不錯,指不定林阿婆臨終前對她說起過什麽。

按照那女人的說法,這項鏈是屬于秦紅顏的。可是林阿婆本名叫林淑芬,名字裏并沒有“婉”字。也就是說,這條項鏈很可能是屬于秦紅顏的母親,而她的母親名字裏也許就有個“婉”字?

但是,天底下名字裏有“婉”字的女人那麽多,又能從何尋找呢?

況且,秦紅顏并不太想尋找——她的父母早已經放棄了她,而且多年來從沒出現過,說明他們并不願意與她相認,既然如此,她又何苦還要巴巴地找去?

雖然這麽想着,可秦紅顏還是留下了那條項鏈,畢竟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紀念品。秦紅顏當過一次母親,她清楚舍棄孩子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或許,她的母親當初舍棄她時,也是同樣的心情吧。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處,秦紅顏并不是聖母地想要原諒自己的父母,而是不想在心頭增加恨意。

那樣只會令自己不開心。

收拾完東西後,秦紅顏回到家,在浴缸裏泡了大半個小時,這才驅散了身體的疲憊。梳洗完畢後,她躺在chuang上查看購物網站,想要買點書籍,誰知登錄時不小心選擇了自動登錄,竟進&入了沈盛年的賬號裏——上次沈盛年賴在她家裏時用了電腦,所以留下了用戶信息。

秦紅顏從來沒有窺探別人*的習慣,誤進後便想馬上退出,誰知無意間卻發現沈盛年的賬號在賣東西。

仔細一看,發現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基本上稍微值點錢的東西都在賣。最令秦紅顏感到詫異的,是沈盛年的賬號首頁竟擺着那套他最愛的別人連mo也不能mo的帆船模型。

居然連他最心愛的模型都要賣,秦紅顏懷疑沈盛年已經窮瘋了。

其實秦紅顏依稀聽林木木說起過,沈盛年因為調&戲了林木木所以被沈昂給整治一番,如今已經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秦紅顏知道沈盛年的性子,基本上可以擔當得起“驕奢淫逸”四個字。沈昂從小就教他金融,他炒股票與期貨很厲害,錢來得容易,用得也灑脫。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旦經濟上被挾制,自然過得很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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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應該與她無關了。

秦紅顏告誡自己,她與沈盛年已經分開,就不需要再去攙和他的事情。

然而緣分就是這樣奇妙的一件事,不久之後,秦紅顏在公司加班到十點多鐘,腹中饑餓,忽然想起了有次聽林木木說起在她學校附近有一家牛肉面店,特別美味,便決定前去品嘗。然而走到那間面店不遠處,她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的面前放了一大堆毛絨玩具,他用那因為長時間吆喝而變得嘶啞的嗓子高聲叫道:“來一來,看一看,各種毛絨玩具,三十一只,五十兩只,多買多送,童叟無欺。”

那個人放棄了名牌服飾,周身只穿着便宜休閑的大褲衩以及白色背心,雙腳上被蚊蟲叮出了許多小紅疙瘩。

那個人再不複往日的精致與潇灑,頭發略微淩亂,雙唇上也有來不及剃的小胡子。

那個人,就是多日未見的沈盛年。

秦紅顏站在原地,用陌生的眼神望着他,只懷疑自己認錯了人。然而那眼睛鼻子嘴巴,哪一處都是沈盛年的模樣。

這周邊都是夜宵店,香味肆無忌憚地飄散在街道上,沈盛年似乎餓了,他吸吸鼻子,吞了口唾沫,又不斷地揉着肚子,像是在極力忍耐着饑餓。

秦紅顏告誡自己不要理會,告誡自己要轉身立馬走開,告誡自己沈盛年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

然而在她這樣告誡自己的同時,她已經走到了沈盛年面前。

身不由主是世界上最令人為難的事。

乍見到秦紅顏,沈盛年整個人都呆住了,很快的,一抹紅色便襲上了他的耳朵。

畢竟,他想讓她看見的是自己光鮮的模樣,而不是現在的邋遢樣。

秦紅顏只說了一句話:“陪我去吃點東西。”

他們來到了牛肉面店裏,秦紅顏叫了三碗牛肉面,給沈盛年的兩碗裏還各自加了份牛肉。林木木沒有誇張,這裏的牛肉面确實很好吃,面條勁道,湯汁濃郁,牛肉有嚼勁。

沈盛年很快便将自己的兩碗面吃完,他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正準備掏錢,秦紅顏卻攔住他:“今天我付賬。”

“我從不讓女人花錢。”即使到了現在的境地,沈盛年仍舊有自己的堅持。

“那你就別把我當女人。”秦紅顏完全無視他的大男人驕傲,不由分說召來服務員,付了賬。

沈盛年內心很糾結:“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是被包&養了。”

秦紅顏瞪他一眼,冷冷道:“兩碗牛肉面?你的價格也太低了。”

沈盛年沒有做聲,只是低下頭用指甲掐着腳上的紅疙瘩。他的皮膚很敏&感,只要被蚊蟲叮咬後便會腫成大團,此刻他的小腿上大片大片的全是紅腫疙瘩,令人看上去都覺得癢得慌。

秦紅顏移開眼睛,裝作不在意地問道:“怎麽會混到這種地步的?”

“你說擺地攤啊,我又不是為了掙錢,只是體驗下生活而已。”沈盛年還在撐面子。

秦紅顏毫不客氣地戳破他的謊言:“你都窮得快要賣褲衩了。”

沈盛年只能道出實情;“這次我被林木木給害慘了,我叔為了懲罰我,故意給了我假消息,讓我買了一支股票,害得我血本無歸,還欠了債,只能靠賣東西擺攤來還。前段時間生意還ting不錯,ting多小女生買的,可是這段時間我不修邊幅,生意也差了。”

秦紅顏這才明白,沈盛年賣的根本不是毛絨玩具,而是臉。

夜深了,也沒什麽客人,秦紅顏便幫着沈盛年将毛絨玩具搬到了他新租的屋子裏。那是位于小巷深處的平房,低矮潮濕,簡陋得很,但勝在租金便宜。

“因為向來沒在學校住,所以也沒繳納住宿費,現在繳納又要好幾千,幹脆就住在這裏,離學校近,也方便。”沈盛年解釋。

屋子裏只有一盞昏暗的橘紅色燈泡,房間裏擺放着一張破舊的chuang,除此之外,堆的全是毛絨玩具。

秦紅顏無法想象向來驕奢,連水都要喝依雲的沈盛年居然能在這裏住這麽久。

她清楚,這一次絕對不是沈盛年故意裝可憐。

可憐和落魄是有區別的,對沈盛年而言,如今的境況會讓秦紅顏覺察到他能力的不足,這便是落魄,是他萬萬不想讓秦紅顏看見的。

“其實在這裏住着ting好的,反正我只是每天回來睡一覺。而且只要我存夠了本金,很快就能東山再起了。”沈盛年反倒安慰起了秦紅顏。

“你要多少本金,我借給你。”秦紅顏道。

不論出于何種關系,她都不忍心讓沈盛年再陷入現在的糟糕境況裏。

“我不會要女人的錢。”沈盛年态度堅決:“就算是借也不行。”

“你以為自己是大男人嗎?”秦紅顏也動了氣:“沈盛年,讓我告訴你,你這種為了意氣而令自己難過的行為本身就很幼稚。”

“我在你心裏,不管做什麽,都是幼稚可笑的是吧。”沈盛年平靜地問道。

他的聲音在狹小的屋子裏顯出了一種苦澀的寂寥。

他擡起眼,望着屋裏那盞燈,一只飛蛾不知何時飛入,正圍繞着燈泡飛舞,不時撞了上去。燈泡的溫度很高,燙得它不時發顫,然而卻仍舊執迷地圍繞着那燈泡。

只為了那期盼已久的光明。

沈盛年覺得自己就像那飛蛾,即使撲火焚身,也必須執着地追逐着他的光明。

想到這,他也放平了情緒,道:“我真的不是逞能,也不是大男人主義。我只是希望能夠讓你看見,我不憑借任何人的幫助,單靠着自己就能站起來……其實自從那天你罵了我之後,我想了很多。以前的自己确實很偏激,我以為是為了你好,卻沒想到那些行為會給你帶來那麽多的傷害。過去的事情我已經無法補救,只能寄希望于未來……我現在并不會向你許諾什麽,也不會對你要求什麽,我只會做,只會讓你看,只會努力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只會努力去學會怎樣愛一個人。”

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平和,令秦紅顏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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