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對飲

花苗苗是個典型的欺軟怕硬的女人,見到蘇墨洵之後就便受了驚的小耗子一樣,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不知道怎麽的自動消失了。

我看着蘇墨洵,沒話找話地說:“蘇教主怎麽出來了?不繼續在裏面喝酒?”

蘇墨洵微笑着說:“太悶,出來透透氣。”他轉身,示意我跟上去,我不知道如果違抗他會不會遭到什麽悲慘的待遇,只好乖乖跟着他向着疑似東南的方向走……唔,一定要記住路啊,還有路線圖的事情呢。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得不承認連這個背影也是挺拔修長,似乎要比一般人的好看,邪道的人似乎都會點什麽采陰補陽的竅門,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才變得好看起來的?我心裏納悶:這人怎麽不抓緊時間練功去,現在大廳裏應該已經有好多人練起來了吧,難道是他動作太慢,能一起陰陽調和的人已經被搶光了……我惡意地猜測着。

邪教之所以被稱作邪教果然還是有道理的,光是聽徐另尋說的練功法門,就足夠下流的了。被稱作魔功還是淫功什麽的都很貼合,偏偏叫萬法神功這個聽起來就很正經的名字……說起來九華派有一招劍法偏偏起名叫千魔萬媚,一直被各派嘲笑來着,他們的掌門見到蘇墨洵了一定很想哭吧。

蘇墨洵帶着我穿過這片小樹林,踏過一座玲珑小橋,來到了某處小居。我見此處偏僻,地方也不大,卻布置得溫馨舒服,門口流水陣陣,和綠竹居相比又是一種不同的韻味,不由地想:這個教主到底給自己預備了多少藏嬌的金屋啊……

他徑直坐到小桌子旁,然後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壇酒,眯着眼睛笑着對我說:“我見言兄你剛剛都沒有喝過幾杯酒,就知道你在那裏呆着不自在,不如陪我在這裏小酌幾杯?”

蘇墨洵拿着酒杯,斜眼挑眉的輕佻姿态真是一派風流,看得我心裏直跳。我故作大方地坐到他對面,拿起酒杯硬邦邦地說:“願意奉陪,不過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們還是不宜表現得太親近,你最好不要叫我言兄。”輸人不輸陣,我可不能表現出動搖的樣子來。

蘇墨洵哈哈大笑着将手中酒一飲而盡:“好一個正邪不兩立!我倒是沒看出來言掌門你居然如此古板!我在路上連飛允都叫過了,你怎麽不說?”

我漲紅了臉:“那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啊呸,是我那時還沒明白過來。到了這裏之後我才發現和你确實不是一路人,故意裝的很熟有意思麽……”

蘇墨洵漫不經心地說:“飛允……飛允飛允飛允……”

……你要叫就叫吧,我也沒本事阻止你……感覺自己實力太弱沒法與惡勢力抗衡,我內心淚流滿面。

我本來以為蘇墨洵在酒宴上喝了那麽多,已經快要醉了。沒想到他一連幹了好幾杯,連手都沒有抖一下。這酒喝起來确實香醇甘美,不知道是多麽名貴的酒,乍一入口并不烈,但是後勁綿長,還是很容易喝醉的。其實我酒量也很大,從前和師兄弟們過節時一起喝酒,喝到最後沒有倒下的就有我,見蘇墨洵喝的這麽爽快,我居然生出了一點好勝之心,也随着他酒到杯幹,有些一争高下的意思。

一壇酒很快就見了底,蘇墨洵的眼睛卻還是非常清澈冷靜。他看了看空壇子,然後有點遺憾地說道:“真痛快!沒想到你也是海量。唉,真是看不出來啊……”他側頭上下打量我,我有點自豪地說:“我從小到大還沒喝醉過呢。”

蘇墨洵懶懶道:“呵,未嘗一醉,這樣的人生多麽無趣……我們再來,我今天一定要灌醉你!”他站起身來就要向外走去。

我趕忙攔住他:“不,這個,其實是我不怎麽喝酒,所以才沒醉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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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洵問:“你為什麽不喝酒”

我一本正經地說:“醉酒誤事,我身為一派之主,自然要時時刻刻保持清醒。”

其實真實狀況是,我們太窮了,沒多餘的錢買酒喝……

他忽地又不懷好意地打量我:“你知道麽,有的人平時看起來樣貌平平、呆板無趣,喝了酒之後卻別有風情,讓人驚豔啊……”

我懵懵懂懂地擡着頭看他,這人居然當着我的面舔了舔嘴唇,舌頭紅紅的。看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默念好幾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又說:“還有,有的人平時看起來貌不驚人……”我不想聽,就打斷他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們能不能不要逮到機會就說,就是我,我貌不驚人,呆板無趣可以了吧?”

蘇墨洵悠悠地說:“……但是一上了床就會變得風流放蕩,豔麗無邊哪。”

……我明白了,這人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其實确實是醉了吧。于是我斥道:“下流。”

他嘲諷地輕輕一笑,便走出去了。我有些複雜地看着他的背影,對他們來說,無拘無束、縱情聲色的生活自然是最好的吧,故而他會對條條框框太多的白道嗤之以鼻。我心裏雖然有時會有點羨慕,但是大多數時候還是覺得這樣對自己挺好的,規矩雖多,卻可以保持一個相對平衡,維護住表面的和平。不會像邪道上,弱肉強食的規則那麽明确,可以肆無忌憚地互相厮殺。盡管要遵守這種規則,确實要犧牲一些東西,卻是我心甘情願的。但是每個人的天性也是不一樣的,對他來說這樣最快活,我也無話可說啊。

于是等蘇墨洵再抱着酒壇進來時,我就很淡定地陪着他一起舉杯了。我還留着個心眼,待到看他喝得高興,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曾經聽師叔說過從前的事情,呃,你父親的事……”

蘇墨洵帶着着意料之中的表情微微一笑,弄得我覺得自己全被看透了,有些羞窘地低下頭。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想知道什麽?唔,我想你聽到的離事實也相差不遠吧。無非是白道各派聯合攻入了總壇,将我們團團包圍住。到最後殺的紅了眼,所有聖教弟子不分男女老少,一律被處死了。那些人還帶着火把,一路走一路燒,将萬浮宮變成一片火海……我父親和幾大高手同時對陣,可惜最後還是輸了,身死敵手咯。”他慢慢地描述:“那時候遍地都是死人,四處都是慘叫聲和燒焦的氣味,但是沒人會去想到埋葬他們。活下來的人微乎其微,聽說我父親還被砍下了頭顱,吊在大門口示衆呢。”

我打了個哆嗦,這位前教主似乎也是個了不起的高手,最後竟落得個如此下場,确實凄涼。我慢慢地說:“這麽說,你果然是……內心怨恨,想要複仇來着?”

蘇墨洵卻一挑眉,向後靠在椅墊上,悠閑地舉着酒杯:“這些跟我有什麽關系?”

“啊?”我傻了眼。

他嘴角帶着一絲奇異的笑意,眼睛彎的細細的:“我母親只是教中一個不起眼的小侍女而已,我那位名義上的父親只不過是心血來潮寵幸了她一次而已,而後再沒關心過她。不久之後還被殺了,更是一天都沒照看過我。至于那些死去的人,我更是從未謀面,我為什麽要為他們報仇?”

我有點亂:“那你幹嘛要在武林大會上現身啦?”

他晃晃酒杯,狡黠地笑了:“看着你們一見到我就亂成一團,回去之後還要每天都殚精竭慮,惶恐不安的。不是挺有趣?。”

我此時的心情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簡單說來,我覺得自己之前陪着一幫老頭每天都浪費了好多時間絮絮叨叨來揣測此人的意圖,真的是很不值得啊。

我努力将自己的思維拉回正常人的領域,忽有所悟。于是我咳嗽了一聲,語調誠懇地說道:“你別說了,我懂的……”

“嗯?”他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我望着他的眼睛,使自己看起來更加真誠可靠:“你雖然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還是對白道各派有着怨恨的,我明白……我懂。”這人的淡色眼眸也正看着我,像寶石一般精致,雖然知道不應該,我還是心裏一蕩。

蘇墨洵面無表情地說:“你想太多了。”

我動情地說道:“沒什麽,承認這個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你的父親死在他們的手下,他的心血也被毀于一旦,盡管你不願意說出來,但是一定也很傷心。但是你也要想一想,上輩子的恩怨已經過去了……好多人是無辜的,你不能為了一己私怨将他們卷入其中啊……”趁機覆上他的手背,我盡量聲情并茂地說,“我看你不如放下恩怨,棄暗投明,加入武林盟吧,只要你今後一心向善,魔……呃,蒼靈教遵守武林規矩,白道的人必定不會為難你們。”

我自覺感情已經十分真摯,語調意味深長,眼中也拼命地閃動淚光。結果蘇墨洵卻只是嘴角抽了抽,将手抽出來,扭過頭不理我,繼續喝酒了。

我正失落來着,卻聽到蘇墨洵悶悶地說:“當時我母親好不容易逃出一劫,結果卻受了驚吓,之後一直有些瘋癫。”他嘆了口氣,“她天天惦記着我爹,硬逼着我練武為父報仇也就算了,但是還不給我講睡前故事,不給我買蘋果吃……”

……雖然我是很同情你年少失怙啦……但是你說的事情,怎麽這麽微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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