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惡魔
洗完澡的安蘇回到卧室時,總覺得這裏好像有點火星味。
穿上衣服,安蘇随手拿起長劍,系在身上。
“米列亞，你說我做的對不對？”他突然問。
大天使閉瞌雙眼，神情肅穆。
“我知道你聽的見,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把多餘的人放到別的城鎮。”安蘇頓了頓，“我不想再為誰報仇,我想他們好好活着。”
天使依然沉默。
“好了,我也就猶豫一下，去看那個據點吧。”他走出房門,一揮指尖，“铎”一片花瓣瞬間釘在旁邊的二層小樓上,複又消失。
一只獅鹫從陽臺上一躍而下，抖了抖巨大的翅膀：“去哪？”
“東南方。”安蘇翻到他脖子後邊的鞍座上。
獅鹫點點，瞬間一個90度直線起飛，劃破天空。
旁邊的雪人拍掉身上的積雪，向身後一看，一只骸骨獅鹫已經無聲地停在他身邊。
“走吧。”少年說。
“雷諾陛下。”骸骨獅鹫低聲道，“埋骨之地已經反複催促您十九次了。”
“有事找父王，我已經讓位給他。”少年平靜地道。
“您清楚那位陛下的水平，他沒有能力平衡埋骨之地那複雜的勢力争鬥，”獅鹫帶着身上騎士一躍而起，獅鹫巨大的彈跳邊可以瞬間躍上百米高空，直接開始飛翔，“而且這些天，你站門外風吹雨打，那位天天在安蘇閣下懷裏睡覺，您不覺得太諷刺了嗎？”
“還不到我回去的時候。”少年遠遠看着那天空的細微黑點，“我再多待一會。”
“是！”——
冷風掠過，安蘇凝視着周圍地形，發現米列亞給他畫的地圖和沙盤都是神還原，真不知道還有什麽是他不會的。
很快，獅鹫在一個平緩的山坡上停下。
然後安蘇囧了。
這真的是用來做戰争堡壘的城堡嗎？
為什麽我感覺這是是皇宮啊？
平靜的湖面倒映着柔和的水草，覆蓋着一叢叢積雪，平靜的青石鋪平整個道路，向遠方綿延，白石藍頂的四層宮殿屹立在湖岸盡頭，被身後的綠色森林環抱，美麗而宏大，只是從門上的鏽記來看，這裏已經荒廢了很長時間。
安蘇沿着石路走向城堡，這只有岸邊的一條路，旁邊是茂密的叢林，還有一只野鹿叢林中奔過。
推開大門，一具腐朽的屍體猛然向他撲來。
安蘇随手一劍劈下。
屍體化成兩半倒在地上。
然後安蘇看到了更多的屍體，開始從地底爬出，密密麻麻，怎麽看也有數千，從服飾來看，這些應該是山地人。
對了，當年山地人來西南行省避難時，母親就是把這附近劃給他們暫時栖身。
當時的瑞斯，好像也是失蹤後在這裏被找到的。
那這些就是當時被瓦倫殺死的無辜難民了？
安蘇伸手扣住胸口的十字架，無數光芒從他身體蔓延開來。
“不要殺他們。”劍上的大天使突然說。
“怎麽？”安蘇問。
“聖光的強行超度固然可以賜予他們安息，卻不能平複他們靈魂裏的憤怒。”大天使的胸口亮起一點星光，撐出巨大光幕，阻擋了周圍憤怒的亡靈，然後一點虛影在他面前緩緩凝結出實體。
“米列亞你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安蘇看着這個從劍裏跑出來的家夥，覺得很惱火。
“你以為這裏是現實嗎？”米列亞微笑道，“這裏是夢境，沒有到聖階的人，就可以輕易被我拉入夢鏡，在這裏，沒人可以傷到你。”
“你不是說我才是夢境的主人嗎？”安蘇覺得不對啊，怎麽對方比自己還來去自如。
“我的天賦就是在夢境裏來去自如。”米列亞走到他身邊，“當年就是因為有我，你父親才可以幾個月就渡過迷幻海，後來我單獨回來，他在海上飄了五年，最後還是一場風暴把他們卷回來，要不是亡靈不吃飯，他們早餓死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當然是教你正确的淨化方法！”米列亞一把從身後抱住他，舉起他的右手，“跟我念，同以受害者之名，我将找到一切源頭，還逝者以公道，賜惡者于死途，以天國之主的凝視為監督，拯救我們脫離兇惡、痛苦與憎恨，在久遠之後，同行于天國！直到永遠。”
“什麽意思？”安蘇一時沒跟着一起念。
“就是以主的名義發誓，你會幫他們找到真兇，讓他們洗洗睡了別再起來。”米列亞說。
“我來找真兇嗎？”安蘇問，“要是找不到怎麽辦？”
“所以我加了一句直到永遠啊，也就是沒有時間限制，放心，他們的智商聽不出來。”米列亞的微笑和教堂職員規定的笑容同樣标準。不遠處的黑铠騎士瞥了他一眼，帶上一絲警告。
“這、這不是騙人嗎？”安蘇在他懷裏掙紮。
“這是給他們希望！”米列亞說的理所當然，“不過，當年我沒進教廷的時候，以為惡魔的誘惑就是最強大騙術，然後你母親說我見識太少，推薦我去了教廷。”
“然後？”
“然後我覺得我真的見識太少。”米列亞自信地微笑道，“這裏已經脫離了騙的境界，進入引導人生的高度，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我為什麽要承擔這個責任？”安蘇問。
“看來是不願意了？”米列亞微笑道。
随後，那光明之外無數推擠的死屍在他的輕笑裏化為飛灰。
而他也瞬間隐沒在劍上的大天使中，安蘇突然發現，米列亞的模樣與那只天使極為相似。
他轉身看着周圍已經是一片寂靜的城堡，突然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他好像生氣了？
可是他為什麽生氣？
安蘇心中隐隐的不舒服：“我沒說不同意，只是想問清楚！”
“是因為靈魂石。”一個低沉卻又動聽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安蘇轉頭就看到那天在空中見到的黑騎士與骸骨獅鹫。
“你是誰？”安蘇沒有感覺到敵意，也就沒有拔劍，相反，他覺得這個人很熟悉，他很想上去擁抱一下他。
黑騎士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道：“靈魂石是惡魔采集的靈魂融合而成，扭曲無法安息的亡魂更是最大來源，如果讓亡靈安息，那麽惡魔就無法輕易地收集到靈魂石。”
“米列亞是希望那些靈魂可以自然離去，這樣，就不會成為惡魔寶石的來源。”安蘇明白了，“但為什麽是我來簽定？”
“因為米列亞無法主動簽定任何契約，從一開始，他的靈魂就屬于紫羅蘭劍主。”騎士輕聲說。
“為什麽？有什麽辦法解除？”安蘇一點也沒有奴役別人的想法。
“辦法只有一個，但我不會告訴你。”騎士微笑道，“如果他敢告訴你，我必然親手殺了他。”
“是嗎？”米列亞輕蔑地出現在一邊，一把摟住安蘇，“小安蘇，我告訴你哦，你只要……”
話音未落，一道巨大的黑影瞬間出現在他身後，陽光與冰雪沖擊，在那一瞬間，展現出最美的色彩。
安蘇木然地看着那兩個幾乎用震蕩波就險些把他轟飛的家夥，左右看了看，想着自己是夢境之主，那離開應該沒問題了？
才想完，周圍的兩個人瞬間不見了，一邊的獅鹫疑惑地看着他，問：“你還要在這站多久？”
安蘇看着周圍平靜的草皮與遠方的城堡，問：“剛剛是不是有很多屍體？”
“對啊，然後突然就灰飛煙滅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獅鹫說。
安蘇低頭看着腰間的長劍，說：“沒事了，我們進去吧。”
“好。”
兩人走過長長的門前大道，推開腐朽的大門，周圍的房間空曠而冰冷，雜物淩亂地擺放着，安蘇卻突然一愣。
他走到一個倒塌的桌椅邊，掀開重物，小心地拉出被壓住一大半的畫框。
厚厚的灰塵讓畫面只剩下隐隐的輪毂，安蘇小心地用衣袖擦去上邊的灰塵，露出一張色調很暖和的畫像。
當中的女子有着原本是冰冷而英氣的容顏，卻因懷中的孩子而溫柔妩媚，旁邊的少年微笑着站在一邊，清俊的臉上略有一絲青澀，目光輕輕地看着剛剛出生的嬰兒，一邊的男人站在他們身後，悄悄把手放在妻子腰上，似乎擔心她累到。
“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安蘇一個個念出來，父親的記憶太遙遠，在被母親告訴他已經死去之後，就被封存在最深的記憶裏，原來，上次來問的那個男人，是父親嗎？
米列亞，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安蘇覺得他和米列亞之間的，有很多話，應該明白地說出來。
“這是什麽？”獅鹫問，“這個小嬰兒長得和你有點像啊，你家的畫像嗎？”
“是的。”安蘇爬上牆，重新把畫挂上。
“繼續走吧。”晚上上床時，再慢慢和米列亞讨論，安蘇默默地想-
夢境之中。
米列亞的星月指針紮入對方心髒，平靜道：“夢境裏，你贏不了我。”
“但可以再讓你沉睡1000年。”騎士的冰雪也已經覆蓋了整個夢境。
“你知道我不會告訴他辦法。”米列亞冷哼，“你母親追我當年就夠我受了。”
她嫁人後都不放棄，硬要生一個孩子來繼續。
“安蘇愛上你，你就自由了。噩夢魔王——蘇裏恩。”騎士輕聲說。
“但也要我愛上他，”米列亞微笑道，“愛上了，才是真正的永生永世被囚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