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只因為心情不好
韓奶奶的葬禮在三天後舉行,期間,她時不時跟着陸瑜恩去了醫院;期間,來拜訪的客人絡繹不絕;期間,韓君兮出了國。
葬禮辦得低調卻極盡排場,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很多,至少,跪拜的時間用了一天一夜。
席簡言看着一身黑色西裝,整整一天一夜都沒有開口說過話的韓君鑫,有些擔心。
三位韓媽媽從葬禮當天的淩晨一直哭到了下午,傍晚時分竟都暈了過去。
韓爺爺一言不發地抿唇站着,顫顫巍巍的身子看起來尤其地瘆人,席簡言扶着韓媽媽她們回房休息後,走到了韓爺爺身邊,啞着嗓音問道:“爺爺,要不要休息下?”
在場的,有不少人打量着眼前這個穿着一身黑色女裙的小姑娘,印象中,韓家沒有女孫啊!那麽這個女孩又是誰?
韓爺爺伸手,借力地将手搭在了簡言伸過來扶着他的手臂上,然後搖頭說:“我沒事。”
席簡言也知道勸說無果,只說了句:“我陪着爺爺。”
跪拜禮儀結束後,席簡言只覺得腳底心一片麻木,她邁着打顫的雙腳将爺爺扶回房間,然後扶着他卧躺在貴妃榻上,随即蹲俯下身子,握着韓爺爺的雙手說:“韓爺爺,我們都會陪着你。”
韓爺爺聽到這一句話,嘴角動了動,沒能說出什麽話來,可是眼淚卻掉了下來,“你奶奶一個人走,不知會不會害怕?”
席簡言原本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眶立即又紅了,沙啞的聲音短短續續:“韓奶奶…生前那麽巾帼不讓須眉…她、她一定不會害怕的…”
韓爺爺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是啊,她連敵人的布滿地雷的埋伏圈都不害怕,怎麽會害怕一個人走呢?”
席簡言聽到這裏,控制不住哭出了聲。可又怕老人家看到自己掉眼淚傷心,立馬用手背胡亂擦幹淨淚痕,安慰着說:“韓爺爺,韓奶奶一直都在我們身邊陪着我們,你要保重身體,不然……”說着又哭了。
韓爺爺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一副了然的樣子:“她怎麽會離開呢?她一直都在這裏……”
席簡言接不下去話了,她怕自己再說,韓爺爺會更傷心。
适時韓君鑫進來,他輕手将門掩上,然後雙膝直直跪在了冰涼堅硬的地板上,“爺爺,是我不孝,六年來都沒能回來過,奶奶走的時候,我還……”
韓爺爺嘆了一息:“作為一個出色的軍人,你是完全合格的,你奶奶從來都沒有怪過你,而且,這幾年有這女娃時不時陪着,你奶奶也滿足了,就算沒能如她所願看到你們成婚生子,能夠看到你們最後一眼,她也就無所求了。”
韓君鑫仍然保持着跪地的動作,只是在聽聞這一席話後,喉間的酸澀更加濃厚了。自己到頭來,還是讓老人擔心了,而連老人這個小小的心願,他們在她生前也沒能滿足,真是有夠……
韓爺爺見不得他自責的表情,他揮了揮手,“帶簡言去休息吧,她哭着陪了我們很久了。”
“爺爺……”席簡言還想多陪陪他,一個人的時候,會想太多。
韓爺爺擺手:“我一個人靜靜。”
韓君鑫猶豫了片刻起身,然後說道:“我們都在外面,爺爺有事喊一聲。”
韓老爺子“嗯”了一聲,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席簡言跟在韓君鑫身後走出了房門,還沒從悲傷中回過神來,韓君鑫就說道:“回去休息吧。”
席簡言看着他雙眼淡青色的暈圈,忍住想叫他也休息一下的話語,只是點了點頭。如今這般,他怎麽可能安生地去休息,倒不如把一切都解決後,痛痛快快地發洩一頓。
席簡言三天後回了學校。期間,她只是在半夜起身的時候,看到韓君鑫和韓君優兩個人安靜地站立在陽臺的月光中,欣長的身影在月色中,留下了長長的黑色陰影。兩人皆默然無語,手中那忽閃忽閃的星光,在那遠遠傳來的煙味中得到了證實。她隔着大半個客廳,靜靜地望了會他們的身影,沒有走過去,轉身回了房間。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悼念着自己最親的人。
葬禮後的第三天,韓君鑫因為部隊的電話,急急回去了。而她也因為花花說的“再不回來就得貼尋人啓事了”,悶悶不樂地回了學校。
花花在看到一臉憔悴外加無精打采的席簡言時,有些驚愕地扯了扯陽陽的兩頰。
陽陽大呼一聲痛,然後一掌拍開了她的魔爪,“康乃馨!你幹嘛!”
花花轉而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嗯,雖然沒有怎麽用力,“我怎麽感覺看到了游蕩的鬼魂。”
席簡言沒有理會她們,只是悶聲進入宿舍,然後将包包一丢,随即說道:“我睡一會,沒醒的話,不要叫我。”然後拉過被子,蒙頭睡覺。
花花和陽陽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決定将心中的謎團摁下,等她醒了再問。
席簡言這一覺睡了十一個小時,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她掀開被子緩神的時候,眼前立刻湊上來了一號大的臉龐,眼睛睜得圓鼓鼓的,黑色的眼珠子還在眼眶裏四處轉着。
席簡言只是傻了兩秒,然後揮手拍開了她的大臉,“花花,鬼吓人吓死人。”
花花無辜地擡眼看陽陽,語氣無奈:“不是說人吓人吓死人嗎?”怎麽鬼也會吓死人?
陽陽本能地決定忽視,嗯,徹底忽視!搬了張凳子坐到席簡言床前,“言言,怎麽回事了?”
席簡言忽然又想起了幾天前在病房裏的種種,還有葬禮上的種種,不自覺地嘆了一聲。這一嘆,吓得花花從床沿邊滾了下去,“彭”的一聲,屁股摔成了兩瓣,還不忘指控道:“言言,你吓我。”
席簡言無語:“誰吓你了?”
陽陽瞪了眼正從地板上起身,一邊摸着屁股,一邊嘟着嘴的某植物,回視簡言,認真地問道:“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中間打電話給你也都是關機狀态,究竟怎麽了?”
席簡言抱着被子,低低說話,聲音裏還夾雜着哭泣過度引發的沙啞,“奶奶過世了。”
“什麽?”花花驚訝。
陽陽怔了怔,只能關懷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席簡言答,不想讓她們擔心,雖然自己還沒能從悲傷中緩過神來。
花花和陽陽都沒有說話了,不一會兒,宿舍裏的安靜被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打斷,言言看着手機號碼,不認識,沒想接,便按下了拒聽鍵。
花花和陽陽面面相觑。席簡言反而覺得別扭了,“我真的沒事。”
花花很大方地點頭表示理解,“就跟喝酒醉的人說自己沒喝醉一樣!”
陽陽點頭,“第一次覺得你的比喻用的不錯。”
花花白眼,“就你孤陋寡聞!”
席簡言淡笑。
最後花花提議,“去喝酒吧!”
陽陽看了剛才見面雙眼還帶着紅腫,現在略微恢複了些的席簡言一眼,探問:“想去嗎?”
席簡言覺得不錯,“走吧。”
三人收拾了一番下樓,只是沒有想到會在宿舍樓下看到了本不該在這裏出現的藍錦嚴。
花花看見藍尊後,驚呼了聲“啊!”然後蹦跳着向前問道:“冷人師兄,你要來摘桃花?”
藍錦嚴沒有在意她的問題,只是擡眼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席簡言,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短袖和黑色長褲,貼身設計,襯得人形修長高挑妖嬈,長發紮長一束垂在腦後,露出了白皙的脖頸。雙眼微微帶紅,臉色瞧着蒼白了些之外,就是多了些不同往日的低沉憔悴。白嫩的耳垂上,一淺藍一淡紫,還是那麽引人注目。
她似乎是從那天離開後,今天才回的學校。這長長的一周,她,發生了什麽事情?很想知道,可是更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此身份,沒有探問的權利和優勢。
陽陽順着藍錦嚴的目光,望向了一側低頭的席簡言,然後,眸光中若有所思。
藍錦嚴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問花花:“你們打算出去?”
昏黃的路燈下,夜色彌漫無盡頭。
花花樂呵呵地點頭:“嗯嗯嗯,我們打算去喝酒!”
陽陽叫了聲“花花”,本想阻止她的,可惜仍然沒能攔住——跟着學生會會長說三個女生家要去喝酒,花花有沒有大腦!
藍錦嚴在聽到“喝酒”二字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厲光,問:“為什麽要去喝酒?”
“花花。”這一次出聲阻止的不是陽陽,是席簡言。
“言言心情不好。”某植物沒人性地出賣到底了。
席簡言不是怕花花拉自己墊背,雖然事實就是為了給自己緩解情緒。但潛意識的就是不想花花和藍錦嚴說太多,有時候有些事情,閨密可以知道。而有時候,這些事情是不願意讓外人了解到一絲一毫的。
可是人家花花實在沒那智商啊!——植物來着呗。
藍錦嚴在聽到她那原本清泠好聽的聲音帶着沙啞,眸中探究的意味又深了幾分,忍不住繼續問:“怎麽了?”這一次,問的對象是席簡言。
陽陽把花花拉到一旁,示意她閉嘴。
花花惶恐——我又說錯話了嗎?什麽時候啊?怎麽就給說錯了啊?要不要緊?
席簡言沒有直視他,只是不痛不癢地說:“心情不好而已。師兄你忙吧。”然後拉上陽陽,陽陽拉上花花,齊齊在藍錦嚴深遠的目光中閃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慶新年啊!
大家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順心又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