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行李被搶,搖尾乞憐的小奶狗也撒丫子跑了。孔靜雅靜靜站在原地,感覺頭頂一片烏鴉飛過:啞—— 啞—— 啞—— ,嘲笑她對外表單純可愛的小奶狗不設防。

反躬自省,她本人同那些被漂亮心機女騙光家財的中年好色蠢男人,在本質上又有什麽區別呢?

孔靜雅很失望,主要是對自己。

她幾乎斷定少年和強盜是一夥的。

圈套從少年追上車,換座位開始。先是嘴甜主動套近乎,而後尾随她買taco,再到後來誠懇留她在長椅上小坐。待她放送警惕,強盜趁機搶走她的行李,少年跟着逃跑。

至于現在,他們應該在哪個小巷子愉快的分贓。

孔靜雅攥着手機,錢夾在剛才結賬時拿出來,這會兒貼身放着,所處境況還不算太糟糕。

行李中除了幾件衣物和日常用品,看起來也就相機和電腦比較值錢。其實不然,最有價值的是她為安文昌準備的壽禮,一顆百年野山參。

找到巡邏警察,孔靜雅用翻譯軟件告訴他,自己剛剛被搶劫了。将所失財物估值,按當日彙率進行換算。

警察驚于金額之大,操着一口蹩腳英語,對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做完筆錄,孔靜雅在警察的陪同下重返搶劫現場。

路上,警察表示他們會竭盡全力,但追回的希望十分渺茫,請她不要過于樂觀。

“我想——”孔靜雅看着長椅上邊吃taco邊四處張望的少年,以及他胳膊穿過拉杆抱在懷中的棕色老花皮箱:“我想我的行李已經回來了。”

“姐姐!”少年看到她,揮舞包裹過taco的紙袋,激動得樂不可支。

在家一天的狗,見到下班回來的主人,大概也就是這個狀态吧!

孔靜雅不是善于反思的人,但今天反思的出奇頻繁。摸着本不該存在的良心,試圖抑制愧疚。

“姐——”少年灰頭土臉,頭發東翹一撮、西翹一撮,坐在長椅上仰頭笑問:“你去哪了?”

“報警。”孔靜雅随口扯謊:“你一個人追上去,我不放心。”

少年眼睛露出欣喜的光,孔靜雅又說:“畢竟對方塊頭大,你瘦的可憐挨不了兩拳。”

“不止兩拳。”少年毫不避諱,卷起褲腿露出幾處青紫,又轉身給她看通紅的側腰,“還挨了幾腳。”緊接着得意道:“可我還是奪回了姐姐的行李。”

孔靜雅在心裏重新定義了‘英勇’這個詞,‘英勇’不一定和高大健碩挂鈎,跟可愛率真也很搭。

“姐姐。”少年說:“你看有沒有丢東西。”

密碼鎖沒被翹過的痕跡,箱身被劃了一個長切口,可見強盜随身攜帶着利刃。孔靜雅大致檢查一遍,東西沒有少,“下次別再傻傻的追上去了,什麽都沒有你的小命重要。”

少年撓撓頭,美滋滋又不好意思。

孔靜雅笑着搖搖頭,向前推了推行李箱,“付你小費,幫我提箱子行不行?”

“時薪一百。”少年補充道:“人民幣。”

“成交。”孔靜雅走在前,右手背到身後,勾了勾食指,“跟上。”

少年拉起行李箱,“來了!”

金主要去理發店,小跟班就帶她去理發店。在那裏,少年洗淨臉,吹了新發型。孔靜雅看後很滿意,付了錢。

金主要去商場,小跟班便領她去商場。在那裏,少年試了幾件衣服。孔靜雅覺得都不錯,大方刷卡。

最後金主要吃飯,小跟班找到一家臨海的餐廳。孔靜雅揪着面包,喂食盤旋在周圍的海鷗。少年雖然看起來瘦弱,但是很能吃,好像永遠吃不飽一樣。

“不撐麽?”孔靜雅拿出相機,對準少年按下快門。低頭檢查照片,少年的美好定格在機器中,永不變質。

“撐啊!”少年說:“不過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吃完這頓飯姐姐就會和我說再見了。”

“不說再見,為什麽要再次相見呢?”孔靜雅從錢夾裏抽出三張鈔票,想了想,又接連抽出七張,一并遞給少年,“拜拜!”

“姐姐講了傷我的話。”少年接過錢,卷一卷,塞進孔靜雅為他買的衣服口袋。

孔靜雅:“但願有限的人民幣能撫慰你受傷的心靈。”

“想要姐姐的聯系方式。”少年笑着央求。

孔靜雅收起相機,拿出口紅薄塗一層,抿了抿唇,“小朋友,姐姐的年紀對于你而言,談戀愛老了點兒,可傍富婆還是早了一些。”口紅放進包裏,伸出手掌。食指、中指交叉擺動,告別這條惹人憐愛的小奶狗。

少年沖着她的背影喊道:“姐姐,我二十一歲了,還有三個多月就可以法定結婚,不是小朋友。”

二十一歲?真令人意外。孔靜雅沒有回頭,感嘆他看起來頂天十六七,不能更大了。

繞了幾圈冤路,兜兜轉轉找到前往科兒新提雅格斯鎮的大巴。上車後,掃視一圈,沒有發現少年。心安的同時有一絲難以忽略的失落,是人都會出現不受控制的情緒,孔靜雅認為自己情有可原。

瞧啊,才相處了幾個小時就不舍了。幸好及時斷舍離,沒留下聯系方式,不然小奶狗粘起人,夠她受的。

大巴車剛起步,突然一個剎車,門開了……

“姐姐?”少年一條腿踏上臺階,另一條腿僵在原地,保持着要上不上的姿勢。

孔靜雅皺起眉,還沒等她開口,少年抱歉道:“我知道姐姐不想和我再見,所以等了一會兒才來乘車。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尾随你。”

大巴司機講了一句西班牙語,從他不耐煩的神情和語氣上,不難猜出是在催促少年快些上車。

少年倒退兩步,大巴車關上車門,緩緩啓動。少年大幅度揮舞着胳膊和孔靜雅告別,聲音随風鑽進她的耳朵,“姐姐,我叫安逸!”

遺憾的是,孔靜雅一心琢磨他是怎麽知道自己也要去科兒新提雅格斯鎮的。少年的名字叫安逸,聽是聽到了,卻沒被大腦認真對待。

經過四個小時的長途大巴,孔靜雅到達目的地,管家福伯和安文昌的孫子安承在港口等她。

安承大步迎上前,搶着接過她的行李,“好久不見,妹妹越來越漂亮。下車時背着路燈,我還以是哪個維密天使在走秀,身材真是絕了!姜初禾這個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換我我一定……”

“哪裏是好久不見,明明前天剛在MUSIU見過。”孔靜雅嘴角上揚,巧笑嫣然道:“喝酒喝多了傷神經,瞧啊,這記性都變差了。”

安文昌一生叱咤商海,偏偏生了個不争氣的兒子,不争氣的兒子又恰好給他生了個更不争氣的孫子。父子倆比着吃喝玩樂,好幾次差點将老爺子氣過去。孔靜雅前天晚上和朋友去MUSIU酒吧玩兒,正好見到酒後出洋相的安承,為了一個小模特跟人大打出手。

“那天你也在?”

“是啊。”孔靜雅說:“我和朋友在二樓,看的特清楚。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安大少爺這麽抗揍。”

安承舔了舔嘴唇,臊得再也講不出騷話。

上了船,孔靜雅笑着和福伯打招呼。一陣寒暄過後,福伯征求她的同意,再等一等小少爺。小少爺很快就到,屆時一起上島。

孔靜雅進了船艙,對吃果盤的安承說:“快忘了,你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安承回頭望望,見福伯沒進來,口無遮攔道:“小三兒上位生的爛貨,跟他媽一樣的賤,就會在老爺子面前裝乖。”

別人家的事兒跟她沒關系,孔靜雅拈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

回想起這位弟弟,孔靜雅還是個初中生時,總能在安家見到他。印象中是個不愛講話的半大娃娃,一次孔靜雅為他出頭打了姜初禾,再碰面便總愛對孔靜雅笑。

後來就見不到了。

聽爸爸說,是安爺爺怕小孫子跟長孫安承一樣,和不好的人混圈學壞,特意早早送出國。這些年個人信息保密措施做的極好,安氏任何大型活動都不見他露面。

外界早有傳言,這位神秘的小少爺,未來會接替安文昌,成為安氏集團的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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