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娘娘,歇下吧。”
如意過來,将窗戶關上,窗戶一直開着,屋裏一直吹着冷風,寧瑜的臉是青白的,如意急忙喚平安拿來手爐。
“外面是下雪了嗎?”
寧瑜捧着手爐輕聲問,平安搖頭,“是起大風了,沒有下雪。”
“沒有下雪,那怎麽這麽冷呢?”
寧瑜低低地說,如意扶她去床上,鋪開被子,寧瑜手摸着肚子,平安嘻嘻笑,蹲下來講,“娘娘,再過不久,小皇子就會生出來,這朝凰宮就熱鬧了。”
寧瑜算子一酸,她是不願意生,但畢竟是長在自己肚子裏的,她的心,真狠吶。
寧瑜坐上床輕聲說:“你們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如意跟平安在碳爐裏添了銀絲碳,二人離開了。
寧瑜坐在床上,手一直摸着肚子。
她知道太後的心思,太後哪裏是想報仇,太後分明是借機離間她跟殷钰,去子之痛!剜心割肉,雖然她也不想要,但畢竟是殷钰做的選擇。
已經十一月了,一早,又飄了雪,今年的冬天,雪下的特別勤快。
殿門敞開着,寧瑜捧着手爐站在門口,瞧着外面的天,恍惚着,她穿了件純白的狐裘,散着長發,發間挽着一只白玉釵,未着脂粉的臉,略微蒼白。
“娘娘。”
如意走過來,寧瑜望着天,靜靜地問:“皇上不來是嗎?”
如意低着頭,心裏頭難過:“皇上說要到上書閣議事,就不陪娘娘過去了,讓娘娘安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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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瑜嘴角浮了一絲冷笑,也沒什麽好悲傷的,她又不愛他,她平靜地說:“走罷。”
“娘娘!”
平安跑過來,抓着寧瑜的手臂,紅着眼圈說道:“平安跟你一起去!”
寧瑜笑:“又不是去領賞,是去領罰,你跟去做什麽?”
平安固執的不撒手:“平安就要去,娘娘不讓,平安也要跟去。”
寧瑜無奈:“好罷,就一起去吧。”
寧瑜領着平安與如意,一行人去了寧安宮,太後三日不進食,只喝了水,人虛弱不堪,卻是硬撐着,太醫用藥參吊着她。
到了宮裏,唐行良與幾位太醫也都在,太後坐在榻上,極狠地瞧着寧瑜。
“太後,寧瑜領罰來了。”
唐行良對太後行禮,說道:“太後,微臣已經配好了藥。”
太後靠在憑幾上,咳了一聲,眼神冷寒,說道:“就不用勞煩唐太醫了,藥,哀家已經配好了。”
唐行良面上一驚,急忙講道:“太後,不知是什麽人配的藥,微臣的藥您也讓人驗過了,還是用微臣的吧,免得落了胎,還傷了娘娘的身體,到時候對陛下也不好交待啊。”
幾名太醫都勸太後,太後哼了一聲,“唐太醫是怕哀家殺了皇後?你放心,哀家還沒那個膽子。”
“太後,口說無憑。”寧瑜跪地行禮,平靜地說道:“請太後寫下和解懿旨,用上太後寶印,如此寧瑜便喝下去子藥,否則寧瑜不會喝,到時候只怕太後餓死了寧瑜也會活的好好的,太後應當知道,皇上不會殺我。”
“你!”
太後指着寧瑜,直恨不得此刻就殺了她!寧瑜垂着眼寸步不讓,太後喘着粗氣,一下激動的咳嗽,差一點背過氣去!夏嬷嬷急忙去給她順胸口。
“筆墨。”
太後喝了半盞茶順過氣去,恨恨地吩咐,夏嬷嬷急忙讓人準備筆墨。
太後親筆寫了和解書,寫了皇後去子,一命抵一命,她用下太後寶印,夏嬷嬷将懿旨交給寧瑜。
寧瑜轉身交給如意,嘴唇無聲地說了一個‘娘’字,如意立刻明白,拿着懿旨講道:“娘娘,那奴婢先将懿旨送回朝凰宮。”
如意走後,平安方才反應過來,她大叫,撲過來抓着寧瑜,扯開嗓子喊:“娘娘,什麽去子湯?什麽意思?”
夏嬷嬷怕她誤事,立刻讓侍衛将平安按住堵了嘴!
夏嬷嬷讓人端上去子湯,黑乎乎的藥汁,像毒藥一般,散發着一股刺鼻的氣味,唐行良急得攔着,“太後,還是讓微臣驗驗藥吧,萬一皇後娘娘的身體受不住這藥便不好了,李太醫,我的東西忘記帶了,你快去太醫院,幫我取來。”
唐行良一個眼神,李平學立刻領會,立刻要退身,轉而找皇上,太後厲聲喝道:“誰都不準走!來人!”
殿門關着了,侍衛攔着李平學,擋在門口。
寧瑜端起那碗藥,想來,不僅是去子,還會不孕吧,便像當初的盛蘭蕊,她也是最近才明白,當初盛蘭蕊的那碗去子粥是殷钰送的。
只是,她寧瑜,斷不會任人宰割!
寧瑜端起藥,甩手砸到地上,湯汁四賤!
太後驚叫:“你!你好大的膽子!”
寧瑜擡起手,緊盯着太後:“唐太醫,藥!”
唐行良松了口氣,急忙送上自己親自配的去子藥,寧瑜端起藥,毫不猶豫的,一口氣喝的幹幹淨淨!
她翻手摔落碗,臉色瞬間寒白,一字一字地講:“藥,寧瑜喝了,太後,我們兩清了。”
說完,寧瑜轉身往外走,平安掙開嬷嬷的手撲過來抱住寧瑜,哇地哭了,她摸着寧瑜的手,手臂,哭着喊:“娘娘!娘娘!”
寧瑜往外走,只走到門口,便感覺到肚子翻江倒海地疼,她扶着門踉跄了一步,只感覺身體裏有什麽流出來,她微微張着嘴,直直地往前走。
血,拖拖拽拽地流了一地!
唐行良跟在身後焦急地大喊:“娘娘,娘娘,上轎子吧!”
寧瑜沒有聽到一般只管往前走,血在她腳下連成一條線,平安哭着喊:“娘娘,娘娘,平安求您了,聽太醫的話,我們上轎子吧,我們回去吧!”
“回家。”
“回家……”
寧瑜一氣地往前走着,寒氣從她嘴裏,從身下,往她身體裏鑽,她很冷,嘴裏執拗地叫,“我要回家,我要我娘。”
平安撲過去,死死抱着寧瑜,尖叫:“來人吶,抱娘娘上轎子,快啊!”
朝凰宮的管事太監吳争沖過來不由分手的抱起寧瑜,侍衛也上前幫忙,唐行良都快急死了,催促他們小心,将寧瑜送上轎子,趕緊擡着轎子回朝凰宮。
殷钰腳下走的飛快,他快到門口便聽到寧瑜凄厲的慘叫,他猛地頓住腳步,一張臉瞬間變了顏色!
“皇上。”
陶然站在他身後焦急地喚他,殷钰回過神來,緊了緊手又松開,加快腳步進了朝凰殿往寝殿去。
李平學與王未兩位太醫正隔着紗簾滿面焦急地與幾位太醫讨論,瞧見殷钰進來,他們急忙跪地行禮。
“唐行良!”
殷钰喝了一聲,唐太醫急忙從簾裏出來,他滿手鮮血,殷钰呼吸急促,他發怒:“怎麽回事!怎麽會弄成這樣!”
唐行良滿頭大汗,接過藥監遞來的濕布巾擦手,他喘着氣說道:“皇上,那藥是切切實實的,娘娘肯定是要疼的!”
“那也不能這麽疼!她都叫成什麽樣了!”殷钰對着一幫太醫發怒:“全都是一幫廢物!愣着幹什麽,等死麽?快點給她治!”
唐行良連忙哎哎着,趕緊的又撩簾進去,殷钰也跟着進去,陶然趕緊攔着:“皇上,還是別進了吧。”
“滾開!”
殷钰拽開他進了簾子裏,寧瑜躺在床上,張大嘴巴痛苦的嘶叫!滿頭滿臉的汗,頭發都濕透了!一張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卻被自己咬破了,嘴角下巴都是血,平安跪在床頭緊緊抓着寧瑜的手,一面哭一面叫:“娘娘,娘娘,太醫!”
平安尖叫,唐行良顧不上擦汗,“娘娘,忍着,忍着啊,肯定是要疼一疼的,但是不怕,不會傷及性命的。”
唐行良彎下腰像個父親一般哄着寧瑜。
去子之藥,腹膠之痛,雖然比不上生子之痛,但也相差不遠!
寧瑜張大嘴巴,蜷縮起腿,側過身死死抓着平安的手,那樣子,便像要痛死過一般,整張臉沒有了活人顏色!痛到猙獰!
殷钰快步上前拉開平安坐下來,他握着寧瑜的手,焦急地喚:“瑜兒。”
寧瑜擡手起,拼盡全力将他推開,嗓音尖細,凄厲地尖叫:“滾!滾出去!”
殷钰又坐上前死死地抓着寧瑜的手,寧瑜痛苦地慘叫,忽然翻身撲過去,她張嘴死死地咬在殷钰的肩膀上,咬得滿口鮮血都不解恨!!
“皇上!”
陶然吓得尖叫,急忙過來攔,一屋的宮女跪了一地,唐行良也吓得幾乎要跳起來,那可是皇上啊!
“下去!”
殷钰喝了一聲,陶然舉着手,想攔不敢攔。
殷钰摟着寧瑜,将她按在肩上,任她咬,他擡手,輕柔地摸着寧瑜汗濕的頭發,溫柔地哄她:“沒事,沒事的,別怕,朕在這裏。”
“唐太醫!”
李平學在外面喊,急忙地叫:“藥來了,藥來了!”
唐行良趕緊去端藥,送過來講:“娘娘,趕緊喝了這藥罷,喝了很快便不疼了。”
太醫院一路吹着溫着,藥溫剛剛好,寧瑜滿口的鮮血,一把推開殷钰!搶了藥便囫囵往嘴裏灌!
寧瑜又疼了半個時辰,全身被汗打濕,精疲力竭地睡去,甚至來不及悲痛。
殷钰一直坐在床邊,守了大半個時辰,他也是滿頭的汗,他吩咐平安照顧着,輕手輕腳地離開到了殿外。
唐行良急忙說:“皇上,微臣給您瞧瞧傷。”
殷钰嗯了一聲,轉身去了文硯齋,他坐了下來,陶然退去他的衣衫,一下紅了眼眶,殷钰的左肩頭被咬了二個血洞,怕是咬得對穿了。
唐行良急忙讓人打水,給殷钰上藥,殷钰瞧着傷口,并不在心,淡淡地問:“太後的藥驗了麽?”
唐行良低聲說道:“臣私下讓人收了那殘渣,那藥不僅去子還傷身,娘娘若是喝了,怕這一生都不能再有孕。”
殷钰垂下眼:“胡太醫原是為盛家做事,朕已經敲打過他,朕知會你一聲,讓你心裏有個數,唐行良,天下是朕的,你們安心替朕辦事便是。”
唐行良垂頭:“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