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盛蘭蕊一直在太後的宮裏養着,懷着後宮唯一的龍種,各種靈藥補着,她反倒是清瘦了許多,臉色蒼白憔悴,挺着五月的大肚子看着像得了大病似的。

“皇上,皇後也來了。”

太後提着佛珠,臉上帶笑,急忙請兩人進屋,寧安宮的大殿高門闊明,雕梁畫棟,左右兩排紅木厚墊的椅子,是讓皇後及後宮嫔妃請安用的。

殷钰坐在上首,太後臉上一直帶笑,存着小心,等他坐了她才坐,殷钰伸手喊寧瑜,“瑜兒,坐到朕身邊來。”

太後殿裏的鳳榻夠寬敞,寧瑜便坐到殷钰的身邊,殷钰擡頭瞧着盛蘭蕊,笑着問:“蘭貴妃,你懷着身孕,身子可還好?”

盛蘭蕊急忙行禮:“蘭蕊一切都好。”

陶然從外面進來,行禮道:“陛下,唐太醫王太醫,胡太醫都來了。”

太後猛地捏緊佛珠,盛蘭蕊一下變了臉,驚慌地看太後,太後笑了一下,溫和地對殷钰說道:“皇帝,蘭貴妃一直在哀家宮裏養着,太醫每天也瞧,并沒有什麽不妥,蘭貴妃性子靜害羞,不愛見生人,還是讓她進我殿裏,免得太醫沖撞了她,反而動了胎氣。”

“哪有這麽嬌貴。”

殷钰笑,對陶然道:“讓太醫進來。”

“皇上!”

太後叫得大聲,殷钰驚訝地看她,太後發覺自己失态,又笑:“還是進內殿隔着簾着讓太醫瞧吧,這是皇帝的第一個龍子,哀家實在是不放心。”

太後看一眼蘭貴妃,蘭貴妃腿一軟坐在地上,扶着頭白着臉,太後急忙夏嬷嬷扶蘭貴妃,“瞧瞧,蘭貴妃身子弱,快扶進內殿。”

“不必了!”

殷钰臉色忽然一沉,擡了下手對陶然說道:“讓太醫進來。”

盛蘭蕊呼吸急促,臉上全是汗,那樣子像是随時都要昏倒,寧瑜坐在榻上瞧着,心裏頓時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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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行良與王太醫胡太醫一同進來,太後渾身僵直,手緊緊扯着帕子,盛蘭蕊絕望地瞧她,唐行良上前行一禮道:“貴妃娘娘,請。”

盛蘭蕊渾身已經麻軟,她動作僵硬地坐下,此刻已經什麽都不能想了,她坐到椅子上,唐行良給她把脈。

“……”

唐行良也是在後宮看過風雨的,心裏早已經有數,此刻裝作驚訝,急忙跪地磕頭,對殷钰講道:“陛下!這!這!!”

殷钰微微頃腰,摸着龍玉上的穗子,笑着問:“怎麽,蘭貴妃的胎,可還好?”

唐行良磕頭:“陛下,貴妃娘娘,脈像并未有孕。”

盛蘭蕊洩了力,閉上眼睛,臉色慘淡。

殷钰眼裏射出一道冷光:“未有孕?那這肚子怎麽了?是病了麽?王未學,胡池安,你們再看看。”

王未學,胡池安二位太醫分別上前給盛蘭蕊診脈,結果都是一樣的,盛蘭蕊并沒有喜脈。

殷钰甩了下龍玉的穗子,笑了,雙目犀利,他盯着盛蘭蕊,“那這肚子是怎麽了?陶然。”

陶然領會,立刻招了宮女上前,宮女去摸盛蘭蕊的肚子,盛蘭蕊尖叫,瘋一樣揮打,宮女手快,從盛蘭蕊寬松的襦裙下抽出一個枕胎!

“皇上!”

盛蘭蕊哭着癱在地上。

太後呼吸急促,忽然指着盛蘭蕊,惡着一張臉,厲聲喊:“這是怎麽回事!?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期瞞哀家,枉費哀家這麽疼你信你!!”

盛蘭蕊坐在地上,眼神發懵,她忽然清明,急忙跪好在地上,磕頭哭着講:“陛下!是蘭蕊一時糊塗太想要你的寵愛了,欺瞞了太後,欺瞞了陛下,求陛下開恩!”

太後手指抖了一下,松了一口氣。

寧瑜坐着看戲,殷钰甩動玉上的穗子,“這麽說,全是你一人所為?”

太後盯着盛蘭蕊,插進話問道:“難道是你前段時間被人暗害流了胎,怕皇上責罰,所以才期瞞下去的?”

盛蘭蕊這一輩子反應都沒有這麽靈敏,磕頭流着淚道:“這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蘭蕊沒有保護好,不敢跟陛下講實情,這才糊塗瞞了陛下,原本是想找機會跟陛下坦白的!”

“陶然。”

殷钰淡淡吩咐一句,陶然立刻叫了侍衛進來,盛蘭蕊跪在地上發抖,殷钰撣了下衣擺對寧瑜說道:“皇後,随朕一起進去瞧瞧吧,太後也來吧。”

太後捏緊拂珠,跟在殷钰身後進了內殿。

內殿守了兩個宮女,陶然揮了下手,侍衛快速上前,拉開了太後房裏的一個雕花的紅木立櫃,從裏面拽出來一個人來!

“啊!”

是個女人,挺着孕肚,侍衛将她拖到殷钰跟前,她腿都軟了,驚恐地瞧着殷钰。盛蘭蕊被兩個人架過來,她瞧見計謀被揭破,兩條腿軟得站不起來,受不住直接昏死過去。

“唐太醫,弄醒她。”

殷钰冷冰冰地道,唐行良立刻上前紮針,盛蘭蕊轉眼醒轉過來,她急忙跪在地上,伏着頭渾身吓得發抖。

“找機會跟朕坦白,嗯?”

殷钰重又坐到鳳榻上,喊寧瑜坐下,盛蘭蕊哽咽道:“陛下,事都是蘭蕊一人做的,太後不知情,盛家也不知情,我不能生養,我只想給自己找個依靠。”

“好大的膽子。”

殷钰聲音平靜,透着一絲森然的寒意,“敢禍亂天家血脈。”

“皇帝!”

太後急忙截住他的話,哀求道:“她也只是失了孩子神智糊塗了,才犯了這錯,你好歹寬恕她一些。”

“失了孩子?”

殷钰笑了,“朕沒有碰過她,她哪裏來的孩子?”

盛蘭蕊身子發抖,太後愣了,殷钰淡淡地道:“那日你給下了藥,你以為朕昏了,其實朕一直都清醒着。”

盛蘭蕊閉上眼睛,突然插了發上的金釵便要插入喉嚨自盡,陶然靈敏立刻上前攔着,侍衛圍上去将盛蘭蕊按住!

“拖到玉意殿幽禁着,好好看着,別讓她死了。”

殷钰吩咐,陶然立刻喊人,把盛蘭蕊捂嘴絞手拖了出去。

太後快速撚着佛珠,臉色比方才還白,殷钰對陶然道:“把宮裏的人都轍了吧,瑜兒,你也先回去歇着。”

寧瑜看一眼太後,先離開。

殿中一片寂靜,初月一個人守在一旁護衛。

殷钰捏着龍玉,輕淡地問:“太後還在日日為李溫安上香嗎?”

太後猛地擡頭,手裏的沉香木佛串掉落在地,她臉上沒有了血色,殷钰淡淡地擡頭看她——

“你怎麽會知道——”

“……是,是你!”

太後聲音發抖,按着桌子起身,她嘶聲叫:“是你殺了他!”

殷钰淺抿着嘴角一笑,淡淡道:“是朕殺了他,他原不必死,是你害了他。”

“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你好狠的心,他是你的——”太後眼淚飛顫,嘶叫着又戛然止聲——

殷钰笑:“是什麽?太後怎麽不說下去了?李溫安是你改嫁父皇前的親子,是朕同母異父的兄弟,是麽?”

太後癱在了椅上,“你知道,你竟然都知道……”

“朕自然知道,父皇也早就知道,只要你安分的當個太後,朕與父皇一樣,不介意給李溫安一個富貴,可是你太貪心,先把雲蘇帶進宮養在膝下,雲蘇是李溫安的女兒。”

殷钰手背到身後,眼神驀然森沉:“你那點心思,朕早就知道,你想讓雲蘇做未來大盛國的皇後,才向寧瑜示好,可是朕最讨厭旁人亂了朕的江山社稷,不妨也告訴你,即便盛蘭茵不毒殺雲蘇,朕也是不會讓她活的。”

“……!”

太後瞪大眼睛。

殷钰笑:“怎麽,很驚訝?其實你自己心裏門兒清,以寧瑜的品性,她怎麽可能去毒殺幼兒?只是盛家是你的依仗,你不敢懷疑只敢欺負她罷了,太後。”

殷钰臉上的笑容斂去,聲音冰冷:“為了給雲蘇報仇,你要朕的皇兒償命。”

太後癱軟在椅子上,幾乎要坐不住了。

“李溫安的那個盛家的庶女妻子盛婉绾有孕,你便合着盛蘭蕊算計朕,一碗烈酒加□□,等着李溫安的孩子生出來偷龍轉鳳,太後。”

殷钰笑了一聲,“每個千辛萬苦登上帝位的人,都比你想象中的要狠,要毒,要精明,父王如是,朕亦如是,這後宮是朕的家,哪有算計是能瞞過朕的眼睛的,朕原本沒想動李溫安,朕可以給他富貴,安享一生,是你的野心,害了他。”

“啊——”

太後趴在椅背上,嚎啕大哭!嗓音嘶啞悲痛,便像要泣出血一般!她臉上露出猙獰的恨意,撕心裂肺地喊道:“是他!是他殺了我夫君!殺了我的成君!!殷卓然!我恨他,我恨他!”

盛靈璧抓着胸口,哭着嘶叫!

殷钰靜靜地看她:“你以為是父皇為了借力盛家娶你殺了李成君,事實上是盛家想要皇權富貴殺了你的夫君。”

“你胡說!”盛靈璧尖叫,“是殷卓然殺了成君,是他想要盛家的扶持強娶我!是他害死了我的成君!”

“當年的父皇不過是你盛家扶持的一個傀儡皇子,尚要看你盛家的臉色小心翼翼,他哪來的膽子在你盛國公府殺人?”

“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等你見了盛國公親自問便是。”

殷钰甩了下龍玉上的穗子,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他冷淡道:“初月,太後病了,不易外出,告訴林衛,安排人守着寧安宮,不許任何人進出。”

初月領命。

殷钰握着玉,一甩袖子,淡然離開。

盛靈璧嘶叫:“皇帝!你好狠的心!!”

殷钰停下了腳步,半垂着眼睛:“這話,該朕說給太後才是,為了一個雲蘇,你要朕的皇兒償命,為了李溫安的孩子稱帝,你要殺朕,你忘了,你首先是大盛國的太後,其次才是盛家女,身為一個女人,你可憐,可是身為大盛朝太後,你不配。”

文硯齋。

寧瑜翻着賬本,鎖緊眉頭,她穿了件紅色織金的襦裙,她本就生得明豔,這一身更襯得華貴無匹。

殷钰便站在門口,倚着門邊瞧她。

寧瑜擡頭,指甲壓在賬簿上,也瞧着他,“瞧什麽?”

殷钰一笑,撩了下衣擺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他擡起拇指抹過她眉心,“別皺眉頭。”

“你要動盛家了?”

寧瑜翻了一頁賬,漫不經心地問,憑他的心計,若是不能動就算是盛蘭蕊假孕禍亂天家血脈,他也會壓下隐忍不發的。

殷钰嗯了一聲,摟住她的腰臉蹭過來,寧瑜皺了下眉毛,當他是條大狗,她講道:“是不是太急了,盛家現在雖然沒兵,但是多年來家大業大盤根錯節人脈廣括,現在連根撥,怕會牽一發動全身,引起不小的動蕩。”

殷钰笑,在她頰邊親了親,手環着她的腰笑着問:“那你說怎麽辦?”

寧瑜偏頭瞧他:“還是一刀一刀切吧。”

殷钰揚了揚眉毛:“那就聽你的,先把宮裏的盛家女清理了,朕瞧着便礙眼。”

寧瑜頭一低,似笑非笑,聽她的?他的心計,肯定是早就有打算了,不過借她的嘴說一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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