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哼,他就是饞我的身子!……

姜阮心裏很慌。

姜阮很惆悵。

姜阮心裏, 還有那麽一丢丢的難過。

對,就是一丢丢……

她在這種既緊張,又焦慮,且還帶着惆悵與傷心的複雜情緒裏, 實在不知怎麽應對陸晏的話, 趕緊閉上了眼睛裝睡。

嗯, 她裝了片刻就把自己成功的哄睡着了。

當晚, 許久不做夢的姜阮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與陸晏成親了。

她穿着碩大的紅色嫁衣,帶着碩大的首飾,然後縮在碩大的蓋頭下面吃小魚幹,正吃的高興之際, 突然,頭上的蓋頭一把被人揭開。

她吓了一跳,抱着小壇子茫然的看着眼前圍了一屋子的人,只見他們正對着自己指指點點。

“快看, 這裏居然有一只小貓,天哪,她還穿着嫁衣, 嘻嘻嘻……”

“活了這麽久,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世上有男子娶一只貓的,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大傻瓜, 你瞧, 他們還手牽手呢,太滑稽了……”

姜阮看着那一張張紅口白牙,急得大哭,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是人,我是人!陸晏,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呢。”陸晏突然出現在她右邊,可不正拉着她的手。

“陸晏,陸晏,陸晏,我,我害怕!”她委屈的“吧嗒吧嗒”開始掉眼淚,“你快告訴他們,我不是貓,我是人,快呀!”

陸晏伸手提她擦幹眼淚,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陰恻恻道:“可是,你要先變成人啊!”

“我,我,我不會——”姜阮急得大叫,猛地驚醒。

她一睜開眼睛,便對上陸晏含笑的眼。

“早啊。”他道。

“喵喵?”姜阮松了一口氣,是夢啊。

“你餓不餓?你看,這是我叫人新作的小魚幹,用晾幹的鮮花放在爐子裏與小魚幹放在一起烘烤而成,特別清香酥脆,你快嘗嘗!”

陸晏說着,趕緊拿了一根放到了姜阮嘴邊,示意她趕緊吃。

姜阮原本想拒絕的,奈何那味兒直接将她肚子裏的饞蟲給勾出來了,一張嘴咬住了那根小魚幹,咀嚼了起來。

她邊吃邊不住的點頭,實在太好吃了!

她吃完了,伸出小爪子輕輕蹭了蹭自己的嘴巴,然後眼巴巴的看着陸晏手裏的小魚幹,“啊”的張開嘴,示意他趕緊接着放進來。

陸晏沒有動作,又露出昨晚那種寵溺而帶着期待的笑容眼巴巴的看着她,白皙的耳尖紅的滴血。

姜阮盯着他瞧了片刻,想着昨晚的夢,突然就悟了。

他這是在讨好自己,包括昨晚的螢火蟲!

她閉上嘴瞧了他一眼,瞬間覺得他手裏的小魚幹也沒那麽香了。

陸晏見自家小貓一臉落寞低頭坐在那兒,習慣性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将一整壇子小魚幹推到她面前。

“你,怎麽了?”他問。

姜阮不知為何會覺得不開心。

他提的這個要求并不過分啊……

她在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陸晏對你那麽好,在你最困難,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一直在幫你你怎麽可以這麽小氣呢?

再說,誰願意娶一個活死人回去呀。

陸晏沒有做錯,非但沒有做錯,反而做的極好,在這個世上,又有誰能夠做到這一步呢。

他的親生父親尚且不顧她的死活,一個外人,情深至此,換成是她姜阮,能做到嗎?

平心而論,她怕是做不到。

只是,他口口聲聲說的那些喜歡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情感,像昨晚的螢火蟲一樣嗎?

那些一閃一閃,憑着自己微弱的光,努力照亮整個夜空的螢火蟲,好像與陸晏又沒什麽可比性。

陸晏是太陽,是日月星辰,照亮了她晦暗的人生。

同樣也是陸晏,讓她知道,這世上除了骨肉血親,可以如此真誠且毫無保留的對一個人好。

那她姜阮,又為何不能夠滿足一下別人。

知恩圖報,難道不是她姜阮一向推崇的嗎?

怎麽真到了這種時刻,她就變得扭捏起來,就覺得格外艱難起來了呢?

姜阮啊姜阮,做人怎麽能這麽忘恩負義呢,那與你那個薄情寡恩的父親有什麽區別!

可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她就是,不開心啊。

她低頭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貓的心髒就連跳動,好像都是微弱的。

哎,她最終還是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是一種比撞見陸晏洗澡還要大的壓力,真是讓一只貓愁的慌……

陸晏見平日裏總是透着精氣神的小貓突然變得十分萎靡,抱着那一壇子小魚幹長籲短嘆郁郁寡歡起來。

他,是說錯了什麽話嗎?

這時,小貓好像做了什麽決定一樣,起身仰頭看着他片刻,眼神裏帶着一絲迷惘,好像,還有那麽一點點的難過。

“我——”他想要解釋。

只見身上好似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憂傷的小奶貓,沉重的搖了搖頭,擡手拍拍他的肩膀,可憐巴巴“喵喵”兩聲,轉身走到她自己的小窩裏,拉開于她一般高矮的衣櫃,拿出那些陸晏叫人給她做的精致無比的小衣裳,試着往身上套。

待穿好了衣裳,她又把一個蝴蝶結戴在頭上照了照鏡子,然後将平日裏總是随身攜帶的小口袋穿過腋下,十分艱難的打了一個蝴蝶結,低着頭,默不作聲的緩緩向外走去,一步又一步,十分沉重。

走了沒兩步,她又回頭哀怨的看了陸晏一眼,只把他看的心都酸了。

陸晏:“……”

我是做錯了什麽嗎?

他見着自己的寶貝小貓低着頭微微顫粟了片刻,然後頭也不回的跳出了窗子。

跑了?

跑了!

我,我這個要求過分了?

我只是想看一眼,就一眼而已啊。

姜阮惆悵的順着院子裏的圍牆爬上了屋頂,然後找了一個背風的位置,轉頭蹭了蹭自己身上柔軟的皮毛,只把自己的眼圈都蹭紅了。

她決定,再也不吃他給的那什麽花香小魚幹了!

口味實在太差!

她想着昨晚做的夢,吸了吸鼻子,抽噎着從脖子上挂的口袋裏拿出一把小魚幹塞進嘴裏,大口大口的咀嚼。

陸晏在姜阮十分憂郁的走後,在屋子裏轉悠了一會兒,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究竟是哪兒出了錯。

昨天他回來的時候,她還一臉欣喜的樣子,看到螢火蟲的時候,明明很高興啊。

究竟,是哪裏開始不對呢?

他在屋子裏轉悠了大半個時辰,還是沒能夠想明白,她怎麽好端端就不高興了呢?

難不成她不喜歡做人,只是喜歡做貓?

這,做貓,比做人愉快一些嗎?

他将這段時間的事情連在一起仔細想了一遍,好像見她也一直都是貓的模樣,除了碰見姜府的人,一直都十分安逸的樣子。

困了就抱着小毯子躺在自己讓人重新給她做的小小的軟床上睡覺,渴了就喝點清水或是羊乳,無聊的時候就在屋子裏玩珍珠,或是,看着院子裏的天空發呆。

前段時間自己受傷了,她更是忙前忙後,端茶遞水研磨,殷勤體貼的不得了,別提多暖心了。

好像,她真的從來沒有排斥過做貓!

還有,他的小奶貓到底是幾時從“小瓜”變成“她”的呢?

他轉悠了半個時辰也沒能理出個所以然來,而她,還沒有回來。

還沒有回來!

還有,她方才突然打扮這麽好看幹嘛!

陸晏後知後覺的追了出去,可屋裏院外,哪還有那只小白貓的影子。

她,不會走了吧?

此刻正在屋檐上吹冷風的姜阮,傷心了一會兒,抹幹淨眼淚,開始想着要如何變回人。

總得飲水思源不是?

沒有他陸晏,又哪裏今天的姜阮!

上次是怎麽變來着?

從屋頂上跳下去?

她伸頭往下望了一眼,只見屋檐離地面足有兩丈高,看着有些眼暈。

她趕緊起來,将屁股底下坐熱的瓦片揭開,往下望了望。這次沒有水霧,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距離,沉默了。

上次她急着回來找陸晏救人,根本沒有看清楚,腳一滑就下去了,此刻看着這足有一個陸晏,十個貓身體的距離,心想,萬一就這麽跳下去,會不會摔斷腿?

也不知陸晏府上有沒有現成的太醫,待會兒,她疼起來的時候,總得有人上藥吧……

就是,不知道,太醫們能不能治療小動物。

她伸手摸了摸頭上的蝴蝶結與身上的小衣裳,心想,待會兒,若是自由落地,萬一臉着地濺了血至少看着體面些吧……

她胡思亂想了一大堆,其實,就是不想跳。

她不怕疼,大不了在床上躺一段時間,再不濟,這次就徹底成了真正的死人。

她更多的是,心裏別扭!

那種難以名狀,羞于啓齒,抓心撓肝的別扭!

可是一想到滿身是血被人擡回來發了幾日高燒的陸晏,為她在姜府做主的陸晏,以及,給她捉螢火蟲的陸晏……

她心一橫,眼一閉,紮着腦袋擡腳就往裏跳。

她本以為疼的很,誰知卻被人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讨人厭的陸晏臉色冰冷的看着她,口裏呼出的氤氲熱氣兒模糊了她的眼。

他朝那洞口看了一眼,臉都白了,眼裏帶着隐隐約約的怒氣。

“你這是在做什麽?”

若是他再來晚一步,是不是她就跳下去了!

這種時候還知道打扮一下自己,真的是!

姜阮心道,我還沒不高興,你憑什麽不高興!

她氣得用力一口咬住他的手,用濕漉漉的眼自認為兇巴巴的瞪着他。

原本還很生氣的陸晏突然長嘆一聲,替她抹去眼裏的淚珠子,“你這是為了我要跳屋頂嗎?”

姜阮送開口,心虛的看了一眼他手上小小的牙龈,才要開口,心裏的委屈排山倒海而來,直接将她整個人淹沒。

她緊緊抓住他的前襟,眼睛熱的很。

陸晏見眼前這個眼淚拼命在又黑又亮的眼裏打轉,偏偏就不肯掉下來的小奶貓,又氣又心疼,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做人的時候傻也就算了,做貓還這麽傻,外頭這麽冷,着了風寒可怎麽辦?”

姜阮應景的打了個噴嚏。

陸晏掏出帕子替她擦幹淨臉,抱着她回了屋子。

姜阮折騰了一早上,早就凍得僵了,回去後在陸晏略帶愧疚,十分殷勤周到的伺候着她吃飽喝足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小床,蓋上又暖又軟和的小毯子睡覺去了。

嗯,做貓,好像真挺好的呀。

這一次,她睡得深沉,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她起身伸了一個懶腰,下意識的朝陸晏的床榻看去。

只見那裏空無一人。

她正疑惑他去哪兒了,正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陣刺骨的冷風襲來,姜阮忍不住抖了抖。

只見一身風霜的陸晏回來了,肩上還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下雪了啊。

她連忙起身迎了上去,沖着他“喵喵”叫了兩聲,指了指外面。

陸晏點點頭,伸手解下了身上華麗的大氅随意丢在地上。

姜阮看着他懷抱着一大堆東西進來,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他這是不死心,又要來一次?

她警惕的看着他,越想越覺得是,心中有些黯然神傷。

終究他還是,在意的啊。

她癟了癟嘴,又覺得自己委屈了。

正在這時,陸晏将懷中的包袱放到一邊,手背在身後,神秘兮兮道:“你猜,我帶了什麽過來?”

“喵喵喵……”姜阮趴在地上轉過頭不去看他。

哼,你就是饞我的身子,流氓陸晏……

陸晏見她不高興了,趕緊将手中的東西拿出來捧到她面前,笑道:“驚不驚喜?意外意外?”

姜阮忍不住好奇,轉頭便看着他細白修長的手指,捏着兩根泛着冷光的繡花銀針,一時驚呆了!

他這是,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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