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中元(十一)

天光大亮,謝從靈分配好了任務,只等着吃完早飯就趕緊出去幹活兒,卻漸漸品出一點兒不對勁,院子裏格外的安靜。

“他們人呢?”謝從靈擰眉道。

單肖嘴裏塞的滿滿的,自告奮勇:“大佬們吃着,我去看看。”

謝從靈點點頭,單肖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向徐尤房間。

不過兩分鐘,徐尤的房裏就傳出單肖大聲的哀嚎。

謝從靈嘆氣,看來是沒安穩飯吃了。

放下手裏的饅頭,謝從靈拍拍手,和郁恒幾人一起走向徐尤的房間。

門邊,單肖正扶着牆幹嘔,見他們來了,還好心提醒:“你們進去的時候千萬要小心,惡心,太惡心了。”

幾位大佬都沒什麽反應,淡定的跨過他走進了房間。

映入眼簾的是滿屋的血跡,很難想象死者生前究竟費了多大力氣掙紮,房頂、牆角,竟沒有一處是幹淨的。

周回的屍體就趴在門邊不遠處,已經被開膛破肚,內髒從床上到門邊灑了一路,慘不忍睹。

剩下三人之中,論實力,周回确實是最弱的。

謝從靈疑惑的是,這幾人謹小慎微,不像是會主動觸犯死亡規則的人。

“另外兩個走了。”郁恒淡淡道。

他仔細的檢查了一番屍體,皺眉道:“死因顯而易見,但在他被殺之前,卻已經中了毒。”

“中毒?這怪物是有多狠,是不是怕開腸破肚人還死不了,還要先下毒雙重保險?會不會有點過分了啊喂!”單肖又嚷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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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脾氣如扶绮都翻了個白眼:“這毒是人下的。”

“人……人?!誰——”後半截自動消音,單肖顯然也想到了是誰幹的,臉色微沉。

副本裏最危險的是人心,而所有人最不願意相信的,也是身邊人會害自己。

知道隐情後,再轉過頭看周回的死狀,單肖禁不住的想,周回這麽努力的想要往外爬,是不是想要告訴他們什麽呢?

郁恒見謝從靈半天沒說話,關心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謝從靈搖搖頭:“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扶绮沉吟道:“我曾經在別處聽過,副本之中暗害其他玩家暫時不會有殺身之禍,但是殺人者會被游戲标記,在他之後的闖關裏,要麽游戲難度難度加大,要麽死狀格外凄慘。總之有闖關到高層的人,都對殺害其他玩家的事諱莫如深。”

謝從靈和郁恒很厲害,但扶绮說的恰恰是他們最欠缺的——游戲情報。

扶绮接着道:“你們或許不知道,徐尤和耿飛在新手場并不是寂寂無名之輩,他們跟着祈晏,可以說是祈晏的左膀右臂,我剛剛跟你們說的規則,他們肯定也知道。而徐尤明知道殺害玩家影響深遠,卻依舊選擇這麽做,只能說明,這麽做對他有極大的好處。”

郁恒:“這毒并不能殺死他,只能讓他變得虛弱。”

單肖吐槽:“那這周回還真夠倒黴的,又是被自己人毒,又是被怪物開膛破肚。”

謝從靈從剛剛起就覺得自己漏了些什麽,聽到單肖的話,驀地醍醐灌頂。

她轉頭飛速朝另外三人說道:“我明白了。”

“我們之前一直進入了誤區,以為汪右和耿飛是同樣的死法——都是被怪物殺了的。但看到周回的死亡模式,我才發現,即使是同被怪物所殺,也是天差地別。”

“耿飛是被那奇怪的東西一劍穿胸而死,而周回和汪右都是開膛破肚,被肢解的死亡。很明顯的區別,卻一直被我們忽略了。”

“再想想我們昨夜看到的屠殺,所有的屍體都是被飛镖紮中而亡,說明這個武器對他們來說是有特殊的意義的,所以如非必要,他們不會無緣無故肢解這兩人。”

“這兩種不同的死亡方式,背後定是有不同的理由。”

單肖情不自禁的“哇”了一聲。

謝從靈接着道:“昨夜那些屍體中,我看到了耿飛,卻沒找到汪右,也因此對耿飛的身份有了懷疑,但結合眼下的情形,或許另一種解釋更合理。”

“保留着完整屍體的,會被放進河中,再通過昨晚的祭祀方式用來給村裏這些怪物增加實力。而開膛破肚的死法,其實我們也見過,我們第一日參觀的時候,游戲便給過我們提示,每個村民家中都挂着些風幹的臘肉,這些臘肉的來源昭然若揭。”

扶绮順着謝從靈思路說道:“河裏可能有某種将養屍體的方式,将河中屍體殺了,那些怪物的實力可以大增,而直接被開膛破肚的人,只能用來果腹。這兩種不同的死法之間,一定有着某種篩選方式。”

郁恒:“觀周回的狀态,這篩選标準更像是病弱的就拿來吃了,體質好的就留個全屍,養好了作為提升實力的肥料。”

這麽前後一順下來,結論脫口而出:“所以耿飛并不是造夢者,而是被當做另一種形式的肥料了。”

“什麽?你們說的是什麽意思?!耿飛不是造夢者?”

斜裏突然插入一道聲音,将幾人吓了一跳。

謝從靈回頭一看,是範桃。

她雙眼微眯從上到下将範桃掃視了一遍:“你站在這多久了?”

範桃這才感覺到危險,低着頭吞吐道:“我、我只是碰巧……”

“呵呵,就這借口?連我都不會上當,你還指望能騙到誰!”單肖吐槽,說完又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謝從靈兩步走近範桃,伸出手:“在我動手之前,把道具交出來。”

範桃後退:“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謝從靈挑眉:“我的耐心可不好,奉勸你在我還好言好語的時候識相一點兒。就憑你的功力,站在這兒偷聽我們說話,我不可能毫無察覺,唯一可能就是你用了得來的道具。”

範桃咬唇掙紮,許久從懷裏掏出一個貝殼狀、半個拳頭大小的道具,皺眉看着謝從靈:“我可以給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讓我和你們一組。”

謝從靈接過道具,并未直接答應,反而問道:“怎麽,看到徐尤毫不猶豫的給周回下毒,你害怕步他後塵?”

範桃猛地擡起頭,眼中盡是驚訝。

謝從靈冷笑:“不必驚訝,你雖有些驕縱愛面子,但這放在咱們漂亮女子身上只是可愛的小毛病,不至于鬧到殺人的地步。”

目睹雙标的衆男:……

這話不知怎麽觸動了範桃的心弦,她瞬間紅了眼眶,抽泣道:“他逼着我偷聽你們說話,昨夜他跟着你們出去了,回來後又擔心觸犯了死亡規則會死,于是就給周回下了毒,說等怪物來了,就讓他做替死鬼。”

謝從靈翻來覆去把玩着手中的貝殼,裏面感受不到任何魔氣和靈力,卻不知是用什麽原理偷聽的,她瞥了瞥嘴又将東西塞回給範桃。

範桃拿着道具愣愣的,半晌道:“你、你不要嗎?”

謝從靈翻個白眼:“我的耳朵比這好使多了。”

範桃擦了擦眼淚,主動交待:“你們說耿飛不是造夢者,但你們之前又說他就是造夢者,然後、然後徐尤就跑去河邊,說要去殺耿飛!”

謝從靈回頭看了看郁恒,郁恒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看來郁恒早上也沒察覺他們的話被偷聽了去。

謝從靈想了想,唇角微勾,既然徐尤這麽想最先通關,那她怎麽能不去幫一把呢?

“你和單肖去村子裏看看誰家養了牛且有紅布的,我始終覺得這不會是個無效信息。我和郁恒帶着範桃去渡河邊一趟。”謝從靈對扶绮說道。

扶绮點點頭,單手提着單肖離開。

謝從靈則和郁恒、範桃一起去往渡河。

帶着範桃,動作不免慢了一些,幾人到的時候,徐尤已經達成目的。

也不知他又用了什麽手段将耿飛的屍體從河裏召喚上來,但事實擺在眼前,耿飛的半截屍體躺在地上,已經被徐尤又殺了一次。

謝從靈啧啧兩聲,對着範桃吐槽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偷聽怎麽也不聽全乎了?你難道沒告訴他,殺這些屍體,需要用怪物手裏的武器?”

範桃:……

謝從靈并沒有壓低聲音,他們離徐尤也不遠,徐尤聽見他們的聲音,慢慢的轉過頭來。

身邊一聲殺豬般的尖叫,謝從靈掏了掏耳朵微微皺眉。

徐尤殺了耿飛,不僅沒有結束副本,反而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轉過來的臉,一半還是原來的模樣,但是另一半卻被剝了皮,露出虬結的筋肉,正在一跳一跳鼓噪着。

謝從靈疑惑的問郁恒:“他這表情是在鼓着腮幫子生氣嘛?太醜了,我實在看不出來。”

對面半人半鬼的徐尤似乎更加生氣了,拿起掉落在地的武器就要攻過來。

怪物都是四腳着地行走,但現在的徐尤只有一半是怪物,所以一半身子癱軟在地,另一半還在掙紮着要跑,活像個不太成功的人體蜈蚣之類的詭異玩意兒。

謝從靈滿頭問號:“就這?”

她看向郁恒:“捉活的吧,我想看看他還能退化成什麽樣,但他這樣子我實在不想碰,要不,你代勞一下?”

謝從靈不知道自己撒嬌的時候還帶着嬌貴,郁恒笑着搖搖頭,掏出腰間的軟劍上前,三招之類就搞定了肢體不協調只會靠着憤怒哼哼來吓人的徐尤。

将他捆了個結實,将繩子一頭遞給謝從靈,謝從靈滿足一笑,攥着繩子溜着徐尤往回走,一路上非常不低調的大聲唱着歌。

範桃實在忍不住想要開口,卻被郁恒制止。

“她在故意引起村民的注意力,試探村民看到徐尤的反應。”

範桃一驚,猛地擡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路過的巷弄裏,二樓多了一雙雙緊緊盯着他們的眼睛,眼神帶着怨毒看着正開心唱歌的謝從靈。

範桃心下一個激靈,她不知道謝從靈此舉是想試探出些什麽,她只知道,換作是她,是死也不會這麽敢的。

剛走到院子門口,正巧碰到扶绮和單肖也回來。單肖一如既往被吓得哭唧唧的,可這次就連扶绮臉色也微微泛白。

謝從靈歪了歪頭,示意進門再說。

一進門,謝從靈将徐尤栓在柱子上,皺眉問道:“發生了什麽?”

扶绮:“玉娘死了。我們在玉娘的房間裏看到了紅布、貢品和一頭牛。”

“按照你的叮囑我們又去了別的地方查找這村裏究竟有多少養牛的,結果發現,原來整個冥嶺村,只有一頭牛。”

“一頭?!”謝從靈意外道。

扶绮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養牛好像突然變成某種死亡的征兆,但村長是最早被看到院子裏有牛的,為什麽村長卻沒有死?

一時想不通便暫且抛下,謝從靈問道:“玉娘是怎麽死的?”

扶绮看了一眼地上的徐尤,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袱:“是被這東西毒死的。”

包袱上散發着森森鬼氣,正是之前徐尤和耿飛塞給玉娘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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