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精神病院(十二)
謝從靈一連嘗試了三次,除了單肖一驚一乍的呼聲,沒人得到任何回應。
仔細回憶自己和女鬼相遇之後的每個細節,謝從靈心頭被一陣不祥淹沒。她轉過頭看向還乖乖坐在地上,焦急的看着她的嬰靈。
她輕哼道:“紅色的河水呀,澆灌春天的面頰。灰色的天空下,畫太陽吧,溫暖媽媽的腳丫……”
只看那日女鬼被謝從靈修理的慘狀,單肖是打心底不信女鬼有膽子欺騙謝從靈的,聽着謝從靈又哼起那天女鬼唱的歌,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嬰靈滿臉疑惑,似乎并不明白謝從靈為什麽突然對着她唱歌。
謝從靈一停下,小鬼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媽媽來了嗎?這是媽媽新學的歌嗎?”
謝從靈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道:“這首歌你媽媽以前沒給你唱過嗎?你仔細回憶一下,你媽媽是不是當做搖籃曲唱給你聽過?”
嬰靈當真聽話的認真回憶起來,半晌扁着嘴搖搖頭:“以前沒有聽媽媽唱過。”
“我想起來了!”
斜裏突然插進單肖的一聲驚呼。
謝從靈轉移目光,單肖一哆嗦,他家大佬這眼神明晃晃在說,他要是沒什麽正經事,一定會死的很慘。
好在他這次還真是有所發現。
吞了口口水,單肖急切道:“大佬,我聽過這首歌!”
謝從靈:“怎麽說?”
單肖:“這首歌是改編的一篇反戰的文章,應該、應該是叫《請把我埋淺一點》,講的是二戰時期,納/粹先殺了母親,之後又活埋了孩子,孩子害怕媽媽找不到自己,所以請求将自己埋的淺一些。”
謝從靈自诩是一個十分與時俱進的魔族了,對于人族發展的日新月異都有所見聞,算不上“落伍”,唯獨這人族的歷史,實在浩瀚如長河,她了解的不多,對于這些戰争自然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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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單肖說的沒錯的話,只聽這歌的背景,謝從靈就知道自己當日錯的離譜。
抛開一切歷史背景,整首歌的視角都是孩子,是孩子唱給母親的,這是第一個錯處。假設女鬼是因為過度思念孩子,才唱的這首童謠,那她應當在謝從靈告知前,就已經知道了孩子們被虐殺的事情。
“是我疏忽了。”謝從靈冷靜思索後,知道女鬼不知什麽原因,但總歸成功的蒙蔽了自己。
單肖忙不疊的擺手:“別別別,大佬你可別這麽說,要是沒你,我們早就被那女鬼給咔嚓了,再說這些獵奇的歌,大佬沒聽過也是正常的。”
謝從靈也不想過多糾結,既然那女鬼有膽子騙自己,想來也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了。
只是……
謝從靈蹲下身,難得溫潤了眉眼:“抱歉,這次可能沒辦法幫你找到媽媽了。”
嬰靈在一旁聽着,大致也明白了來龍去脈,心中失落,但還是搖搖頭道:“沒關系。你這麽短時間裏尋得的線索已經比我尋了這麽多年得來的更多了。”
單肖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鬼溫情畫面,盡然有些感動,他不知不覺又哼起了那首童謠。
變故在幾人眼皮子底下悄然發生。
房間的最右側的牆壁之上,最後一張壁畫,躺着輸液的女人,手上的管子相連的另一端,被蓋住的屍體,不知何時,悄然掀開了被子的一角,露出了一簇長發。
謝從靈最先覺得事情不對,是聽到了房間外面的騷動,她掐着嬰靈腋下将它舉起,丢進單肖的懷裏,自己敏捷的跳到窗邊看向外面。
古堡之外,原本橫七豎八的墓碑,乍一看還是原本的樣子,只是仔細瞧的話,就會發現,整個地面都在抖動,帶着所有的墓碑都在微微顫動搖搖欲墜。
謝從靈扭頭,驚異的看向屋頂,顧不上單肖的連聲尖叫,提溜着他的衣服後領,一個翻身竄出了窗戶。
本來還在和嬰靈大眼瞪小眼,強裝鎮定,但腳肚子都在抖,這會兒也顧不上了,單肖大叫:“木晗還在裏面!”
謝從靈逃出來之後,幾人再扭身往回看,發現整棟古堡都在震顫,牆體往一邊傾斜,很快就要分崩離析。
謝從靈拉着單肖又是幾個起落,确保古堡即使倒下,也不會砸到單肖,才開口道:“你帶着她在這裏等着,我進去找木晗。”
她說完轉身欲走,視線随意掃過,腳步也随之頓住。
單肖順着謝從靈的目光看過去,驚恐的睜大了雙眼。
“怎麽會……”
謝從靈之所以在這種緊要關頭停下去就木晗的腳步,是因為她看到了一張照片,一張黑白的照片貼在離他們最近的左手邊的墓碑上。
照片上的少女笑的明豔動人,和木晗長的一模一樣。
“不用找了。”謝從靈輕道。
寂靜蔓延,一人一鬼一魔不約而同的盯着墓碑出神,最後以謝從靈的一聲長嘆結束。
看到結果,再去追溯原因,就會覺得處處都有痕跡。例如和木晗一樣都是第一次入夢的新手已經全都死了,而木晗還活的好好的。而且這并不全仰仗的是謝從靈的保護,細想起來,木晗幾乎沒有犯過新手的錯誤,更沒有做過什麽作死的事情,更是恰到好處的給過謝從靈提示,卻又沒有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古堡的震蕩越來越明顯,拉回了謝從靈的思緒。他們站的遠,但謝從靈耳力好,已經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哀嚎聲,遠處也有玩家想到了這條出路,向着他們的方向逃跑。
“我們換個地方。”謝從靈道。
單肖:?
雖然疑惑,但服從謝從靈似乎已經成了本能,單肖下意識就跟着謝從靈挪到了一邊。
幾人站定,謝從靈才解釋道:“木晗還不知道我們已經識破了她的身份。”
單肖恍然大悟,木晗要真是這世界的npc或者更恐怖一點,是這世界的造夢者,肯定清楚自己的墓碑在哪兒,等她出來,看到他和謝從靈站的位置,這戲就沒法往下演了。
但他還是拿不住謝從靈的心思,只能直接問:“大佬,那你準備拿木晗怎麽辦?”
謝從靈眼神深幽的看向單肖:“你希望我怎麽辦?”
單肖臉騰的紅了,撓着後腦勺,前言不搭後語的胡亂回答:“既然敢背叛我們,抓到肯定要狠狠懲處,不過說不定她身上有重要線索呢,所以要不還是……”
謝從靈輕笑出聲,單肖覺得自己簡直是透明的,被完全看穿,臊的再也說不下去。
謝從靈見狀,肅了神情,不再調戲純情小男生,認真道:“怎麽對她,取決于她存的什麽心思,如果她沒惡意,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放過她,但如果她想害我們,或者她就是造夢者……”
後面的話謝從靈沒說完,單肖卻心知肚明。
站在謝從靈和單肖的角度,古堡裏逃出來的玩家們就好像四散開的螞蟻,慌不擇路。
高聳入雲的建築不斷發出老舊的木頭被折斷似的聲音,似乎下一秒就要撲街。
單肖失神的看着古堡,喃喃道:“這為什麽突然就要倒了啊?”
謝從靈突然皺眉看向腳下,拉着單肖飛速後退:“源頭在這裏。”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一般,本在搖顫的墓碑頃刻間全都停了下來,但下一秒又齊齊以更大的幅度開始震顫!
同古堡一樣,腳下的土地也開始皲裂,有什麽東西叫嚣着想要噴薄而出。
龐然大物的倒塌只在一瞬間,漫天的塵土并沒有完全遮蓋住謝從靈的視線,古堡終于塌了,塵埃落盡,留下一片斷壁殘垣。
幾個玩家跌跌撞撞走進視線,詹文柏臉上挂了彩,但走路姿勢看,應當沒受什麽傷,他再也不壓抑怒氣,徑直的走向謝從靈,怒吼道:“你到底想做什麽?!明明只要躲在古堡裏就能安全渡過任務時間,你卻一直铤而走險,你自己想送死不要緊,連累這麽多人陪你一起?”
謝從靈微微皺眉,拉開一個讓她舒适的距離,遠處一片金光一閃而過,幾個玩家驚魂未定的被直接傳送到了他們站立之處。
謝從靈的道具保護了這些人。
擡手阻止了幾人想要道謝的動作,謝從靈面無表情的看向詹文柏,冷笑道:“我雖然想做的事一直與你們不同,但這古堡塌了的鍋我不背。”
“當然,我笑你也并不是因為這個,實在是你太天真了,躲在古堡裏就能安全渡過任務?從我們進入這個副本以來,npc有說過任務期限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人都是“卧槽”臉,後知後覺,搞了半天,他們天天在這做的是永無止境的活兒呢?
詹文柏也是一愣,聽到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咬牙道:“所以你肯定有過關的方法了?”
謝從靈蔑笑,看向衆人道:“我強嗎?”
雖然不要臉,但是居然無法反駁。
衆人無語的點點頭。
謝從靈:“我在這之前,只經歷過兩場副本。”
這回就連詹文柏也是滿臉不可置信,謝從靈繼續道:“想和我一樣快速變強,就用我的方法通關,我們一起找造夢者。”
詹文柏擰眉:“你瘋了?”
可是他這話出口,卻沒得到期望之中的反駁,回過頭發現其餘玩家真的在認真思考這種可能性。
幾人叨叨的時候,墓碑從靠近古堡的地方開始,挨個碎裂,或是骨架,或是還沒腐化完全的屍體,掙紮着向外爬。
謝從靈又說了一句:“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剩下的玩家們,互相對視一眼,眼一閉,點點頭:“我們聽你指揮!”
謝從靈正欲說什麽,單肖着急的打斷了她,他指着懷裏的嬰靈:“大佬,你看看她,鬧騰的不行!”
嬰靈在單肖的懷裏,不住往外拱,兩條血淚順着眼角流下,她看着遠處嘴唇不住蠕動。
“媽、媽。”謝從靈模仿她的口型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