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饑荒(三)

“至少今天不用去送死了。”

這是謝從靈聽的最清楚的一句。

坐在他們背後吃飯的兩個難民,從埋怨飯菜還不如上等人給寵物吃的,引申到即便如此,也該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生活,至少他們今天不用外出幹活送死了。

至于今天要去送死的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匆匆吃完飯,距離謝從靈他們去“送死”的時間尚有一個多小時,謝從靈挑眉看向郁恒:“要不要先去看看情況?”

郁恒欣然同意。

岑黑自然也是要跟上的。

潘妙晴縱使不情願,但她更不情願一個人待着,所以只能老大不高興的跟在幾人身後。

他們即将上工的地方離帳篷住處并不遠,幾人翻過兩個小山坡就到了目的地。

站在山坡上的時候,謝從靈遠遠的睥了一眼,空曠的土地被人為的隔成了一個個四四方方的格子,但除此之外,瞧不出有什麽特別的。

等他們到了附近,才發現不是這麽回事兒。

想要進入所謂的“工地”就要先經過安檢,安檢的人員各個都穿着厚實的防護服,每個要進去的難民都要被機器輪番掃一遍,才能通過。

謝從靈不信邪,繞着外圈走了一遍,最後只得認了,這裏只有一個進出口。

不過進出口他們沒找到,路上倒是有其他收獲。

他們連續碰到了另外兩組玩家。

這次的情況與之前不同,玩家是岑黑喬來的,願意來綜合場闖蕩的,自然不乏卧虎藏龍之輩,面對眼下的情況,顯然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要化被動為主動,多掌握關于這個世界的線索。

謝從靈也終于知道了老者的名字,胡誠。

不過她能了解的情況也僅止于此,雖然碰頭之後大家能面帶微笑的說上兩句,但誰也不知道對面的是真正的玩家還是造夢者,互相戒備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大家打完招呼後,便心照不宣的分頭查看。

謝從靈的好奇心被徹底激了起來,她現在就想知道,被重重圍着的工地裏到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npc很快滿足了她。

不知道男人用了什麽辦法,總之在上工時間到的時候,男人準時的出現在了謝從靈眼前,身邊還跟着另兩組剛剛跟他們道別過的玩家。

男人的出現顯然另外兩組玩家也不知情,沉着臉表情凝重。

npc并不關心幾個難民的心裏狀态,就連他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的話都沒問,好像他們沒事在這裏瞎晃悠,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npc好像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領着一行人走到安檢區域。

在這裏,謝從靈被迫帶上了一個手環,npc美其名曰遇到危險可以對着手環呼救,到時候會有基地的人來救他們。謝從靈對此不置可否。

如果這手環真的能救人,吃飯時那兩個難民就不會說來這裏是送死了,這手環是用來定位的可能性更大。

原本是三組的玩家被拆成了兩大組,好在謝從靈四人并沒有被分開。老者所在的組被拆成了兩個,老者被分配到了謝從靈這組。

後面的流程和他們在一旁偷看時看到的差不多,排隊、被穿着厚重防護服的人拿着儀器從頭到尾掃一遍,最後放行。

進了工地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引導他們,他們需要經過一條狹長陰暗的隧道,才能抵達目的地。

就在謝從靈疑惑分組的意義的時候,他們面前的隧道出現了分叉,同時他們手腕上綁着的手環發出了不同顏色的光芒,分別和隧道口的屏幕閃爍着相同的顏色。

不消說,大家都明白了要怎麽走。

雖然謝從靈十分想挑戰一下不遵從指示會發生什麽事情,但顯然別的玩家并不會配合她,她也只能作罷。

順着隧道又走了十多分鐘,隧道的光線越來越暗,空氣也越發的稀薄,謝從靈微微皺眉,不斷鑽進鼻尖的潮濕發黴的氣味讓她作嘔。

“我們在往下走。”岑□□。

“恩,”謝從靈應了一聲。

他們每走300米就要經過一個轉彎,尋常人的根本察覺不到,每次轉彎後,地面都有少許下沉,所以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走的軌跡一直是螺旋向下的。

所謂的工地,其實在地底。

他們很快走到了盡頭的目的地,那是深坑,坑裏橫七豎八的放着幾只鐵楸,按照數字大小編好了號碼。

就在他們疑惑,這些鐵鏟是用來做什麽的時候,手環再次亮了,這次手環變幻了一點花樣,原本透明的材質上,從裏向外不斷浮現出數字。

謝從靈看了看身邊的郁恒手環上的數字,恩,和她的是挨着的。

老者反應最快,率先走到牆邊,拿起和自己手環上的編號對應的鐵鏟。

一個接一個,所有人都拿起了屬于自己的鐵鏟。

“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潘妙晴問道。

謝從靈跺跺腳,指着地面道:“這裏的土質蓬松,并不是自然的狀況,更像是被人為松土的,所以我猜測,這鐵鏟是用來讓我們往下深挖的。”

謝從靈的話讓老者連連點頭。

郁恒補充道:“npc給我們的任務是收集食材,很可能這些食材就蘊藏在地底。”

這說法合情合理,所有人二話不說就挖了起來。

真的幹起來,就會發現,這鐵鏟不是一般的沉。

沒一會兒,潘妙晴已經是汗流浃背。她正準備抱怨,擡起頭,發現謝從靈居然雙手背在身後,悠然自得的在坑裏閑逛,纖塵不染。

同是女生,憑什麽她要幹這又髒又累的活兒,而謝從靈卻可以什麽都不幹?!

潘妙晴氣的将手裏的鐵鏟扔在了地上,砰的一聲,鐵鏟發出劇烈的聲響,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坑。

謝從靈聞聲轉過頭,好看的眉毛擰緊了,眼神中帶着幾分嫌棄,似乎在詢問潘妙晴又作什麽妖?

就是這個眼神,徹底将潘妙晴點燃了。

她指着謝從靈大聲控訴:“你們為什麽都不說她?她什麽活兒都不幹,就在這裏閑逛,對集體沒有任何貢獻!你們能忍,我忍不了了!要麽一起幹,要麽都別幹了!”

說到後來,潘妙晴自己都動情了,眼眶都紅了。

謝從靈心中冷哼,眼神卻是越發矜傲。她用下巴點了點潘妙晴砸在地上的鐵鏟:“你沒發現這鐵鏟重的有些過分嗎?難道你就沒想過這鐵鏟有古怪?你就這麽随手把它扔在地上,說不定會觸發死亡條件哦。”

潘妙晴讨厭謝從靈,因為她輕易就能吸引住大家的注意。但她也知道,謝從靈之所以能讓大家另眼相看,不僅僅憑借自己的長相,她的能力同樣出衆。

謝從靈的分析,很多時候是對的……

想到這裏,潘妙晴沒辦法再維持表面的平靜。

她有些無措的看着地上的鐵鏟,不知道是撿起來好,還是要怎麽做,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滴溜溜的打轉。

謝從靈不是看不出潘妙晴的小心思,只不過她覺得自己一個活了千年的長輩,沒必要和一個小姑娘計較,畢竟這是岑黑帶來的人。

但潘妙晴過界了,如果她再不反制,只怕她會越來越過分,只是……她倒也沒想把潘妙晴弄哭。

揉了揉鼻子,謝從靈求助的看向郁恒。

郁恒無奈的嘆口氣,對潘妙晴道:“這特殊材質的鐵鏟也可能是和這裏的輻射有關,不必太擔心,更何況你和我們在一起,即使觸發了死亡條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潘妙晴點頭,擦幹眼淚,感激的看向郁恒,眼中滿是崇拜。

郁恒這邊說的雲淡風輕,聽在別人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老人和另一個玩家都頗為忌憚的看了郁恒兩眼。

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別的東西吸引了。

謝從靈的位置離坑壁最近,她突然聽到一聲脆響。

她比了個噓的姿勢,示意所有人安靜,再凝神細聽,發現這不是她的錯覺,在坑壁的另一側,确實有人在敲擊。

一聲一聲,動靜并不大,更像是用指節扣在牆壁上發出的聲音,謝從靈聽了一會兒,不論是節奏還是音色,謝從靈都并沒有從中讀出什麽規律。

就在謝從靈準備放棄的時候,叩擊聲中又多出了一點別的。

“嘶嘶——”像是壞掉的電波,又像是有人在輕聲耳語,唇齒間發出的聲響。

嘶嘶的聲響他們聽不出來,但叩擊的聲音越來越響,所有坑內的玩家都能聽清。

“這是什麽?”陌生男人吞了口口水問道。

老者與他相熟,主動回道:“會不會是另一組玩家?”

潘妙晴僵硬的表情緩和兩分,她幹笑道:“肯定是的,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只可惜潘妙晴的語氣聽上去更像是自我安慰。

仿佛存了心要打她臉似的,潘妙晴話音還沒落,另一側的牆壁也響起敲擊聲,緊接着有人隔着牆說話的聲音悶悶傳來。

“敲什麽敲,萬一驚動了什麽東西,你還想不想活了?”

“我就是好奇隔壁有沒有人,說不定另一隊玩家就在我們隔壁呢。”

不得不說,這人猜的還挺準。

一邊是意味不明的嘶嘶聲,一邊是有理有據的讨論,哪邊是玩家,哪邊又是不可言說的東西,似乎一目了然。

但副本裏越是一目了然的東西,可能潛藏了越大的危險。

衆人一時間都有些舉棋不定。

老者這時候站了出來,他看向衆人,語氣篤定:“我有辦法試出哪邊是真的玩家。”

大約老者救人的印象還殘存在衆人腦海中,所有人都沒有異議,讓老者放手一搏。

老者率先走向了有人說人話的那堵牆壁,伸手敲了敲,放下之後,隔了一會兒又敲了敲,這麽連續敲擊了數次,老者放下手,靜靜等待着。

“他不會是在碰運氣吧?”潘妙晴懷疑道。

謝從靈微微皺眉,她也看不透老者的行為。

只有岑黑,疑惑過後,微微舒展了眉頭,他輕聲對謝從靈道:“他敲的頻率,好像是摩斯密碼。”

“摩斯密碼?”謝從靈發現這個副本好像一直在她的知識盲點上來回蹦迪。

郁恒也投來目光,他也不懂,摩斯密碼是什麽東西。

岑黑解釋道:“摩斯密碼在戰時經常被用來加密,長短不一的組合方式代表着不同的字母,組合在一起就有了不同的詞彙,不同的語義,他剛剛就是在用這個和對面的交流。”

“造夢者創造了世界,世界的邊際也就是造夢者所能想象的極限,倘若是造夢者也不明白的東西,自然也沒辦法回應。”謝從靈想通了其中的邏輯。

“那他怎麽就确定造夢者不懂羅斯密碼呢?又或者萬一對面的人不懂羅斯密碼呢?”潘妙晴得了謝從靈說話必擡杠的病。

謝從靈冷哼一聲,懶得回答潘妙晴的話。

郁恒解釋道:“所以他應當是問了一個具體的訊息,只有對面的人才能回答的上來。”

謝從靈蓄力嘲諷:“換言之,他認識對面的其中一個人,而且,是摩斯密碼,不是羅斯密碼。”

“你!”潘妙晴氣的七竅生煙,偏偏無可反駁。

就在這邊吵嚷的時候,老者站的那堵牆邊,終于響起了回應的敲擊聲,老者站着,靜靜聽完,轉身對幾人說道:“這位确實是我認識的玩家。”

那另一邊究竟是什麽……

一時間所有人都将眼光投向了另一側,腳下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

牆壁另一側不知道是什麽生物的東西還在不斷發出嘶嘶的聲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