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所謂醉花蔭(上)

終于繞開了雲天青,我走回了醉花蔭。

層層疊疊的鳳凰花次第垂下,深深淺淺的粉紅色不得不說确實很吸引瓊華派的少女們,而少女多了,根據自然界的異性相吸的基本原則,瓊華派的少男們自然也就多了。

只不知道是不是我終于在長期的修仙生活和莫名其妙的壓力下,終于成功地心理變異的原因,我看着這一大片開的燦然的鳳凰花,居然莫名生出幾分寂寥蕭瑟來。

多不過,也就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悵然了吧。

說起來,鳳凰花究竟是什麽品種來着,我看着像是紫藤,但是無奈人家鳳凰花樹的樹幹長得孔武有力筆挺豎直,怎麽看也和紫藤那虬曲蜿蜒婀娜多姿的纖細身形搭不上鈎。

還有,那個長的像蓮花一樣,偏偏應該是蓮蓬的地方長了鑽石一樣的東西,吃下去還能精神飽滿,順帶以己身為圓心輻射周邊一片人員精神飽滿的,叫做晗靈果的植物,我也是疑惑了許久……

……所以說,世界真奇妙。

按照先前記憶中的路走了一會兒,就看了夙玉的身影,她還是保持着悵然的神情仰頭看了那一叢開得最燦爛的鳳凰花,隐隐有極其悠長的調子傳來,我只聽到最後一句,帶着無限寂寥的‘萬劫無期,何時來飛’……

其實,夙玉真的很有耐性。小小地算一下,從我被雲天青拉走到使計擺脫了他,多少也有小半個時辰,她站在這裏賞花賞日,盯着橫看豎看還不過就是一朵花,至多也就是一片花的鳳凰花,居然可以連個姿勢都不變,而且還頗有心情地唱起了小調。

果然,女孩子就是不一樣嗎?

想到我家那個平日裏坐一會兒都坐不住,結果為了做個XX視頻能夠在電腦前耗一天的妹妹,我忍不住就是輕嘆了一聲。

女孩子這種生物啊……

真神奇。

感慨歸感慨,聽到這麽标準的臺詞,我還是走上前去,腳步聲放的重了一點,只希望不要因為我的突然出聲将似乎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夙玉吓到才好。

“夙玉,你果然在此。”

我輕喚出聲,自覺已經将語氣放柔了許多,卻不料夙玉轉過頭看來的時候,仍然是微微露出一點兒不自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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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師兄……”

夙玉只念了一聲,就不再開口。

“你剛才唱的……”

頓了頓,作為一個聽習慣了流行歌曲對古典音樂只是稍有涉獵的男人,我對于将夙玉那種更近乎于詠嘆的念白定義為‘唱歌’,其實還是需要小小地做一下心理建設的。

“那是什麽歌?”

“咦?”

夙玉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麽問,略略睜大了眼睛,這孩子似乎是認為我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是喜愛音樂的,所以在驚訝過後,就順理成章地問了一句。

“師兄對音律也有興趣?”

說完,她似乎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兒失禮,只移開了視線,看向一旁。

“……我不懂音律。”

其實我懂的,而且你剛才念白的那個應該還算不到音律的範疇吧……

“只不過那歌詞中透着無盡悵然,令我略感好奇罷了。”

夙玉看過來的眼神很明顯柔和了許多,我估摸着她大約可能認為能夠聽得懂歌曲真谛的都不會是壞人。恩,也有可能是她終于找到了一個欣賞自己的音律的好人。

總之,無論如何,她看起來都要比先前帶了隐隐的戒備和疏離的感覺好了許多。

微微仰起頭,夙玉有些憂愁地開口,眉目間比之平日裏不似這般年紀的認真謹然,多了幾分孩子般的天真和隐隐的雀躍。

就好像一個一直懷抱着将自己沉浸其中的美好的故事的孩童,終于找到了一個不會笑話他的故事,也不會搶走他的故事的聽衆,于是獻寶一樣地将自己的故事分享,卻又忍不住小小地戒備起來的模樣。

“……那首歌,自然是很哀傷的……”

她微微垂了眼睫,輕輕地念道。

“杳杳靈鳳,綿綿長歸,悠悠我思,永與願違,萬劫無期,何時來飛。”

“萬劫無期,何時來飛……”

我跟着重複了一遍,柔和了神情,微微笑了出來。

“同門兩年,我卻不知夙玉你也擅詩賦。”

話一出口,自己卻是先驚了一驚,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兩年了嗎?

也就是說,我不知不覺已經十八歲了?居然就這麽毫無知覺地成年了……

……真是,山中不知歲月啊

想到我居然已經在這沒電燈沒電腦沒有一切我熟悉的可以用來賺錢糊口的設備的時代呆了十八年,我不禁有些擔憂。

這要是回了家,我這麽久不練的賺錢技術會不會生疏了?

難不成,以後要我拿着劍去開館收徒?還是捏着仙術去種田?

——時空管理局歡迎您,包吃包住工資豐厚還有年底分紅和獎金小費,外加公費旅游,五險一金,實在是……

——閉嘴。

“夙玉哪裏會,這不過是源于書中的一個故事,倒讓師兄你見笑了。”

夙玉笑了笑,素來清冷的眼眸閃閃發亮,透出幾絲真切地歡欣。

讓我不禁開始反省起,莫不是自己平日裏真的太嚴肅了,以至于現在小小地柔和一點她都這麽開心……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了,夙玉不是因為我難得的柔和而開心,只不過是和小孩子一樣,自己喜歡的東西得了誇獎,與有榮焉罷了。

……說實話,多少還是有點挫敗和失落的。

“哦?是怎樣的故事,竟會如此傷情?”

好久沒有這麽順利地把臺詞一字不差地對下來了,我開心之餘又有點兒不明所以的擔心,就是那種,總覺得危機近在咫尺可是細細想來卻又似乎并沒有什麽的感覺。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條件反射吧。

……被串詞亂入習慣了,現在突然正常了反而患得患失,覺得不正常起來。

忽然覺得,已經這麽想了的我其實挺杯具的……

“對啊,夙玉師妹,是什麽故事呢?讓素來謹然的師兄在對練中抛棄了我特意過來聽?”

雲天青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接下來一只手就十分自然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最後一句話裏特別強調了‘抛棄’和‘特意’,帶着一種磨着後槽牙的憤憤。

“天青!”

我瞪了他一眼,目光在某人搭在我肩膀的手上溜了一圈,雲天青嘻嘻哈哈笑了,一副‘我什麽都沒看見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繼續自在地把手搭在那裏。

得寸進尺。

我略一挑眉,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笑。

“玄霄師弟和天青師弟果然是與旁人不同,感情很好啊,”

許久不見的玄震微笑着說道,日光透過鳳凰花間的間隙透過,使得他束的嚴整的黑發上似乎都籠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襯得他本就柔和的面容越發溫潤起來。

“我初時還擔心,以着玄霄師弟謹然的性格,應是不喜天青師弟跳脫的性子,現下見你們相處的挺好,我便也是寬心了,師父應該也是頗為欣慰。”

停頓了下,玄震勾着唇角,笑眯眯地瞥了我和雲天青一眼,慢悠悠地補充上一句。

“不愧是兩年多的同床共枕的情誼啊~”

“……”

我看着十分自然地走向見了人多,又顯出有幾分緊張的夙玉的玄震,再瞅了瞅我身邊頗為贊同玄震的話語的雲天青,沉默了。

我有預感,似乎……

……有什麽東西,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慢慢脫離了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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