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疏

時間，過得很快，尤其是高三的日子。

每日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用鉛筆細細的劃過一道道公式，一張張電路圖，一個個有密密麻麻字母組成的單詞。看着窗外那株老香樟，由嫩綠，變成濃綠，再變作金黃，最後凋零。

還記得夏日裏第一次和李雲溪在林大打球時他每每進球時轉過頭的笑顏，那麽稚嫩，那麽燦爛，閃了我的眼。轉眼，已經不知多少次在場邊替他擦汗、拿包。

還記得今年第一次刮西風時，我為他親手帶上我親手織了一個月的紅圍巾，我說：你帶着真好看。從內天起，他去哪裏都帶着。打球也好，接我放學也好，找人打架也好，他都帶着。剛入冬內會，和實驗的大扛打架內次，對方的刀子插進他的肋骨。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擋住的，就為了護住內條圍巾，在醫院裏躺了整整一個星期。我每天放學去看他都罵他，他還笑嘻嘻的，讓我沒辦法真正發火。

他就是這樣，和薛堯不同，并非沒給薛堯織過圍巾，他卻一次都沒有帶過。

說到薛堯，我還真的有那麽一丁點的欣慰。

沒有真正和他提出過分手，但是很顯然，他也在拉開和我的距離。

不再每天叫我起床，在早餐鋪為我盛好拌了糖的豆漿，不再騎着薛伯父90年買的鳳凰牌自行車載我去學校。不再每天中午打好了飯放在我課桌的右上角，在我脾氣不好不想吃飯時一口一口地喂我吃完。不再一下體育課就抱着紙巾和冰紅茶在我的座位上等我。不再放學後載着我去第二江灘，坐在最高的地方幫我審閱校刊的稿子或是給我講解當天的作業……

我承認最開始我還是不習慣的，因為家庭情況和距離，李雲溪不可能每天都送我上學—因為他常常也會睡過頭，需要我的早安電話叫他起床。

這個孩子，也時不時記不住吃飯，不提醒就會打球打到忘記時間，所以在幾次放學他胃疼到根本無法走路，更別說是訓練的情況下，我不得不每天中午把早上做好的飯用微波爐熱好，再穿過三條小巷，走過兩座橋去三中，給他送午飯，晚飯也要在他六點鐘訓練前買好送到，否則，遲到一分鐘，他們教練都會罰他們做俯卧撐，一分鐘100個。

秋末的時候，自主招生的通知下來了，今年複旦在江城只招12個人，一中的名額有3個。

我擠破了腦袋終于過了筆試，就剩最後的審核，拼的就是個人經歷。

雖然，作為一中的校刊主編，廣播站站長，可是和我競争中文系的兩個女生也不是吃白飯長大的。一個是文科班的“千年老二”，人稱“中國古典文學滅絕師太”的蔣寒梅，若是拼文常我是拼不過她的，哪怕是歷史無名的小小詩人，只要有一首詩流傳下來的，她就能把人家的生平事跡，娶了幾個老婆生了幾個娃給你講的頭頭是道，更別說“大小李杜”了。

另一個是理科平平，語文次次年級第一的程媴。瞧瞧人家的名字就起的有含義，作文更是寫的出神入化，哪次不是滿分出來？新概念作文大賽得獎已經是屢見不鮮。人家四爺就是新概念出生，這位也前途無量。

所以，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可愛的李雲溪小朋友，居然給了我一個天大的好機會—讓我去北京的出版社實習。

我記得很清楚，就是聖誕節內天，一大早就不知道薛堯犯什麽瘋，跑到我家大吼大叫了一通：“你就不能不去攙和複旦的自主招生了麽？！你明知道我爸特地跑去和梁郡初①吃飯，就為了談我們出國的事，你難道真的要留在上海？！你想學傳媒，為什麽要去搶複旦中文的自主招生名額？！你瘋了麽？！阿姨那麽努力把你養大就為了讓你好好學習，去國外申請全額獎學金，以後就不用擔心你的生活，你怎麽那麽不懂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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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不懂事？他就懂事了？我只是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了而已，我需要和他彙報麽？他薛堯現在在我心裏算老幾？分了手也要管我，真偉大！

“薛堯，你不用來教訓我，我的未來我自己清楚。我麻煩你認清自己前男友的身份，管你該管的事。誰告訴你我要學傳媒了？我杜簡涵非要學傳媒才能賺錢麽你就那麽不信我可以自己打工賺錢讀大學麽？我只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而已。”

“你想要的，就是成天和一個混混在一起，忍受他各種沾花惹草、将來長大了也只是社會渣滓的無用之才的一個毫無用處的男孩在一起麽？你還是杜簡涵麽？！”

看着怒不可遏的他，我輕輕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簾，淡淡地回，“你管的太寬了，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留在中國是我的決定，你有TOEFL120的成績，你就出國吧，我一個105的分也拿不出手，其實好久以前就想告訴你，我不想出國，我想去上海，做一個雜志小小的編輯，賺足夠我媽養老的錢就夠了。你薛堯是‘江城之星’我不是，我只想過平常人的生活。你要是說夠了，就讓開吧，我還要去和李雲溪約會，可不想遲到太久。”

話畢，我頭也不回地走向巷口。遠遠的，那個高大的身影正抱着Linda轉圈，小黑貓也很享受的樣子“喵喵”地叫着。

“對不起，我來晚了，家裏有點事。”

“沒事呀～你不過來，這小貓也可以陪着我，我們玩得可開心了～有名字麽？”看着他暖洋洋的笑容，即使只穿了一條薄薄的打底褲，配一條灰色短裙，上面是米色的純色毛衣，也不怎麽冷了，眯起眼睛盯着那黑色的一團，淡淡的說道，“Linda.”

只見他輕輕放下一臉滿足的小家夥，開心的告別，“那麽，Linda,我們下次再玩吧～哥哥要陪姐姐出去玩了呢～”

離開天水巷，我想起他昨天電話裏說要給我一個surprise,我就忍不住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他看在眼裏，揉了揉我已經及肩的小梨花，滿臉欣喜的告訴我，他為我準備了一個實習機會，就從1號開始，直到過年。也就是說我不用考試了，只要這家出版社給複旦寫了推薦信，我就直接可以錄取！

我真的很驚訝，因為我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自主招生的事。哪怕是電視都沒有播出名額。

薛堯，對不起，只能和你疏遠了。因為眼前的男孩雖然很小，但是他知道我要什麽，追求什麽。

而你，永遠那麽自私，永遠，只想着以後我和你在一起。可是命運弄人，讓我遇到了他。你就再也不可能。

注：①梁郡初：江城一中校長，著名的教育家，兄梁郡鑫是江城教育部部長。為人謙和，學識淵博，年輕時曾赴哈佛留學，夫人及筱也畢業于哥倫比亞大學。一家都是教育界名士。

作者有話要說：